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揚故意道：“原來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護士道：“這種事不知道不是很幸運嘛？想想都嚇人，像我同學就很慘，昨天她第一個發(fā)現(xiàn)陳醫(yī)生墜樓，把她嚇壞了，一回答完警察問題，她就趕緊回了學?！赡芩疾粫貋砝^續(xù)實習了?！?/br>
    尚揚道：“你們本來就是學醫(yī)的，不至于被嚇成這樣吧?！?/br>
    “至于，剛才還看同學群里有人說，她在宿舍哭得特別慘，好像做噩夢，折騰得全宿舍人都熬到半夜。”護士道，“不過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她平時膽子還挺大的，這次可能太突然，真被嚇到了?！?/br>
    尚揚多說了句：“實習半途而廢可不行，留在檔案里，會影響將來找工作?！?/br>
    護士道：“肯定有影響，不過她也不在乎，她本來就不想當護士，來實習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整天偷懶玩手機，昨天下著雨，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積極起來，還幫護士長去送藥，結(jié)果就那么巧，正好撞見了陳醫(yī)生摔下樓?！?/br>
    尚揚心里一動，道：“她還挺有意思，護理專業(yè)也挺辛苦，怎么臨畢業(yè)又不想當護士了？”

    “人家可是白富美小公主人設，護士又臟又累，哪賠得起人家，賺得還這么少。”小護士平時大概對她這個同學就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吐槽道，“我感覺她就是被消費主義洗腦，低年級的時候她也不是這樣的，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天就在買買買，網(wǎng)上種草什么她就買什么，一年買口紅得買幾十根，衣服和鞋都只穿一兩次就掛閑魚，我們平時買個完美日記眼影盤都要等打折才下手，她在專柜買tomford好幾盤，眼睛都不眨一下?！?/br>
    尚揚道：“家里條件比較好吧？女孩子這年紀都愛美，也能理解?！?/br>
    護士道：“剛開始我們也以為她家里有礦，后來都知道了，每個月還花唄之前她就到處借錢，班里人被她借了個遍，欠我的兩百塊，從去年到現(xiàn)在了也不說還，我就當丟了?！?/br>
    尚揚：“……”

    時間一到，拔了針，尚揚快步從急診部出來，在醫(yī)院院內(nèi)打給古飛，那邊一接起來，他便道：“昨天第一個發(fā)現(xiàn)陳靜墜樓的護士，我覺得有可疑。”

    古飛：“……”

    尚揚從這沉默中明白了，說：“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是嗎？”

    古飛為難道：“不太方便透露?！?/br>
    “理解?！鄙袚P心里卻輕松了起來，知道這是個好信號。

    他把他剛才聽來的關(guān)于那名護士的事，轉(zhuǎn)述給了古飛。

    古飛驚訝道：“一大早的你不睡覺，跑醫(yī)院去幫金隊查案了？”

    尚揚沒好意思承認他，說：“才不是，我有病，來看病?！?/br>
    古飛：“……”

    古飛換了個話題道：“尚主任，是你找人幫忙了嗎？網(wǎng)絡平臺半夜里給我們回了電話，那篇文章的源頭查到了。”

    朋友也不是單純看在人情關(guān)系上肯幫忙，這個稍后再與古飛解釋，尚揚急于知道進展，問：“到底是什么人搞出來的？”

    “一家網(wǎng)絡公關(guān)公司，”古飛道，“已經(jīng)找負責人問過話，是有人花錢雇傭他們寫了這篇文章，再通過營銷號分別在幾個平臺推出去。”

    花錢雇傭網(wǎng)絡公關(guān)的幕后推手，是白原一個名叫任凱的人。

    尚揚猜測道：“和金旭以前辦過的案子有關(guān)系嗎？”

    他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覺得可能是被嫌疑人或涉案人打擊報復。

    “有點關(guān)系，具體的還要再審，白原那邊公安已經(jīng)把人扣回去了。”古飛道，“現(xiàn)在知道的情況，是這個叫任凱的前幾年參與過盜捕野生林蛙，當時被金隊抓過，因為不是主犯，認罪態(tài)度也比較好，拘了一個月就放出來了?！?/br>
    尚揚：“……”

    他聽金旭說過抓偷林蛙賊這件事，蹲山里幾天幾夜，凍得一群警察嘴皮子發(fā)紫像中了毒，山里林蛙出沒地深一腳淺一腳都是泥，抓到嫌疑人以后還要清點林蛙數(shù)量……那次行動以后這群條子再也不吃蛙了。

    當時尚揚帶的袁丁還感慨：基層公安好無聊啊，費這么大勁就干這個啊。

    好無聊啊，費這么大勁就干這個啊。

    費這么大勁，就換來這個結(jié)果么。

    而此時尚揚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道：“任凱就為了這？就要這么害人？……cao?！?/br>
    古飛沒想到能聽他說臟話，愣了一下才說：“文章已經(jīng)撤完了，等案情水落石出，這一系列的情況，我們都會向社會發(fā)正式通報，一定能消除負面影響?！?/br>
    “這任凱能這么熟練，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尚揚憤怒道，“必須要一查到底，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如果這姓任的最后還能在外面風風光光當人！我就……每個季度讓你們省當主題，至少出現(xiàn)在一次內(nèi)參報告上。”

    古飛：“…………”

    尚揚認真道：“你別覺得我是拿著雞毛當令箭，這就算不是我家屬的事，換成是別人，你們但凡偷懶嫌麻煩，對這種垃圾還網(wǎng)開一面，我也一樣是這個態(tài)度?！?/br>
    只得慶幸的是——

    第一發(fā)現(xiàn)人，實習護士

    有犯罪前科的網(wǎng)絡□□

    ——有了兩個重要嫌疑人出現(xiàn)，離曙光就不遠了。

    金旭說今天能回來，應該不會食言。

    尚揚回到他的住處，決定安心等待。

    昨天從招待所拿回來的，他的個人物品，除了鑰匙被尚揚拿了出來，煙、充電寶和外套都還在袋子里。

    那外套被雨淋過，尚揚無事可做，想幫他洗干凈，從袋子里拿出來，摸了摸口袋，沒什么貴重東西，兩張餐巾紙，一張單位食堂飯卡，尚揚拿出來丟在茶幾上，摸另一邊口袋，空的……嗯？衣兜底部有個被捏緊的，像鐵球一樣的小小紙團。

    這種東西一般就隨手扔了，但因為是從金旭衣兜里拿出來的，尚揚就很好奇是什么，小心地把它捏開，展開，變成了一張巴掌大印滿了小字的紙。

    上午十點多。

    被“留置”了近四十八小時的金旭可以回家見老婆了，離開招待所前，他還好好地刮了胡子，洗干凈了臉。

    到家門口，他搓了搓臉，整理了整理頭發(fā)，把警用便服的衣領扯平整，挺了挺脊背，還練習了一下帥氣的微笑，才上前敲門。

    剛敲了一下，門就從里面開了，尚揚一臉微妙地看著門外的人。

    金旭：“……”

    不是吧，老婆隔著貓眼看見了嗎？

    尚揚抬起手，拿著那張紙，倒像拿了張拘捕令一樣，問道：“這是什么？”

    第105章

    這張被金旭團成一個小球丟在衣兜里,又被尚揚發(fā)現(xiàn)并仔細展開的，是一張藥品說明書。

    利眠寧，一種安定類處方藥,精神藥品，主要藥效是鎮(zhèn)靜和抗焦慮，大劑量或長期使用有成癮風險,停藥后可能出現(xiàn)戒斷反應。

    兩人站在客廳里，互相觀察著對方，心里各有想法。

    金旭看到自己那件黑色外套掛在陽臺上，尚揚幫他洗了，在晾干。

    尚揚穿著他準備好的那雙新拖鞋。

    現(xiàn)在應該親親抱抱，老婆卻審起他來了。

    尚揚把那說明書拍在茶幾上,問：“你在吃這個藥？我每次問你,你都說沒事，是糊弄我??？”

    金旭誠懇道：“當然不是，我沒有吃藥。”

    “那你衣兜里為什么有這個說明書？”尚揚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現(xiàn)在這里只有你和我,也沒有錄音設備?！?/br>
    金旭：“……”

    他在某件事上，對尚揚、對上級，都有所隱瞞。

    沒想到的是尚揚昨天在招待所里就有察覺到，現(xiàn)在才會特意點出來，家里沒有錄音沒有監(jiān)控,到底是什么事,叫他不要再瞞下去了。

    金旭腦子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卻仍舊是那句話：“都說了我沒在吃藥,你不信我？”

    尚揚道：“那這說明書是哪里來的？”

    金旭坦白道：“這……是前幾年吃過的,一直留著，前天找出來帶去找陳靜，想咨詢她些專業(yè)方面的問題?！?/br>
    “你懷疑你是舊病復發(fā)？”尚揚擔心道，“感覺像嗎？你不是說以前是假性癲癇？”

    金旭道：“領導，你真的問題很多?！?/br>
    尚揚道：“你說清楚我就沒有問題了?！?/br>
    如果金旭先前不說是怕他擔心，都到了現(xiàn)在這樣，還有什么不能說清楚的？他不明白。

    “我不想這么說，也不愿意這么想你，”尚揚道，“但我不能不這么想，你是不是……是不是剛調(diào)到省廳不久，擔心被領導知道，會影響你的工作安排？如果健康真的出了問題，該休息治病就要去休息，要去看醫(yī)生?！?/br>
    金旭：“……”

    尚揚不想把話說得太重，語氣往回拉了拉，道：“你這樣是對你自己不負責，也是對工作不負責任?！?/br>
    這話戳到了金旭的某根神經(jīng)，他忽然來氣道：“你的意思是，我有病裝沒病，是怕影響前途，你是這意思嗎？”

    尚揚一怔，道：“你確定要這么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嗎？”

    金旭：“……”

    他意識到不應該，眼睛朝別處看去，輕聲道：“對不起。我們不要聊這事了好不好？”

    “這是不聊就能當不存在的事嗎？”尚揚說，“我知道你一路到今天不容易，可事有輕重緩急，什么事能比你的健康更重要？”

    金旭心想那可多了，比如工作，比如你。

    “我要餓死了，還困得睜不開眼睛，”金旭道，“想吃東西，還想睡覺?！?/br>
    一整晚沒睡的尚揚道：“你不要轉(zhuǎn)移話題，把你的病跟我說清楚。”

    金旭皺眉道：“別問了，我說不清楚，我又不是醫(yī)生。不要問我了行嗎？”

    尚揚道：“行。我這就回北京，以后都不會再問你了?！?/br>
    金旭：“……”

    兩人臉色沉重地看著對方，是要吵架的氛圍。

    金旭搜腸刮肚地想現(xiàn)在該說點什么，偏偏這道習題他不會，沒練過。

    他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尚揚因為這件事拌起嘴來。

    他以為他已經(jīng)痊愈了，他以為他交給尚揚的是一個健康的自己。

    尚揚看到他一臉沮喪，心里一下難過起來，大跨步走上前，張臂抱住了比自己高半頭的他，并把臉埋在他的肩上。

    金旭：“……”

    他忙抬起手臂回抱住尚揚，有點懊惱自己動作慢了。

    “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氣，”他說，“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本來前天就是去看病，病沒看成，醫(yī)生還跳了樓?！?/br>
    尚揚道：“我問你，你還急了，你急什么？我都還沒急?！?/br>
    金旭說：“那你先急，來，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