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估計過了半個小時,他腦袋都抻酸了也沒見電表跳動一下。 所以小公寓真如他想的那樣?盛言楚拍了拍狂跳的小心臟往沙發(fā)上一攤。 望著明亮如白晝的屋頂,盛言楚有史以來覺得穿越到老盛家似乎并不壞。 有了小公寓做后盾,他以后可以趁他娘熟睡后來小公寓溫書,這里的電用不完,倒省了家里的燈油錢。 燈火明亮也有利于他的視力保養(yǎng),他現(xiàn)在才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用眼不當近視了可就廢了。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為吃食發(fā)愁了! 越想越興奮,盛言楚竟在小公寓的床上甜甜的睡了過去。 - 翌日天一亮,程有福領著大兒子程以貴來到盛家。 “楚哥兒還沒起么?”程有福招呼大兒子去幫程氏挑水,又將婆娘烏氏交代他帶過來的繡樣拿給程氏。 程氏接過繡樣,往西側(cè)茅草房看了一眼,笑道:“楚兒為了順利拜康夫子為師,昨夜苦讀了半宿的千字文,估計是累著了,我去喊他起來?!?/br> 挑水經(jīng)過的程以貴忙往缸里倒?jié)M水,大聲吆喝:“姑姑,你歇著吧,我去喊楚哥兒?!?/br> 程以貴今年十二歲,長得高又壯,還沒等程氏說話呢,程以貴就已經(jīng)大步躥到了程氏前頭。 “楚哥兒……楚哥兒……”程以貴嗓門大,隔著窗將小公寓里睡得七葷八素的盛言楚震醒了。 盛言楚一個鯉魚打挺,慌慌張張的從軟和的床上爬起來。 “來了!” 一按印記,下一秒他人就出現(xiàn)在茅草房中。 “咦,楚哥兒你早起來了?”推門進來的程以貴看著衣裳整齊的盛言楚有些驚訝,“既起了趕緊過來吃朝食吧,我爹都打聽過了,今天鎮(zhèn)上兩所私塾都開門招學生,咱們得抓緊趕過去,別誤了時辰。” 盛言楚小臉泛紅,支支吾吾道:“貴表哥先過去吃吧,我馬上就來?!?/br> 程以貴沒做他想,以為盛言楚是膽怯等會見夫子,便上前去揉盛言楚頭頂圓圓的小鬏,哈哈大笑道:“楚哥兒別怕,萬事有我在呢,康夫子若不收你,那我就陪你去廖夫子那?!?/br> 頓了頓,程以貴悄咪咪低下頭:“我爹瞞著我娘將家里的銀子都帶過來了,我倆便是去廖夫子那讀書用的束脩都是夠用的?!?/br> 盛言楚知道程家舅舅待他如親子,可這般花心思為他的前程奔波,他心里感動之余還有些擔心。 “舅娘她……” 程以貴笑:“我娘那自有我爹擺平,不過我們?nèi)羰悄苋タ捣蜃拥乃桔幼x書就更好了,我爹在鎮(zhèn)上做零工的這些年,對兩家私塾有點耳聞,廖夫子到底是年輕秀才,不比康夫子沉得住氣,再者,康夫子手底下的學生少,咱們?nèi)チ怂?,于功課上能多受一點他老人家的指點?!?/br> “我也是這么想著。”盛言楚拿水葫蘆舀水進竹筒,又撇了根柳樹枝漱口。 程以貴有模有樣的跟著盛言楚學,也撇了根柳枝在嘴里來回擦,擦了幾下后口氣的確清新了不少。 盛言楚咕了口涼水吐出,頭瞥向一旁的程以貴,不解道:“貴表哥不是接了鎮(zhèn)上酒樓的活么,這會子怎么又想著去讀書?” 他這個表哥雖生的魁梧憨厚,手腳卻靈活,幾年前在別處開蒙后死活說不想走科考,沒辦法他舅舅只能將人領回家,后來跟著舅舅在鎮(zhèn)上做零工,不想今年又生出了讀書的念頭。 程以貴撓頭,黝黑的臉龐上顯出一抹不自然,盛言楚眨眨眼,問道:“莫不是菊表姐的親事刺激了你?” “你咋知道?”程以貴驚得往后直退。 盛言楚嘆了口氣,奶聲奶氣道:“我聽我娘說的,前些天鎮(zhèn)上的錢家派媒婆來老盛家下聘禮,我跟娘過去觀禮,不巧聽到媒婆在后院跟人閑聊,聽她說原給錢家定的是別的姑娘,那姑娘生的不差,廚技女紅樣樣都好,唯獨有只眼睛是瞎的,我一聽,這說的不就是菊表姐嗎?” 程以貴氣得捶地,憤憤道:“這媒婆嘴真碎,我爹包了半兩銀子讓她別聲張,她竟還!” “不瞞你說,我家跟錢家先前是有結(jié)親的意思,我爹都說了多給我姐備點嫁妝去錢家,眼瞅著事兒能成了,誰知媒婆找上門說錢家那長子看上了旁人家的姑娘,我姐她的親事只能悄摸摸的給退了,我姐已經(jīng)十五了,再沒婆家要,她這輩子可就……” “所以表哥想考個功名出來為菊表姐撐腰么?”盛言楚歪著頭問。 程以貴點頭,不甘心道:“若我有功名,我就不信錢家人會不要我姐,哼,到那時有我在,我姐想要啥樣的兒郎沒有!” “表哥有這般上進心是對的,只不過……”盛言楚端了個木墩坐過來,低聲嘟囔,“只不過菊表姐這回沒嫁進錢家也是對的……” “這話怎么說?” 盛言楚拿起一卷雜面煎餅,撕成小塊慢慢的嚼:“這不是我奶來我家鬧時說漏了嘴嘛,說我小姑姑肚里有了小子,錢家著急娶人,想必對小姑姑的事是知情的,表哥,你且說小姑姑肚子里的小子是誰的?” 程以貴握緊拳頭:“自然是錢運宏的!”錢運宏就是錢家長子。 “好哇!”程以貴虎著臉低吼一聲,“我道他為什么突然要毀親,然后早就跟別人勾搭上了!” 程以貴氣得吃不下,轉(zhuǎn)頭想跟廚房里的程有福告狀,卻被盛言楚拉住。 “這事可不能讓舅舅知道?!笔⒀猿竦?,“何況我小姑姑已經(jīng)嫁過去了,舅舅若再去錢家鬧,傷得是菊表姐的名聲,至于錢家和我小姑姑,他們頂多被人罵幾句寡廉鮮恥罷了?!?/br> 程以貴臉漲得通紅,煩躁道:“理是這個理,可我就是受不了這個氣,還有,我姐因為這樁婚事哭了好幾場呢,我這個做弟弟的卻不能為她分憂一二……” 盛言楚滿腔讀書心思,便小大人似得敲打程以貴的頭,道:“所以貴表哥要發(fā)奮讀書呀,等來日有了功名,咱們給菊表姐相個十里八村最好的人家?!?/br> “你小子倒是口齒伶俐?!背桃再F笑了,琢磨了下道,“我聽你的,這事暫不跟我爹說?!?/br> “快吃~”盛言楚熱情的將面糊湯往程以貴跟前推,眉眼彎彎道:“貴表哥開過蒙,跟我說說開蒙的事唄,省得我等會在康夫子面前漏了陷。” 程以貴輕笑一聲,見面前小娃聲音清脆眼眸精明,難掩遺憾道:“我七歲的時候若有你這么好學,這會子歹說也是個童生了……” 盛言楚嘿嘿笑,邊吃邊催促程以貴趕緊傳授他拜師的經(jīng)驗。 - 廚灶這邊,程有福在底下添柴火,程氏在上邊烙餅,旁邊的竹篩里放著幾張才烙好了餅,這些餅除了用作朝食,剩下的是預備著給爺仨去懷鎮(zhèn)的路上吃的。 餅用的雜面,里頭摻了腌制好的馬頭蘭葉,馬頭蘭味略苦,不過焯水曬干后腌制就會變得清香爽口。 “等過了清明,我去摘些新鮮的馬頭蘭回來給大哥包餃子吃?!背淌下槔慕议_鍋里薄薄的菜餅,笑吟吟的邀請,“屆時讓大嫂帶著菊姐兒還有幾個哥兒一并過來嘗嘗,我屋里還晾著兩只楚兒去年冬天跟人在山腰上打的鳥雀兒咸rou,回頭切碎了拌在餃子里好吃的緊?!?/br> 程有福將視線從不遠處和睦相處的倆表兄弟身上挪開,聞言婉拒:“妹子你帶楚哥兒不易,還是留著給楚哥兒補身子吧,你大嫂也說了,讓你少做些繡活,別年紀輕輕弄傷了眼睛。” 程氏笑著頷首沒再往下推說,大哥和大嫂都是好的,這些年幫襯她不少,多年說不出口的恩情她牢記在心便是。 “大哥,我還有一事拜托你?!背淌贤蝗煌O聦y釵子拿出來雙手奉上。 “你這是干什么?”程有福咀嚼餅的動作一滯,“不是說好了楚哥兒的束脩先讓我墊著嗎?我家里又不急著用錢,你不用著急還的,何況這釵子是娘留給你的嫁妝……” 程氏抿了抿唇,僵著手硬是把釵子塞到了程有福手中。 “德哥都不著家,我梳妝打扮無用,想著楚兒沒筆墨,大哥就替我去當鋪走一遭吧,能當多少是多少,好給楚兒添點讀書用的東西,對了,大哥切莫死當,這釵子我日后還要我家德哥贖回來的?!?/br> 程有福嘆了口氣,對于盛元德這個妹夫他反正是看不上眼,只可惜唯一的妹子一顆心都留在那個狗崽子身上了。 飯畢,程有福帶著盛言楚和程以貴出發(fā)去鎮(zhèn)上。 水湖村沒牛車,三人走了半個多時辰后才搭上別村的牛車,跌跌撞撞坐了一個時辰的牛車后,三人終于來到懷鎮(zhèn)。 第5章 買胡商攤子的蛇rou 今天是懷鎮(zhèn)的趕集大日子,牛車甫一進去,盛言楚耳畔就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他們搭乘的這輛牛車沒有車棚,坐在上頭的人能將懷鎮(zhèn)的風光一覽無余。 程以貴興致勃勃的指著各類攤子跟盛言楚說笑。 “我聽說有北方的胡商遠道來咱們鎮(zhèn)上了,楚哥兒,你快看那兒——” 顛簸牛車上的盛言楚聞聲望過去,只見隔了十來米的茅草攤棚上掛著一條一條白rou,長長的,血絲如線般往下滴,一旁的大胡子商販還在不停的揮刀宰殺。 血淋淋的殺蛇現(xiàn)場看得盛言楚小身板直打哆嗦,不為別的,他心里不過有些怵蛇這種軟趴趴的動物罷了。 牛車行的緩慢,程以貴單手撐著車架往下呲溜一滾落地。 “楚哥兒,你也下來吧,咱們?nèi)ズ棠菗駜蓷l好的蛇rou?!?/br> 盛言楚臉一白,怯怯的交叉捏手掌,婉拒的話還沒說出口呢,一旁的程有福就將布兜甩給程以貴,又笑著對盛言楚道:“楚哥兒小心點跳車,你貴表哥饞胡商養(yǎng)的家蛇rou已經(jīng)好些天了,你就陪他過去挑兩條吧,等會拜了師也好拿回去麻煩你娘做個蛇羹吃。” 望著前頭的程以貴一雙眼睛灼灼的盯著胡商攤子上的長蛇rou,盛言楚懼怕的吐出一口濁氣。 看來今天他是避不開吃蛇這檔子事了。 趕集路窄而擁擠,來往急匆匆而過的商販買客摩肩接踵,牛車不能停,一停就會被擠得難以再往前移動,因此盛言楚只能緊緊褲腰帶找準機會往下跳。 “等會買了蛇rou,你們哥倆別貪玩亂逛,只管往南邊走,舅舅我到時候在康夫子的私塾院子那條小道上等你們?!背逃懈W炖飮诟乐笫殖鹗⒀猿目┲ǜC將人一把舉起。 一個天旋地轉(zhuǎn)后,盛言楚平安著地。 盛言楚小跑兩步,執(zhí)著的追著馬車,帶著哭腔忐忑的央求:“舅舅,要不您跟著我們一塊去胡商鋪子吧?” 他真心怕蛇,以他表哥的脾性,等會肯定要拿蛇戲耍他,倘若有舅舅跟著,表哥應該會收斂些。 程有福粗糙的指尖抵在胸前包裹上,那里觸感冰涼尖銳,正靜靜躺著妹子程氏囑托他當?shù)舻募迠y。 程有福清咳了一聲,眼神閃躲找借口道:“楚哥兒,我就不跟過去了,我還要去書肆那頭買你倆等會拜師用的魁星吃食?!?/br> 盛言楚還想賴皮說他要跟程有福一起去書肆,卻見程有福突然撇過臉跟車夫說話去了,一下沒折,他只能硬著頭皮往胡商蛇攤走去。 才湊近幾步就聞到了惡臭的血腥味,一個胡商利索的拿起尖刀劃開菜花蛇的腹部,‘噗嗤’一聲后,溫熱的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盛言楚小心的在攤子邊穿梭,唯恐身子碰到了掛鉤上宰殺剝皮好的蛇rou。 “楚哥兒磨蹭什么呢?”程以貴戲謔的伸胳膊將盛言楚攬在懷里揉搓,盛言楚比十二歲的程以貴要矮很多,兩個圓圓的小鬏鬏正對著程以貴的腰側(cè),險些被手腳毛糙的程以貴給弄歪。 盛言楚正了正發(fā)髻,略帶嫌棄道:“趕緊買吧,買了咱倆好去康夫子那?!?/br> 程以貴笑瞇瞇的喊住胡商,指了兩條肥粗的灰斑蛇讓屠夫幫著殺好。 “蛇膽現(xiàn)吃嗎?”胡商cao著外地音問兩人。 懷鎮(zhèn)的人覺得蛇膽能祛風止咳,還能明目,因此賣蛇的攤主都會多問一句,若想吃,等屠夫一下刀的時候,買客就立馬丟進嘴里生吞下去。 若買客不吃,攤主就自己留著,日后擠出膽汁賣給藥鋪也是好的。 “我不吃,我不吃?!笔⒀猿^皮發(fā)麻滿臉抗拒,跳開腳擺手,“貴表哥,我奉勸你也別吃了,等會黏得一身腥,屆時再去康夫子那兒失禮。” 原打算逼著小表弟生吞蛇膽戲玩一番的程以貴喪喪嘆氣:“好吧,既如此我也不吃了,店家,兩個蛇膽你給我折成蛇頭吧?!?/br> 蛇膽用藥昂貴,換成兩個蛇頭的話,這買賣不虧,胡商笑哈哈的應聲,還特意在筐子里挑了兩個碩大的蛇頭一并稱給了二人。 望著幾個蛇頭猙獰的擠在草籃里,盛言楚瞳孔驟然一縮,也不敢多看生怕夜里夢魘。 程以貴悠哉的提著籃子,覷見小表弟身板抖呀抖,頓時樂得憋笑不止。 “傳聞康夫子豹頭環(huán)眼威嚴兇狠異常,那比蛇可恐怖多了,楚哥兒,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起來才好,切莫待會見了康夫子也這么戰(zhàn)戰(zhàn)栗栗?!?/br> 盛言楚對程以貴的調(diào)侃渾不在意,齜著漏風的牙如小獸:“貴表哥還是擔心擔心自個吧,康夫子比你當初的蒙師嚴厲的多,你若在讀書路上又想半途而廢,小心康夫子打斷你的腿!” 聽懷鎮(zhèn)的學子們說,康夫子手中的戒尺比縣衙武棍落下的次數(shù)還要多,那戒尺一旦打在手心或是小腿肚上,輕則痛得呼爹喊娘,重則暈迷殘疾。 程以貴心虛的咂舌,旋即板著臉保證:“今時不同往日,為了jiejie,我怎么著也要熬到童生功名,康夫子便是要罰我,我咬咬牙就是,絕不再臨陣脫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