那是被丟在柏圖家門口的那只小貓的照片，爪子和耳朵被剪開，嘴巴被灼傷，渾身是血。

    尚揚和曲燎原對視一眼，同時松了口氣，他們也隱約會擔心一種最糟糕的可能，安然仍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共犯。

    但現(xiàn)在看來，她連閆航存在虐貓行為都不知道。

    城市另一邊，柏圖家，地下停車場。

    柏圖出門的標志性打扮，黑框眼鏡配口罩，還戴了頂帽子，他從電梯直達了地下車庫，手里拿著車鑰匙，朝自己的車走去。

    一名戴著帽子口罩把臉遮得很嚴實的年輕男生，低著頭從車庫另一邊走來，手里提著一個黑色袋子，腳步極快地朝柏圖走去。

    柏圖看到他，站在車旁有些疑惑，像在奇怪這人是誰。

    那人即將到柏圖近前，手伸進了塑料袋里掏東西。

    柏圖的車門猛然打開，里面躍出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那男生一見他便轉(zhuǎn)頭想跑，被男人從后背抓住衣領(lǐng)，向后一掣，整個人砰一聲，狠狠地仰面摔倒在地，等在旁邊的兩名分局警察沖出來，把他按住，銬上手銬。

    “柏圖”把口罩拉下來，露出的卻是和他身材相仿的、梁璽的臉。

    梁璽把黑框眼鏡也摘了，連罵了數(shù)句臟話，暴怒著問：“是不是他？！是不是這孫子？！”

    在車里守株待兔的金旭看他想動手揍人，忙攔住他，道：“我們會處理，別亂來，小心被反告，不是沒先例?！?/br>
    梁璽還在罵罵咧咧。分局同事把那年輕人的口罩拉下來。

    金旭冷冷看著他，喝道：“閆航，你在這兒做什么？”

    閆航被反銬著手，摔的那一跤也十分狼狽，竟然還能笑出來，以一種微妙的挑釁語氣說：“金警官，我在追星，追星犯法嗎？”

    金旭懷疑地拿過掉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剛提起來就覺得不對，打開一看，里面果然不是被虐待的小動物或其他危險物品，而是一個毛絨玩具。

    分局問訊室。

    安然不忍心看那幾張照片，也不愿相信尚揚說的話，最重要是不愿相信她所深愛并信任的男朋友，會做出這種殘忍的行為。

    “除了照片，還有一段視頻?！鄙袚P道，“你平靜一下，我再播放給你看。”

    安然激烈地抗拒道：“我不看！不要給我看！”

    曲燎原道：“安然meimei，這里沒有壞人。”

    尚揚道：“不是虐貓的視頻，是你也認識的一個人，她想對你說幾句話?！?/br>
    曲燎原過去，把紙巾給安然，道：“別害怕，我們所有人都很想幫你?！?/br>
    “尚警官說的人是誰？什么視頻？”安然小聲問他。

    曲燎原還沒看過這段從廣州傳回來的視頻文件，他只按照尚揚告訴他的話，回答安然的問題道：“她叫閆琴，你認識的，對吧？”

    安然聽到這個名字，茫然道：“閆琴……那是閆航的jiejie?。俊?/br>
    尚揚道：“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根據(jù)我們的了解，以及閆琴自己的證詞，她是閆航的前女友?！?/br>
    第48章

    另一間問訊室里。

    閆航尾隨柏圖被抓了現(xiàn)行后,也被帶到分局來。

    警察把他帶進問訊室里，將他銬坐在被問訊人的位置上。

    他被帶回來的一路上，始終一副很淡漠的樣子，好像很篤定地認為,被警察抓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金旭以一句隨便聊聊似的語氣，做了這場問訊的開場白,“裝病逃課的感覺倒是不壞,上過學的都明白。”

    “我們班主任打電話的時候，金警官就在她旁邊？”閆航道。

    “你真的很聰明?！苯鹦竦馈?/br>
    “哪里,裝病也裝得不像，”閆航道，“回去還要向班主任好好道歉，解釋一下?！?/br>
    金旭道：“怎么解釋？裝病就是為了追星嗎？”

    閆航道：“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柏圖腦殘粉這件事，我的老師和同學都知道,他們應(yīng)該都能理解。”

    “理解你跟蹤柏圖，到人家家里去嗎？”金旭道,“那你的同學和老師還真挺有包容心的。”

    閆航疑惑語氣道：“我跟蹤柏圖？警官,柏圖家住在那個小區(qū)，很多大粉都知道的，不是什么秘密，粉絲群里三五不時就會有人討論，要不是房價太貴，不少同好都想買那的房子和柏圖做鄰居。我就是一時好奇,想去看看是不是真蹲到柏圖。怎么被金警官說的,好像我是個跟蹤狂,變態(tài)一樣?！?/br>
    他說這話時，表情一派迷茫，似乎很不理解為什么警察會對他有這主意的誤會。

    金旭也不急著拆穿他的把戲，按部就班地問道：“小區(qū)有門禁，你是怎么混進去的？”

    閆航道：“正好有個帶孩子的阿姨刷卡進門，手里東西多不方便，我就幫她拿了下東西，跟著她一起進去了。”

    他既這樣說，應(yīng)該就是真實發(fā)生過，不怕警察去查今天的監(jiān)控。

    抓到他以后，確實也沒有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復制好的門禁卡。

    金旭道：“上周日下午，你說你在學校實驗室做實驗，可是實驗室內(nèi)外的監(jiān)控，已經(jīng)被證實動過手腳，是你做的嗎？你當時到底在哪兒？在做什么？”

    “我就在實驗室做實驗?！遍Z航還很配合調(diào)查一般地想了想，說，“那里的監(jiān)控就是經(jīng)常出問題，有少數(shù)同學的實驗時長湊不夠，怕會影響學分，他們沒事就去搗鼓那監(jiān)控，周日那天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誰去搗亂，想知道是誰，就得挨個問問他們，不過承認的話就是承認自己為了學分而造假，可能沒人會認?！?/br>
    金旭點點頭，笑道：“你想得還挺周到?！?/br>
    在旁邊協(xié)助他做詳細記錄的，是和他一起抓閆航回來的一位警官。

    因為直接參與了抓捕，這位警官對整件事也有基本了解，問話這期間已經(jīng)很不爽地瞪了閆航好幾次。

    這年輕人太囂張了，應(yīng)對盤問完全不像普通大學生，倒像是經(jīng)常進局子的慣犯。

    身邊這位西北來的同行，到底行不行？

    “這次是我一時好奇，才犯了錯。”閆航道，“我明白的，追星要有度，私生行為不可取，我接受警官的批評教育，要處罰我，我也認了，真的很對不起，給你們添了麻煩?！?/br>
    金旭一臉好奇地問：“私生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你們飯圈文化?！?/br>
    閆航道：“就是會干擾到偶像私生活的狂熱追星行為?！?/br>
    “原來是這個意思，長見識了?！苯鹦衲贸鰟偛拍莻€毛絨玩具，是只紫色的兔子，被裝在密封袋里。

    金旭問：“你帶著這個兔子，是想送給柏圖嗎？”

    閆航道：“對，柏圖以前在采訪里說過他喜歡這只兔子。這是今年圣誕限定款，是我特意找了代購買的，本來是想親手送給柏圖，沒想到會弄成這樣?！?/br>
    金旭看了看那兔子，道：“還挺可愛。要先跟你說一下，這肯定沒辦法送給柏圖了，要當成物證留存。”

    閆航理解地說：“明白。柏圖是被其他私生飯sao擾了嗎？你們誤會是我？但我今天真是第一次，只是好奇想試試，能不能真的蹲到他。”

    金旭道：“這種干擾到別人正常生活的行為，不管對方是明星還是普通人，都會觸犯法律法律?！?/br>
    閆航道：“金警官說得對，我認罰?！?/br>
    雖然今天抓到了他現(xiàn)行，但他的舉動只是要送個毛絨玩具給柏圖，并沒有做出過激行為。

    在他身上也沒有發(fā)現(xiàn)攜帶任何危險性物品。

    而現(xiàn)在的證據(jù)里，并沒有能直接指控他，說明他就是那個之前接二連三、sao擾恐嚇柏圖的變態(tài)。

    他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故意來了這一手，挑釁的意圖很明顯：你們盯著我沒用，抓到我都沒用，能把我怎么樣？

    像他這樣蹲守在明星家地下停車場，送禮物的輕度“私生飯”行為，說違法確實是違法，構(gòu)不成犯罪，真的嚴肅追究起來，最多就夠得上拘留五日以內(nèi)、罰款五百以下的行政處罰。

    因此大部分情況下，明星們拿私生飯基本上沒什么辦法。

    這點金旭明白，幫忙做記錄的同事也明白。

    閆航能這么有恃無恐，更是因為一早就做好了功課。

    他現(xiàn)在的種種表現(xiàn)，金旭能猜到他心里大概是在想什么，今天放走他，他以后也不會再繼續(xù)sao擾柏圖，不會給警方再次抓到他的機會。

    挑釁警察對他來說也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此達到再次恐嚇柏圖的目的。

    “你說你對柏圖粉轉(zhuǎn)黑了，還送禮物給他干什么？”金旭道。

    “是對他國慶檔的作品失望了一段時間，后來想想，我還是很喜歡他，”閆航道，“愿意再給他機會?！?/br>
    金旭道：“你知道他接了部新電影嗎？”

    提起這部電影，閆航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細微的變化，眼神也有一點點波動。

    金旭心道，看來是沒猜錯你的動機。

    “知道，”閆航鎮(zhèn)定地答道，“網(wǎng)上有人討論?！?/br>
    金旭狀若閑聊地問：“等這電影上映，你還會去看嗎？”

    閆航說：“電影拍攝和制作周期很長的，等上映最少要兩三年后，也許到時候我都脫粉了?！?/br>
    金旭窮追不舍：“我問的是，你會不會看這部電影？”

    閆航道：“我說了，那時候可能我已經(jīng)不喜歡柏圖了?！?/br>
    金旭道：“不去電影院送錢，那等網(wǎng)上有了會在網(wǎng)上看嗎？”

    “那么久以后的事，誰知道？”閆航語氣尖刻地回了一句，意識到不對，立刻換了種不服氣的表情，說，“金警官，你是不是看沒辦法把我定罪，不知道該怎么對尚警官交代，才在這里浪費時間？”

    金旭露出一個疑惑表情，旁邊那位同事道：“閆航，你這話什么意思？”

    閆航道：“昨天我女朋友誤會了尚警官，對他有所冒犯，是不是因為這個，你們警察才故意跟我過不去？有人sao擾柏圖，你們抓不到人，要把罪名推到我頭上來？”

    那名警察喝道：“你老實交代自己做過什么，少在這兒假裝被害妄想癥。”

    閆航道：“我已經(jīng)全部交代完了。你們非要說我做過什么，就拿出證據(jù)來。沒有的話就快點處理吧，我認罰，罰完我還得回去上課?！?/br>
    “你是不是真覺得，我們警察就是廢物，”金旭道，“以為我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閆航像他平常一樣人畜無害地笑了笑，說：“金警官，假如要拘留我?guī)滋?，希望能讓我給班主任打個電話，我要對她道歉，是我辜負老師的信任，裝病請假，還做出這種無腦追星的行為，但我一定會吸取教訓，痛改前非，請老師原諒我年幼無知，容易沖動?！?/br>
    二十歲的大學生，被飯圈文化裹挾，盲目追星，一時沖動，是什么不能原諒的重大過錯嗎？

    “只給你的班主任打電話嗎？”金旭道，“不用給你女朋友安然打個電話？不怕她擔心你？”

    閆航不是太有所謂的樣子，道：“你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通知她了吧，可能已經(jīng)把她也找回來問話了？”

    金旭道：“你倒是對安然很有信心，認為她絕對不會和我們說什么，是嗎？”

    閆航絲毫不認為安然有一丁點可能會“出賣”自己，淡定道：“我本來就沒做什么，她又能說什么，總不能胡編亂造吧?！?/br>
    “她倒是真的很維護你，”金旭道，“看到那只貓的照片，反復跟我們說不可能是你做的，一定是誤會?！?/br>
    閆航的眼神里有些得意，口中疑惑地問道：“什么貓的照片？我們家的兩只貓嗎？它們很可愛，金警官你見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