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節(jié)
沿街看熱鬧的百姓樂呵的跟著吆喝,一時間這道打油詩響徹云霄。 小孩子唱完詩后聽從嚴(yán)棲江的口令飛快地追上騎馬漫步在前的盛言楚。 “盛大人,接著——”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吼了一聲,盛言楚回頭一瞧,只見孩子們均仰著小腦袋,高舉繡球往盛言楚身上扔,繡球很輕,砸在身上一點(diǎn)都不疼。 百來個繡球一齊砸來,盛言楚雙手敞開去接,一下接到兩個。 新郎官身邊會有兩個同樣騎馬的迎親人士,盛家請的人是夏修賢和梁杭云。 夏修賢官居侍讀學(xué)士,兼任皇家書院的先生,京城百姓幾乎沒人不認(rèn)得夏修賢。 梁杭云雖是新面孔,但耐不住梁杭云相貌冷峻出色。 新郎官豐采高雅,兩個迎親官皆是清新俊逸之輩,三人一出行,立馬在街上惹起喧囂。 “楚哥兒 ,繡球就接一個!”娶過妻有經(jīng)驗的應(yīng)玉衡跟在隊伍后邊喊。 盛言楚環(huán)抱著繡球扭頭啊了聲,頭一回做新郎官,他慌得不行,也沒人跟他說這繡球要干嘛。 聽到應(yīng)玉衡的話,他想都沒想就將其中一個繡球往空中一拋。 “快接!” “我要,我要——” 頓時街上尖叫聲四起,老百姓們左推右搡,半空中落下的繡球顛了幾個來回后竟又回到了盛言楚手中。 老百姓哄笑一堂,打趣說并蒂姻緣天下難得。 盛言楚這才明白繡球只能要一個的說法,耳畔傳來揶揄的笑聲,盛言楚只覺手中繡球燙得厲害,深吸一口氣后,他攥緊其中一個繡球再次往空中拋。 這回繡球沒再回來,而是去了迎親官梁杭云手中。 老百姓的嘴就沒一句實(shí)話,剛還恭喜盛言楚有并蒂姻緣,這會子立馬改嘴恭賀梁杭云喜運(yùn)當(dāng)頭。 馬兒嘚嘚跑,快到李家門口時,吹嗩吶的師傅們忽鼓起腮幫子換了一首歡快激情的音譜,站在李家門外張望的李蘭恪聽到迎親曲,扯起嗓子沖里邊高喊:“攔門的人呢!快來——” 第148章 【三更合一】 拜堂成親…… 盛言楚是文狀元, 華宓君又有一個帝師老祖宗,迎親攔門這一環(huán)節(jié)勢必要刁難一番。 李家是書香世家,守住迎親大門當(dāng)然不在話下, 但盛言楚這個狀元郎也是不容小覷的。 李蘭恪和盛言楚同出一屆殿試, 金鑾殿上李蘭恪沒能贏過盛言楚,這會子李蘭恪便自告奮勇要第一個站出來攔住盛言楚。 盛言楚擅長的詩文暫且放一放, 李蘭恪專挑京城各種風(fēng)俗習(xí)慣為難盛言楚, 盛言楚并不是京城人,好多習(xí)俗被問得一頭霧水,但這不妨礙盛言楚破關(guān),別忘了他后邊跟來了一群在京生活多年的朋友。 夏修賢、俞雅之等人算半個京城人,一般的問題都難不倒這兩人, 李蘭恪得了外甥女的敲打, 也不敢門口和迎親官們太過針鋒相對,略問了幾個曖昧的問題過過嘴癮, 李蘭恪優(yōu)雅地伸出手, 歡迎幾人入內(nèi)。 穿過影壁墻,一排排身強(qiáng)力壯的漢子驚得抱著繡球的盛言楚往后連退了兩步。 “盛姑爺!”漢子聲如洪鐘,痞笑道:“爺出的題有迎親官幫你, 但進(jìn)內(nèi)院接姑娘得靠你自己, 誰若插了手,那今個姑爺就甭想進(jìn)去!” 夏修賢和梁杭云哈哈大笑, 兩人齊力將盛言楚雙腳抬起端著往前沖。 “慢點(diǎn)!”身子陡然騰空,盛言楚嚇得魂都飛了半邊。 這兩人別半道抬不動他就將他甩出去吧? 還真叫盛言楚猜對了,說時遲那時快,兩人相視戲謔一笑,下一息兩人齊齊高聲吆喝起來:“走你——” 盛言楚傻了眼, 風(fēng)兒從耳畔呼嘯而過,半空中他抓不住任何支撐點(diǎn),正當(dāng)他以為要摔個鼻青臉腫時,下邊漢子們空手將盛言楚接住。 現(xiàn)場頓時暴起喝彩聲。 華宓君貼身婢女山梔笑著從垂花門后露出半邊璀璨小臉:“姑爺,姑娘新娘妝還在梳著呢,只這日頭爬得越發(fā)的高,不若你催催?” 被漢子們嬉笑著往空中來回拋著玩的盛言楚心明眼亮,忙在尖叫聲和歡呼聲中將準(zhǔn)備好的幾首催妝詩吟詠出來。 山梔點(diǎn)點(diǎn)頭,笑得抽開閘門,漢子們見好就收,將盛言楚完好無損的放下。 盛言楚長松一口氣,原地輕跺幾下有些發(fā)軟的腳掌,正準(zhǔn)備一頭扎進(jìn)內(nèi)院時,忽而雙臂被兩個漢子一邊一個用力夾住,上半身當(dāng)場被桎梏的動彈不得。 雙腳騰空來回踢,卻不見漢子們有其他動作。 幾丈外處,又有兩個漢子相對而蹲,朝前伸出的四只手交叉握住形成一個‘呂’字。 盛言楚心一哽,這是要他坐人轎? 不會又要往空中拋吧? 不行不行,他有點(diǎn)恐高… 使勁回頭丟了個暗號過去,夏修賢和梁杭云立馬擼起袖子上來奪人,兩人都是文弱書生,哪里斗得過行武的漢子,不得已,夏修賢一揮手,后頭跟著過來看熱鬧的翰林官紛紛近前來。 可憐新郎官被兩隊人馬拔河拽得跟麻花似的,盛言楚感覺今天這么一鬧,他怕是要因蠻力拉扯而長高一丟丟。 “別拉了,別拉了——”山梔跑過來阻攔,“姑爺疼得臉都青了!” 臉不是疼青了,盛言楚暗暗罵一句:誰!是誰拉我的褲子! 環(huán)顧一圈男男女女,盛言楚使出吃奶的力氣將手從漢子們胳臂下拽出來,旋即站定往上提褲子。 “往哪跑!” 眼瞅著盛言楚貓著腰越過攔門的人麻溜地往內(nèi)院鉆,院中漢子們立馬老鷹捉小雞似的跑過去逮盛言楚。 “大家快去幫楚哥兒!”夏修賢一聲令下,成群的盛家迎親的人紛紛手拉手高呼喝喊地往漢子們身上倒去。 可惜武力值不足,跑進(jìn)二門的盛言楚終究還是被漢子們‘挾持’住踹進(jìn)了人轎中。 說是人轎,其實(shí)就是漢子們雙手交叉將盛言楚雙腳摁住抬在肩膀處。 人轎一起,盛言楚以為還有鬧親的環(huán)節(jié),不成想漢子們朗聲大笑抬著他就往內(nèi)院的游廊上走。 緊隨其后的是樂器王嗩吶吹奏起抬花轎的曲目,笙、梆子齊奏,吹吹打打的鬧騰勁在李家燃爆。 到了主院大門口,漢子們忽蹲下身放下盛言楚,還體貼的將盛言楚衣擺上的皺褶牽平。 盛言楚定定心神,回身沖眾漢子笑著拱手致謝,隨后大步流星的抬腿進(jìn)到屋里。 兩排靠椅延伸到門口,盛言楚甫一進(jìn)門,就看到兩邊椅上都端坐著等候多時的李家長輩,首座上李老大人換了一身喜紅壽字袍,見到盛言楚,李老大人激動的兩眼含淚。 李老大人左邊位置上擺著華宓君親娘李念和的牌位,死人為大,盛言楚從丫鬟手中接過茶水先敬李念和這個岳母。 再然后才是李老大人,至于華正平,李家人壓根就沒安排華正平的位子。 “老祖宗?!备目诤?,盛言楚將參茶奉上。 李老大人早起泣不成聲,由著李蘭恪的攙扶才將參茶平穩(wěn)湊到嘴角,微抿一口,李老大人抹開老淚,一口氣說了好幾聲‘好好好’,心情復(fù)雜道:“快去見過你叔叔伯伯嬸子們——” 盛言楚微笑點(diǎn)頭,上前一一點(diǎn)頭認(rèn)人,李家和旁的世家不太一樣,并沒有那些骯臟的你爭我奪,見盛言楚笑吟吟過來喊他們,兩排人紛紛笑開,每人都往盛言楚手中塞了個封紅。 不過中間盛言楚也遭了幾個警告聲,分別來自華宓君的外祖父外祖母。 這對老夫妻常年生活在李家老宅南域地界,因女兒李念和慘死,老人們對讀書人生出不少厭惡,但自己家族就是讀書人,甩不開這道坎,華宓君外祖父一氣之下辭官歸鄉(xiāng)當(dāng)起農(nóng)夫,若非外孫女嫁到京城,這對老夫妻怕是這輩子都不會踏足京城這個寒心地。 陰沉沉的目光死死瞪著盛言楚,盛言楚嘴角一抽,任由兩位老人上下打量,頂著壓力,盛言楚躬身高舉茶水改口喊外祖父外祖母好。 “咳!”李老大人拐杖點(diǎn)地提醒。 兩位老人嘴巴發(fā)苦,接過茶水咕了口剛好換換氣。 說了幾句頗有威嚴(yán)體面的場面話,見盛言楚恭敬地站在那仔細(xì)聽,老人們這才松口氣認(rèn)可盛言楚。 敬過茶行過禮認(rèn)過長輩后,蓋著紅蓋頭的華宓君被李婉和李家族中一女長輩攙扶著走進(jìn)堂中。 見到一身紅妝著身的華宓君,李老大人瞬間老淚縱橫,喉嚨嗚咽:“宓兒…” 蓋頭之下的華宓君聽到呼喚,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嘩啦往下掉,只礙于禮節(jié)華宓君才沒有跑上去和李老大人哭泣。 “宓姐兒擦擦淚,”女長輩偷偷塞了個帕子進(jìn)來,笑勸道:“別哭花了妝,到時候洞房讓盛姑爺瞧見像個小花貓可就不好看了。” 華宓君破涕為笑,捏著帕子角輕輕摁了摁淚花。 越是努力的去控制不哭就越想哭,眼淚宛若初夏的雨水一樣往下掉落砸向地面。 盛言楚接過李婉遞過來的牽紅,見另一側(cè)站立的華宓君肩膀小幅度的顫抖,盛言楚緊了緊牽紅,引著華宓君近前告別李家人。 因盛言楚故意往李老大人身邊靠,華宓君淚光閃爍的低頭鞠躬時,紅蓋下的方寸之地隱約能看到李老大人撐在前邊的拐杖頭。 李老大人管不得那么多,枯瘦蒼老的十指緊緊捏著華宓君端在腹部的白嫩雙手,忽手腕多了一絲冰涼感,李老大人粗啞著嗓子,指腹摩挲著華宓君手腕多出的黃玉鐲子。 “這是你娘出嫁時老夫送的?!崩罾洗笕诉煅什恢?,“年初老夫厚著老臉從華家搶來了…” 乍然看到亡女當(dāng)年的嫁妝,一旁兩位外祖夫婦臉色一下變了,不顧禮節(jié)地?fù)溥^來環(huán)抱住華宓君,一時間堂中哭聲連連。 華宓君鼻頭發(fā)酸,手中的細(xì)棉帕子早已濕透,送行的喜娘見李家人抱團(tuán)痛哭,立馬哎喲拍大腿。 “使不得,使不得!”喜娘忙上前將幾人拉開,揚(yáng)聲笑道:“這是做什么?過三天新娘子就要回門,有什么話到那天說是一樣樣的,這會子可別耽誤了吉時?!?/br> “對對對,別誤了吉時。”李家人趕緊拭淚,緊了緊華宓君的手,幾人酸澀難言的退回位子。 被擠到一邊的盛言楚終得以回到新郎的站位,頭一瞥,看到華宓君擦了香粉的手指骨節(jié)處隱隱泛紅,跨門檻往外走時,盛言楚身子往華宓君這邊挨了挨。 “換換?!?/br> 華宓君楞了下,手中的牽紅嗖得一下遛出了手掌,下一瞬間,透著溫?zé)崾指械臓考t塞了過來。 這頭牽紅很干,沒有淚水。 吸吸鼻子,華宓君笑彎了眉眼,旋即握緊牽紅亦步亦趨地跟著盛言楚緩步往外走。 出了主院門就不能回頭,沒有兄弟那就由李蘭恪這個還未娶妻的舅舅代勞背華宓君出李家大門坐花轎。 - 轎簾由紅布換成了紅豆瑪瑙珠子,轎身一起,搖晃間珠玉敲起叮當(dāng)脆響,細(xì)密的紅珠簾將新嫁娘的身影隱在轎子中看不真切。 老百姓一路跟著跑,偏有好奇心重的人非要睹一睹新嫁娘,紛紛探頭探腦的張望。 華宓君再臉皮厚也耐不住眾人的起哄,頭愈發(fā)往下低。 “哎呦,新嫁娘害羞了——” 有人抬頭仰天,打趣道:“四月天該起場風(fēng)才對,若能撩起紅蓋頭讓我們一瞻新嫁娘的花容月貌,我這輩子足矣!” “去你的!” 李蘭恪護(hù)犢子上身,將那些不知恥的渾男人們往邊上趕,笑罵:“還不扯袖子將嘴角口水擦擦?誰膽敢覬覦宓姐兒,信不信我捶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