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生日的話題巧妙地承接工作與生活,主編轉(zhuǎn)去聊他的生活:“你一直強調(diào),演員要有自己的生活,你私底下是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 嚴文征眼角還彎著:“我不是一個有棱角的人,生活里性格比較平和?!?/br> 主編解析:“喜歡一個人呆著?” 嚴文征說:“可以這么理解?!?/br> 主編:“那這種狀態(tài)好還是不好呢?” 嚴文征深吸一口氣,給出一個干脆的回復(fù):“不好,因為平和的人容易把生活過得無聊,眼界面隨之就變窄了。我需要去接觸人,接觸一些有趣的人,內(nèi)心才能更豐富。” 主編看著他:“似乎感觸很深?” “是的?!眹牢恼髡f:“我這些年過分小心翼翼了,其實人生無厘頭一些,也很有意思。” 主編順坡問:“那最近有做過無厘頭的事情嗎?” 嚴文征樂了,聳聳肩膀:“還沒,由計劃到實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吧?!?/br> 主編受他情緒的感染,也跟著不自覺地笑,隨即善解人意道:“我接下來問你幾個輕松些的問題吧。最近最開心的一件事是什么?” 嚴文征脫口而出:“接打電話?!?/br> 主編挑挑眉,又道:“最近有發(fā)展出新的愛好嗎?除了看電影,旅行,讀書這些老生常談的?!?/br> 嚴文征神色生動,道:“開車算嗎?” 主編揶揄:“體驗速度與激情嗎?” “或許吧?!眹牢恼髟捔羧挚瞻祝螒{想像。 視頻時長已經(jīng)足夠了,主編拋出象征結(jié)束的兩個問題。 “用三個詞語形容你這一年?” 嚴文征道:“感謝,幽默,緩慢?!?/br> 回答過于簡潔,編劇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擴充解釋。 嚴文征只好又道:“我是個習慣等待的人,因此非常感謝那些義無反顧愿意來到我身邊的人和事;幽默是指我的笑容變多了,常常會心一笑;至于緩慢,步入三十歲之后,每一年,進組出組,抬頭之間就過完了,但今年春夏秋冬都有期待,反而覺得時間漫長。” 主編問:“那對新的一年有什么展望?” 嚴文征答:“不貪心,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就好?!?/br> —— 十分鐘整的訪談視頻,由雜志的官方賬號于元旦那天發(fā)出。 春蕊跟宋霏羽一塊看的,彼時她坐在宋霏羽的保姆車里,正要趕去景區(qū)一家江西菜館吃晚飯,她和宋霏羽時隔兩個月又約上了。 宋霏羽緊緊抱著羽絨服,笑得一臉蕩漾,扯著春蕊的一只胳膊使勁晃,花癡道:“??!被這個男人的魅力迷住了?!?/br> “醒醒吧?!贝喝飺]開她,面上擺著譜,眼睛卻亮的堪比室外的霓虹燈。 她翻出手機,給嚴文征發(fā)短信:嚴老師,是我自作多情了嗎?感覺有些話是對我說的?!?/br> 等了片刻,收到回復(fù):不是。 春蕊:不是對我說的? 嚴文征:你的問號標在哪? 小心思被看穿,春蕊輕叱一聲,質(zhì)疑他:明明會說好聽話嘛! 嚴文征不落套,生硬地扯開了話題。 嚴文征:新年快樂。 嚴文征:北京下雪了。 春蕊望一眼窗外,笑了一下。 春蕊:新年快樂。 春蕊:再等等,快殺青了。 第79章 評論 嗯,她條件那么好,不至于找個二…… 北京下第三場雪時, 春蕊完成了這部仙俠劇所有的戲份,與導(dǎo)演溝通好后期配音的時間,結(jié)束工作折返上海。 嚴文征并未在家里等她, 臨近年關(guān),他和曲澍回了老家, 為父親掃墓。 墓園是早些年選的, 地址偏遠交通不便, 四周更是無山無水, 條件稱不上好。二十年產(chǎn)權(quán)到期時,嚴文征有考慮過給嚴宗義遷一個新的去處,但后來, 想著“逝者安息”,何必再擾他清夢,遂作罷了。 天照人心境, 太陽未出來, 寒氣凝結(jié)不散,舉目望去一片的凄清蕭瑟。 嚴文征站在嚴宗義墓碑前, 盯著遺照上嚴宗義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方才蹲下將帶來的鮮花擱在冰冷的石板上。 早已不是新傷, 面對時心里便是一陣撕裂的疼,他沒有悲痛的情緒,頂多心情蒙了層抑郁的灰。 得承認歲月無情,如今的嚴宗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位舊人了。 而嚴文征每年不管工作如何繁忙, 也要風雪無阻地跑回來一趟, 無非是惦念著嚴宗義咽氣時,望向他的最后一眼,眼神里寫滿了“小兒年幼, 實在放心不下”的難舍。 他露一面,挺直腰板站著,便算給他一個交代了。 一旁站著的曲澍并起腿,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嚴宗義鞠了個躬。嚴宗義病榻纏綿,未能等到他記事,便撒手人寰了,因此曲澍對這位長輩著實沒有印象,更談不上情感牽絆。 墓碑和石板積了一層灰,曲澍拿出準備的濕布,剛想蹲下來擦,嚴文征伸手,說:“給我吧?!?/br> 曲澍聽話地遞給他,提醒道:“小心有點臟?!?/br> 嚴文征無礙的語氣:“一年到頭也就打掃這么一回?!?/br> 細細地將灰塵抖落干凈,枯枝清理了。 嚴文征搓搓凍紅的雙手,斂息沉默一會兒,再抬眼對上照片中嚴宗義清澈的雙眼,輕輕感慨一句:“您看著快要比我年輕了?!?/br> 再無話可聊。 思念沉寂在心口,對著一抔黃土說出來,終究不過徒勞。 他攏了攏大衣,匆匆地來,又略顯匆匆地離開。 曲澍驅(qū)車將他送至酒店,嚴文征下了車,示意曲澍不用跟上來了。 嚴文征:“我明天辦完事就回上海了,你留下來和父母過年吧,提前放你年假??偸撬奶幈疾ú恢妫麄円蚕肽懔?,好好陪陪你爸媽,別總是玩游戲?!?/br> 曲澍“哦”一聲,沒和他磨嘰,“街上最近人多,小心別被認出來。”提醒完,溜油門走了。 嚴文征乘電梯上到頂層,刷卡進房門。 他在門口的托盤里,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喝了一半,坐到沙發(fā)上,從大衣兜里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叫惠書錦的人的手機號。 等待許久那邊才接。 嚴文征直接道:“是我?!?/br> 片刻沉默,惠書錦“嗯”一聲應(yīng)下,聽起來拘謹極了。 嚴文征道:“你明天有空沒?吃個飯吧?!?/br> 惠書錦征詢意見:“晚上可以嗎?” “可以。”嚴文征來回捏著手里的塑料瓶:“想吃什么?” 惠書錦:“我都行,你來定吧?!?/br> 一如既往的回復(fù),嚴文征聽習慣了,干脆道:“好。” 定了一家私房菜肴,不是他純心擺排場,如今他是進入大眾視野的身份,對任何場合的私密性要求都比較高。 第二天他早早到了。 餐館坐落在一個庭院里,全部是包房,沒有大廳。 嚴文征便站在朱紅門外等著。 惠書錦由兒子開車送來。 已到了兒孫繞膝、頤養(yǎng)天年的年紀,大概因為這些年生活得安逸富足,她看著還是很年輕漂亮,特別她今天刻意打扮了,頭發(fā)挽個發(fā)髻,厚呢絨大衣包裹著她的玲瓏身段,氣質(zhì)高雅,儀態(tài)不凡。 時隔許久未見,惠書錦拿眼神打量嚴文征,牽扯著嘴角不尷不尬微微一笑。 嚴文征沒有客套,直言道:“天有些涼,進去吧。” 兩個人委身在能容納六個人吃飯的包房里,空間顯得空蕩,又是隔著位子坐,一時無言,氣氛生疏且冷清。 好一陣,嚴文征率先開口:“你身體還好嗎?” “挺好的。”惠書錦尚未緩過再次見面的沖擊,有些無所適從。 嚴文征敏銳察覺,心思復(fù)雜。 人生境遇真是百般奇妙,遙記得他小時候,惠書錦到學校偷偷探望他,塞給他錢,他仰頭看她,覺得她那么高高在上遙不可攀,像個施濟窮人的“慈善家”,而如今他的翅膀硬了,架勢拿捏足了,反倒襯得她矮了一頭。 惠書錦禁不住瞥他一眼,話說一半:“你今年回來挺早的?!?/br> “今年——”嚴文征停滯一下,坦然道:“有人一起過年了,提前回來把墓掃了?!?/br> 惠書錦明顯愣了楞,這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欣慰道:“年紀確實不小了,該急著穩(wěn)定下來了,與你同齡的那些人早就當爸爸了。” 沒有詳問女方的狀況,因為深知沒有點評和指責的資格。 嚴文征微微頷首,稱不上是對她的話表示認同,一個無意義的動作。 “我沒有想過你的婚姻會不順利?!被輹\突然壓低聲音,似乎覺得說這些不妥。 嚴文征回憶起什么,提及:“小時候街口有瞎子算命,說過我親緣福薄。” 惠書錦脫口而出:“亂講的,緣分是靠自己爭取的。” 尾音落了,才覺知她和他討論緣分,聽著很可笑。 倒是嚴文征“嗯”一聲,反應(yīng)平淡,他沒想給她找難堪。 菜逐一端上桌,全部是特色菜,嚴文征圖省事點的,吃飯本就不是此行的目的,再說各懷心思怎么能吃的安寧。 二人見面其實對彼此都是一種無形的折磨。 可許是惠書錦年歲漸高,對嚴文征動了惻隱之心,午夜夢回總想打聽打聽他的近況,幾年前率先聯(lián)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