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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勸娘和離之后(科舉)在線閱讀 - 第34節(jié)

第34節(jié)

    “春娘,你聽聽,”程有福氣惱異常,“他還想著賺錢呢,你忘了你那個爹從前是干什么的了,他要不是因為賭能被一幫人拉著去喝花酒,不喝花酒能睡了妓.子?沒有那妓.子能——”

    “哥,你別當著楚兒的面說這個?!背檀耗镫[去臉上的恨意,走到角落將盛言楚拉起來。

    “娘,”盛言楚終于意識到不該進賭坊,抬起頭看著程春娘,認錯道,“我下次不敢了,只此一次好不好?”

    “下不為例。”程春娘眼底彌漫著一層霧氣,用手輕輕將盛言楚額前的小碎發(fā)撇到耳后,平靜道,“你舅舅說的對,賭這個東西沾不得,一次是好奇,兩次就嘗了甜頭,那三次,四次呢?”

    “三次四次就跟盛元德一個德行!”

    程有福宛如炸了毛的棕熊,破口而罵道:“楚哥兒,像你這樣才冒出頭的讀書人,最是進不得賭坊和勾欄院子,只要進去了,就脫不開身,你爹……不提你爹,就說縣學里的薛秀才,你不認識此人,我今個就跟你好好說說薛秀才的事?!?/br>
    程春娘使了下眼色,示意盛言楚過去坐。

    “舅舅…”盛言楚慢騰騰的挪過去,小眼睛都不敢看程有福。

    他上輩子父母緣分淺,這輩子…就多了一個娘,他娘平日說話聲音柔得跟水似的,所有很多時候他都是自己做主,比方說拿二兩巨資去賭坊。

    本以為做的很小心,沒想到賭坊的人這兩日見天的敲鑼打鼓在街上說此事,弄得不僅他娘知道了,連帶著舅舅也知道了。

    可以說他是舅舅一手帶大的,別的人他都不怕,就怕生氣的舅舅。

    舅舅打人時的狠勁幾乎能跟康夫子一較高下了。

    盛言楚感覺后頸一陣涼颼颼的,卻聽程有福沉聲道:“剛好你過些天就要去縣學,這次就認真聽著?!?/br>
    “哎!”盛言楚嗯嗯嗯的點頭。

    “這個薛秀才,”程有福不急不忙的張嘴,“薛秀才的學問是有的,據(jù)說高中秀才的時候還沒十五歲,春娘,你聽聽,比楚哥兒大不了幾歲?!?/br>
    程春娘慢慢撫著裙擺,聞言點頭。

    盛言楚搓搓手等待,只聽程有福接著道:“壞就壞在少年成名,薛秀才自恃學問超出了同窗一大截,整日里在縣學背著手瞎轉(zhuǎn)噠,有人看不慣薛秀才,便拉著薛秀才去了賭坊……”

    說到這,程有福譴責的看了一眼盛言楚:“薛秀才初次進去跟你一樣,想著玩一把無所謂,誰知越陷越深,每年的廩膳供給頒下來的四兩廩訖銀子都賠了不算,還搭進了老子娘的嫁妝,越到后邊連meimei都拿出來賣!”

    “這不是畜生嗎?”盛言楚脫口而出,“舅舅你放心,我再也不進賭坊了,我發(fā)誓!”說著豎起四根手指。

    “我信你?!背逃懈8锌睦L聲調(diào),“背后言他人是非不是君子所為,但我還是要說,你小小年紀就背了秀才功名,我擔心你去了縣學心高氣傲,隨之跟薛秀才一樣迷上賭坊?!?/br>
    “不會的不會的?!笔⒀猿偃WC,半開玩笑道,“我娘的嫁妝早在我讀書的時候就當?shù)袅?,我又沒有jiejiemeimei……”

    程有福伸手就磕了一個板栗到盛言楚的頭上,氣罵道:“你的意思你娘有嫁妝,你有jiejiemeimei你就能胡來了?”

    “不不不?!笔⒀猿嬷鴦⊥吹哪X袋,暗恨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干嘛!

    “娘,舅舅,我真的不會再去賭坊了,我若再去,天打五雷轟!”

    “別,”程春娘忙拍打盛言楚的嘴,跟著罵了一聲:“那地方是不能去,但也沒必要發(fā)這樣的毒誓?!?/br>
    程有福哼了一聲:“春娘,去了縣里后你得多花點心思在楚哥兒身上,賭坊是萬萬不能再進去了,除了這個,還有勾欄院子,你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可聽到了?!”

    “聽到了聽到了?!笔⒀猿偷袜涣艘宦暎偢杏X舅舅在他頭上種的板栗紅腫了。

    程春娘實在聽不得勾欄二字,轉(zhuǎn)身就出了房。

    程有福嘆了口氣:“你娘心里苦呢,前兩日老盛家的越氏來鎮(zhèn)上給她家那個三兒盛元文買成親用的東西,碰巧撞上了你娘,明里暗里的說盛元德的事,我一聽那老婆娘竟然想撮合你娘和盛元德,當時氣不打一出來,惡狠狠的將越氏罵了一頓?!?/br>
    “該罵!”盛言楚不加掩飾道,“天底下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我娘至于吃回頭草嗎!”

    一說回頭草,甥舅二人不約而同的想起巴柳子。

    “巴柳子這些天常往酒樓跑,個中意思我都懂,可你娘不愿意見他,說要不是因為她,素姑娘不會對巴柳子用強,說不定再過幾年,巴柳子就接納了素姑娘。”

    “我娘咋能這樣想!”盛言楚覺得古代的女子有時太過迂腐了,失笑道,“巴叔壓根就沒看中素姑娘,倘若沒娘,也會有夏娘,秋娘,冬娘出現(xiàn),總之巴叔和素姑娘是絕對成不了?!?/br>
    “你呀人小鬼大?!背逃懈H嗳嗍⒀猿涇浀陌l(fā)髻,淡笑道,“最近就別讓你娘見他了,鬧了這一場,你娘也沒了心思談這些,想著你要去縣學讀書了,她得將其他放放,這會子怕是又在屋里給你做新衣裳。”

    “我去看看。”盛言楚頓時來了勁,他娘的針線活在這一帶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就連在京城見過不少好繡娘的俞雅之都夸贊不已。

    見盛言楚一臉雀躍又蹦又跳的進來,程春娘微微一笑:“和你舅舅說完了?”

    “嗯?!笔⒀猿炔患按睦@到繡架前,望著堆碼整齊的新衣裳,喜不自禁,“娘,有這些就夠了,您還是歇一歇吧,趁著還沒去縣里,多去鎮(zhèn)上走走,過些時日再想回來可就難了?!?/br>
    程春娘捉針的手一頓,好半晌才道:“楚兒,我跟巴柳子還是算了吧。”

    說完就低下頭繼續(xù)縫補。

    盛言楚放下手中的新衣裳,慢慢走到程春娘身邊。

    “娘,巴叔真的挺不錯的?!?/br>
    “我知道,”程春娘笑了笑,聲音柔婉,“他才三十來歲,手上不缺銀子,雖是鰥夫但膝下無子,這樣的條件想找什么樣的婆娘沒有?”

    盛言楚腦海中猛然想起素姑娘的一句話——我是黃花閨女,程春娘她是嗎?

    “娘,巴叔他不計較這些。”盛言楚雙手搭在程春娘的肩膀上輕輕揉捏,“您別聽素姑娘瞎說?!?/br>
    “她的話我自是不會全信,但有些確實該沉下心好好想想。”程春娘握住盛言楚的手,示意他停下。

    “其實娘心里有一事?!?/br>
    “咋了?”盛言楚察覺出程春娘口吻里的愁悶,連忙蹲下身仰著腦袋,“娘,你有啥事就跟我說啊,別窩在心里,我不在的時候,你也能跟舅舅和舅娘說說?!?/br>
    “此事你舅舅是知情的?!背檀耗镆е齑?,忽而肩膀顫抖起來,微微抽泣道,“我也不瞞你了,你如今是秀才,我只當你是個大人,有些事須得和你說一說?!?/br>
    盛言楚腦袋一懵,是很嚴重的事嗎?

    “九年前你剛出世,我就被老盛家趕了出來,月子里勞累又淋了好幾場大雨…后來你舅娘帶我去醫(yī)館,大夫說我…說我身子虛的很,怕是…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盛言楚“啊”了一聲,嘴巴張開又閉上,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你巴叔還沒子嗣,聽說祖上犯了事,如今他們家就只剩下他一人了,他肯定是要男丁延續(xù)香火的,只我這破爛身子一點用都沒有……”

    程春娘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起先我不知道他家是這種情況,便私心想著讓你跟他姓做他的兒子,可后來聽了消息后,才知道他們家族除了他沒男丁了,如此,再讓你一個沒有血緣的娃給他做兒子就不妥。”

    盛言楚點點頭,他倒不介意做巴柳子的兒子。

    程春娘滿面淚水,哀戚啜泣道:“總之,我與他緣分算是到了盡頭,楚兒你也莫要擔心我了,朝廷雖說讓我們這些和離婦六至八年內(nèi)另嫁出去,但我不能生養(yǎng),就不用顧及這個了?!?/br>
    “娘,你難道想一輩子都不嫁人了嗎?”盛言楚瞳孔驟然放大,勸道,“巴叔不行的話,咱們在擇其他人,大不了找一個和您一樣帶娃的?!?/br>
    他娘還沒到三十歲呢,十幾歲就嫁了人,嫁了人就生孩子,沒有享受過一天婚姻的快樂。倒不是說一定要找個男人成親此生才圓滿,只是覺得他娘如果一輩子都繞著他轉(zhuǎn),就活得很沒意思,合該挺起胸膛找一找自己的幸福。

    “再說吧?!背檀耗镩_始敷衍兒子,“等遇上了再說。”

    話聊死了,盛言楚還想說些什么卻被程春娘趕了出來,美名其曰不要打擾她做繡活。

    -

    從程春娘那出來后,盛言楚只好往康家走,走到一半發(fā)覺對面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巴叔——”

    盛言楚快步跑過去,見巴柳子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兩手也沒空著,提著兩個小的包袱,他忙剎住腳:“您這是要出遠門嗎?”

    巴柳子慢了半拍才想起放下手中沉甸甸的包袱,卑怯苦笑的點頭:“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我知道你娘心里對我有了想法……”

    “巴叔?!笔⒀猿滩蛔〉溃翱墒俏夷镒屇汶y堪了?”難堪到要遠離故土躲避?

    “不是,不是。”巴柳子急忙搖頭,快語解釋:“我并非去了不回來的,只不過要三年五載的樣子,我這些年也積攢了一些人脈,原是打算過些年再出去闖蕩的,但這不是發(fā)生了…咳,我是這樣想的,你還要往上考,以后說不定是舉人老爺或是朝廷的大官,我一個白身莽漢肖想你娘委實有些說不過去,便想著出去多掙一些,等回頭你娘這邊氣消了,我再——”

    “巴叔,有件事我得提前跟你說?!笔⒀猿驍喟土印?/br>
    巴柳子小心窺著盛言楚的表情,惶恐不安的問:“你娘…她不會已經(jīng)許了別家吧?”

    盛言楚撲哧一聲笑出來:“您說什么笑話呢!”

    “不是就好?!卑土铀闪丝跉猓澳浅鐑合胝f的是什么?”

    盛言楚收起笑容,湊近對著巴柳子的耳朵言語了兩句。

    -

    在街上‘偶遇’盛言楚之后,巴柳子沒有再去程春娘的院子,而是背起東西直接坐上了去南域的馬車。

    等程春娘知曉此事時,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多月,程春娘還沒來得及哀嘆愛情的離去,一道喜訊就傳到了酒樓。

    康家私塾的程以貴,也就是她的侄子中了童生!

    相比盛言楚中秀才的低調(diào),程以貴的童生宴辦得格外的隆重。

    去程家莊吃席的時候,盛言楚才意識到他舅舅這回是真的下了血本。

    程家莊一共有三四十戶人家,一般莊戶人家有喜事設宴都只會每家邀請一個過來沾沾喜慶就行了,他舅舅偏不,大張旗鼓的將程家莊所有人都喊了過來。

    一桌擠十二個人 ,就這樣也實打?qū)嵉拈_了四五十桌,且每桌都有三五盤硬菜,為了能及時上菜,舅娘烏氏將附近的婆娘都喊過去幫忙,聽他娘說,光廚娘就有十幾個。

    這還不算麻煩,最奇葩的是他舅舅將錢家的人和柳家的人請了過來。

    錢家大郎當然毀了和菊表姐的親事,轉(zhuǎn)頭就娶了老盛家的盛梅花,柳家是近年來一直跟舅舅磨著要討菊表姐做長媳的人家,錢家比柳家稍富些,不過柳家也不差。

    “程伯伯——”

    盛言楚正在程以貴的屋子里和幾個少年說說笑笑,正說著呢,一道激昂的男聲炸起。

    程以貴怒而拍桌:“錢運宏!小鱉崽子還敢來我家!”

    “咳,”盛言楚輕呵道,“表哥是讀書人,嘴上少些渾話,別叫外人看笑話?!?/br>
    “別的人我當然不會說,但錢運宏就配這個詞,小鱉崽子,鱉孫~”

    屋里的幾個少年都跟程以貴玩的好,隱約知道錢運宏從前是要娶程菊,只是不知道后來怎么不了了之了,再到后來又娶了盛言楚的小姑。

    “打??!”盛言楚跟著起勁道,“嫁給錢運宏的可不是我小姑啊,我和他們家早就沒關系了。”

    幾個少年樂,忍不住道:“咱們出去看看唄,聽說要娶你姐的柳家大郎今個也過來了,正好,我還沒見過你姐夫呢!”

    “去去去,一邊去,”程以貴板著臉將幾人往外趕,氣呼呼道,“什么姐夫,八字還沒一撇呢!”

    幾個少年被趕走后,還在屋外吹口哨,盛言楚忍俊不禁的拍拍程以貴的肩膀,道:“我剛跟我娘去看過菊表姐了,我娘問起柳家大郎的時候,你姐臉紅彤彤的……”

    “好哇楚哥兒,你也跟他們尋我作樂!”說著,程以貴就上手去撓小表弟的發(fā)髻,一如從前小時候打鬧一般。

    盛言楚這幾年學精明了,左搖右擺間就甩開了程以貴的魔爪,兩人鬧得正歡呢,就聽外邊程有福高聲冷嘲:“想讓我菊姐兒做你的妾,錢運宏,你不會是在做白日夢吧?”

    盛言楚和程以貴面面相覷,兩人理了理皺起的衣裳后緊跟著走了出去。

    院中,錢運宏一臉懊惱神色,雙手合十跟程有福一個勁的強調(diào):“不是妾,是平妻!”

    “平妻?”程有福又冷哼了一聲,“你家新婦剛給你生了孩子沒多久,你就出來娶平妻了?”

    錢運宏無所謂道:“一個丫頭片子罷了,不值一提?!?/br>
    程以貴實在忍不了,上前一步直逼著錢運宏:“一個丫頭片子不值一提?哼,我姐她不是丫頭片子?在你錢運宏眼里難不成也一文不值?”

    “貴哥兒,”一見到程以貴來了,錢運宏笑成了花,忙道,“嗐,是我嘴快說錯了話,貴哥兒別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