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嗐,他生性浪蕩,當年考中童生那晚縣令設宴請了家妓出來舞樂,他拉著我跟一幫人跑去喝花酒,宴上看中了縣令太太劉夫人養(yǎng)在房中的一個歌妓,劉夫人投其所好便在后院設了休息的軟塌,說是讓歌姬單獨陪他痛飲幾杯……” 痛飲幾杯后干什么不言而喻。 馬明良輕咳了一聲,臉色緋紅:“也不知怎么的,那夜王永年并沒有將那女子如何,那女子衣衫繚亂哭得傷心至極,走得急了些不小心崴了腳,我那時喝了酒出來去去水,見了能不扶她嗎?不扶才好,壞就壞在我扶了她?!?/br> “扶了后如何?”盛言楚問。 馬明良瞥了眼從后邊過來的王永年,抿緊嘴吊著眉沒說話,王永年甩得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非盛言楚在這,兩人說不定會打上一場。 等王永年走到前邊后,馬明良才接著剛才的話說,口吻忿忿:“我的手只碰了那女子的衣裳罷了,王永年沖出來一口咬定我與那女子有私情,盛小弟你且說說,他那是人話嗎?” 盛言楚側眼瞥了一眼馬明良,道:“那女子沒解釋?” “說了!”馬明良冷笑一聲,“那女子說王永年沒碰她,這話誰信?酒席上人人都看出王永年對那女子有意,這時候那女子非說王永年沒碰她,拿王永年的說辭就是那女子是為了故意不讓他碰,說是為了我守身如玉,你聽聽,這都什么事!” 馬明良氣憤地擼起袖子給盛言楚看他手上的疤痕:“說來也是怪事,那女子就是一口咬定王永年沒沾她的身子……你看,這是那日她被劉夫人家的小廝拖出去時緊抓我不放落下的抓痕?!?/br> 盛言楚窺了眼抓痕,印記很深,可見那女子下手極重。 “那女子后來如何了?”盛言楚問。 馬明良放下袖子,嗤了一聲:“那些歌妓原就是劉夫人養(yǎng)在府中拿來拉攏有功名之人的,既然王永年說那女子屬意我,劉夫人將錯就錯的把那女子賞給了我,我不忍她身陷囹圄,便拿著她的身契應了下來,養(yǎng)在家中幾日后我娘替她尋了門親事嫁了出去。” 盛言楚有些驚訝馬明良替風塵女子著想的做法,淡淡道:“只不過你將那女子帶回家豈不坐實了你搶了永年兄女人的說法。” “可不就是嗎?!” 馬明良踢飛腳邊的石子,鏗聲道:“這流言就是他傳出去的,哼,我送嫁之前細細的問過那女子有關那晚的事,那女子支支吾吾,說王永年也許是喝醉了酒還是怎么著,對她那么個美人愣是、愣是一時沒興致…楚哥兒你懂得…” 十一歲的盛言楚不知道他該點頭還是搖頭好。 說來說去,就一個意思:王永年對喜歡的歌妓不舉。 也不知這不舉是因為醉酒導致還是旁的,盛言楚摸摸下巴,應該是醉酒吧,不然他家中的孩子怎么來的? 然而下一瞬馬明良的一番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劉夫人大概是為了補償王永年,又賞了一個歌妓給他,比上一個還要貌美,誰知王永年一改那夜的浪蕩,死活不收,回家后立馬就讓他娘給他張羅婚事,家室都不計較,就一個要求,要貌美,你說奇怪不奇怪?沒過幾天他就跟蔡氏成了親?!?/br> “蔡氏貌美?比那歌妓還要美么?”兩人走上臺階,剛好看到王永年踏進屋內(nèi),此時的王永年走路姿勢還是有點奇怪。 盛言楚目光微微閃。 王永年若真的喜歡貌美的蔡氏,又怎么會成親后和兔兒爺糾纏在一塊,還……對著他這么個小書生散發(fā)sao氣? “蔡氏也不是頂美的人,我瞧著沒有歌妓好看?!瘪R明良低低笑,“然而那王永年就跟撿到寶似得,疼得不得了,才一年的光景就有了兒子,只不過性子使然,有了孩子后他又開始尋花問柳,那蔡氏倒一點也不吃醋,還大大方方的讓王永年將館里的兔兒爺帶回家?!?/br> “奇……”本來想說奇葩,覺得不妥,他立馬改口:“稀奇啊——” 古代女子能容忍別的女子和自己爭搶夫君便罷了,竟然還大方到和男人一起分享。 “可不就是大奇事!”馬明良嘟囔一聲。 進了書院內(nèi)間,兩人沒再說話。 靜綏教書的屋子是一條大通鋪,比方說秀才和童生聽講的教室只用一道竹簾相隔,童生和秀才們背對而坐。 這樣設計是因為書院的教諭會經(jīng)常拋一個論題給童生或秀才們思考,為避免學子們思路受到局限,教諭們直接升起竹簾,兩方人一起辯駁思想交鋒才會快。 要去秀才坊就必須經(jīng)過童生居,馬明良走在盛言楚前邊,經(jīng)過童生居時,當然要停下來和往日相處的同窗們打個招呼,盛言楚正巧也有從郡城帶過來的書本給梁杭云,便跟著坐到一旁和梁杭云說起話來。 “哎喲——” 突然一聲哀嚎聲傳來,盛言楚目光隨之望去。 只見王永年不知被誰推搡了一下,整個人躺地起不來,童生們趕緊上去扶,卻見王永年雙眉緊蹙,面孔猙獰似乎很痛苦。 不小心將王永年推倒的書生一個勁的賠罪,王永年拽著書生的手艱難的起身后,扭頭就給了書生一巴掌,大約力氣用大的些,王永年一個趔趄往后一倒,后背抵在桌子口。 下一息,盛言楚感覺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鯉魚打挺。 王永年后背就跟裝了彈簧似的,猛地往前一鉆,臉上的表情痛不欲生,雙手反抱著屁股,在原地又蹦又跳試圖緩解痛楚。 “有這么疼嗎?”一旁梁杭云下意識去摸尾骨,旋即訕訕笑,“嘶……這地方要是磕到桌子角,好像是有點疼哈。” 盛言楚看著像小丑一樣的王永年,雙手環(huán)胸笑的耐人尋味:“杭云兄再仔細看看,永年兄傷得可不是那兒?!?/br> 難怪他早上看王永年走路腳步有些不穩(wěn),原來如此。 第82章 【二更】 和盛言楚長相俏…… 書生們并非都是迂腐不經(jīng)人事的學子, 有些人暗地里還是給書肆畫解佳人羅衫這類避火圖的執(zhí)筆丹青者。 王永年不過是摔了尾骨,一般人痛到這部位咬著牙走都不動道,可王永年呢, 捂著屁股一蹦三尺高, 所以書生們很快就領悟到王永年是經(jīng)了什么事。 以盛言楚的猜想,王永年要么有痔瘡, 要么…呵呵, 兔兒爺不全是躺在下面的。 王永年疼得尋死覓活哀嚎不斷,大家當然不能放任不管,便按住王永年將其背到醫(yī)館,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出血了……” 抬王永年的幾個書生眼神頓時變了又變,其中一個書生忍不住跑出去吐了一遭。 王永年被抬出去不久, 書院里的學子們相互之間開始說起王永年這幾年進出兔兒館和花樓的私密事, 不知是哪個閑得沒事干的書生還做了統(tǒng)計。 “王永年每去一回花樓,就會獎勵自己去兩次兔兒館, 都說他娶的妻子貌美如花溫婉可人, 既有賢妻,為何還留戀這些地方?” “能為什么?定是被那兔兒爺勾走了魂唄。” 書生們都是男人,有害羞膽怯的, 也有開起黃腔就停不下來的。 “瞧他那走不到道的模樣, 不會是——”書生支吾其詞,只管將剩下的話丟給大家曖昧的去猜。 梁杭云是個乖寶寶, 本著好學的態(tài)度,梁杭云不恥下問:“不會是什么?” 周圍的書生們聞言哄笑一堂,盛言楚也忍不住別開臉去笑。 “說啊,不會是什么?” 還有一個寶寶撓撓頭,程以貴見大家只顧笑卻不言語, 急得搖盛言楚的肩膀:“楚哥兒,你來說!有話就說唄,只開話頭不往下說好沒意思,吊胃口作甚!” 盛言楚不知從何說起,嘉和朝興斷袖之癖,不然靜綏這等小地方怎么會有兔兒館。 馬明良將盛言楚從程以貴手下解救出來,然后拉著梁杭云和程以貴去旁邊,玩味道:“這種事該問哥哥我,楚哥兒毛都沒長齊,你問他有什么用?” 盛言楚狀似感激的沖馬明良拱拱手,任由馬明良給梁杭云和程以貴開啟成人另一面世界的大門,在兩人乍紅乍青的表情下,盛言楚不緊不慢的進了秀才坊。 - 王永年三天后才返回書院,面色煞白,走路時兩腿之間開的岔很大,前腳跨一小步頓一下才敢抬后腳。 甫一進學館,不論是秀才坊還是童生居的書生,皆紛紛放下手中的筆或是書本,灼灼目光盯著王永年的…屁股。 王永年羞憤難掩,行到書案前小心翼翼的往下蹲半天才敢坐下。 眾人齊齊‘咦’了聲,還故意拉長聲音,大家看笑話的眼神就跟一張密網(wǎng)一樣將王永年團團包住,硬著頭皮在書院呆了一天后,王永年扛不住又回了家。 說來也是一段虐戀,據(jù)說王永年在家養(yǎng)傷的那幾天,和王永年相處多年的那位兔兒爺還上門服侍,那小館是好意,但在王永年看來就跟火上澆油一般,便讓妻子蔡氏將人趕了出去。 小館也沒鬧,撿起地上的吃食落寞的回了兔兒館,第二天照舊拎著補身子的藥上了門。 盛言楚聽得瞪大眼,如今書院幾乎人人都知道王永年當年之所以嫁禍馬明良放出奪妻之仇的話,是因為王永年那夜認識到自己對女人不舉,錯了,對男人也不舉。 意識到自己的缺陷后,王永年開始發(fā)了瘋的在男女之事上放肆,為了掩人耳目娶了貌美的妻子還有了一個‘老王’的兒子,僅是這樣王永年還不滿足,開始留戀風情之地試圖打造一個浪蕩子的形象,進了花樓不算,還跑去兔兒館廝混。 原本不能人事的王永年似乎在兔兒館尋摸到了更大的樂趣,到底是少年精力旺盛,王永年就這樣迷上了兔兒館。 “那小館作為一個男人為啥對王永年那般癡情?” 程以貴一個直男永遠也理解不了這個問題,指著被王母罵罵咧咧扔出來的男人,撓撓頭道:“長的倒還清新脫俗,可細看不就是個小白臉嗎?嘖嘖嘖,王永年竟好這口?” 王家院外的男人身穿一襲紅衣,袒胸露乳描眉畫唇,一頭長發(fā)拖到腳踝和尋常男子打扮截然不同。 撿起地上的東西,男人眼角微微發(fā)濕,站起來之際臉頰邊的頭發(fā)飄落到腦后,露出一張挺鼻薄唇的俊俏之容。 梁杭云和程以貴不由將視線轉向盛言楚,盛言楚‘啊’了一聲往后退幾步:“你們看我做什么!” 被王母趕出來的男人聞聲也跟著看過來,待看清盛言楚的容貌后,男人眼眸微微一瞇。 盛言楚余光捕捉到男人的恨意,忙拉著梁杭云和程以貴離開此地。 程以貴大大咧咧的沒意識到危險,還在那笑話盛言楚:“楚哥兒,我今個算是明白了王永年為啥在書院纏著你了,原來你跟那小館長得有八.九分像!” 梁杭云也覺得太湊巧:“楚哥兒,你說王永年放著癡心的小館不顧,非要招惹你是何緣故?” 盛言楚一手拉著一人往外跑,他都能感受到背后那男人銳利的目光像箭一般刺向他了,這兩人還在這嘰嘰哇哇干什么。 何緣故?還不是因為王永年朝三暮四! 小館玩膩了,就想換一個目標追求刺激唄。 剛才那一瞥,嚇得他心跳都快了一拍,那男人何止跟他像,他若再長個幾歲,個子拔高些,和那小館簡直毫無二致。 盛言楚心里亂成一團麻,他得回去問問他娘有關他爹的事。 呸,那男人頂多比他大八.九歲,不可能是他爹。 深吸了一口氣,盛言楚想了想,暗道那就問問他娘外祖家有沒有丟過孩子。 外甥肖舅,這話定不會出錯的。 盛言楚煩躁的擼頭發(fā),瞥了眼人高馬大的程以貴,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跟程家舅舅長得不太像…… 心煩意亂中,盛言楚索性放開兩人一路狂奔而去,程以貴和梁杭云追都追不上,在后頭大喘氣。 “楚哥兒這是咋了?”程以貴不解的道,“跑那么快干什么,后邊又沒有豺狼要吃他!” 梁杭云腳步往程以貴身后挪,小聲道:“貴哥兒,你看你后邊?!?/br> 程以貴轉頭一看,被貼過來的一張俊臉嚇得大驚失色。 男人膚色很白,不是躲在家中而形成的白,而是一種冷白,一身拖地的紅衣越發(fā)襯得男人宛若慘綠少年,五指修長指節(jié)分明,此時這白玉無瑕的手指向盛言楚逃離的地方。 聲音如玉石之音:“剛跑開的少年叫什么?” 若非男人涂脂抹粉,程以貴恍惚以為是長大了的小表弟在問他話。 “是——” 一陣風吹來,男人身上的香味飄蕩在空中,程以貴猛地打了個噴嚏,到嘴的話戛然而止。 “你管他是誰!” 一想到這人跟王永年糾纏不清,程以貴頓時硬氣起來,拍拍男人纖瘦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要管好王永年可知道?我小表弟可是堂堂正正要走科舉的人,豈能跟他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