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jié)
剛才開門的寒氣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他沒來得及看清外邊的情況就合上了房門,若他猜得沒錯,小公寓應(yīng)該置身在一處嚴(yán)寒地帶。 深吸一口氣,盛言楚將手放到門把手處,暗暗喊了一二三后,雙手用力轉(zhuǎn)動門把。 門開得那一瞬間,刺骨的寒風(fēng)猛地往他身上席卷,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像一道道凄厲的嬰兒啼哭,盛言楚聽得膽戰(zhàn)心驚。 他沒敢往外踏出一步,只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在外張望。 他得確定外邊的世界是哪個朝代,是他現(xiàn)在所處的朝代呢,還是其他時空。 瞇著眼迎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白雪天地看了一通后,他趕忙縮回了腦袋。 外邊和他所在的朝代都處在黑夜,雪光之下的能見度并不高,視線所到之處全部是白雪,除此之外,依稀能瞧見幾顆參天大樹,小公寓外看不到路,地面全是雪。 他不敢往外走的原因也在這,在摸不清外邊情況的時候,他不能冒冒失失的往外走,假使往外踏一腳就是萬丈懸崖呢?又或是深不見底的湖海怎么辦? 為了探清門外的世界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盛言楚拆了件毛衣,線頭綁緊玻璃片,然后他再繼續(xù)打開門,將玻璃片拋出去后,盛言楚哈了口白氣,趕忙將門掩住,只留一個小縫往外松毛線。 恰如盛言楚所料,小公寓門外雪地幾步遠(yuǎn)外應(yīng)該就是深谷或是懸崖,毛線上抹了蜂蠟,一時半伙不容易被凍上,但被凍住也是遲早的事,所以他得加快手速探一探下邊有多深。 毛線往下放了至少一盞茶的功夫都沒見底,估算好蜂蠟毛線被凍住的時間,盛言楚趕緊往上提線,提著提著,突然卡住了。 再次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就在他想要放棄時,另外一頭的勁陡然松弛,盛言楚拽著斷了一大截的毛線往客廳里趔趄摔倒。 摸摸摔疼的屁股,盛言楚趕緊去查看拎上來的那一段毛線。 好家伙,放出去的蜂蠟毛線周身都卷了厚厚一層冰溜,晶亮的線體看上去像是封存多年的琥珀,盛言楚上手去碰了碰,上邊裹緊的冰塊堅硬無比,在空調(diào)房中暖了半個時辰才化成一灘水。 有了這次試探,盛言楚更加堅定不能輕易出小公寓的念頭,外面太冷,真要出去一探究竟,也該做好十足的準(zhǔn)備,至少他現(xiàn)在這樣不行,就毛線結(jié)冰的速度,光穿一件棉襖行不通,他得多備一些衣裳。 就在盛言楚計劃著下次和盛小黑一起來一次室外探險時,遠(yuǎn)在玉山深處高峰雪路上的柳持安手被割破了。 “爺!” 雪地上濺起的刺眼紅梅激得丘林逸慌張跑上前,只雪路險阻崎嶇,跑過來時十分艱難。 “你手怎么劃破了?快快,快止血,待會凍住了可就廢掉了!”丘林逸大叫,喘著粗氣埋怨,“這荒山野嶺的,你沒事脫手套干什么!” 柳持安吮吸掉傷口上的血水,邊吸邊眨眼示意丘林逸往冰雕上方看。 丘林逸罵罵咧咧的幫柳持安綁好傷口:“上邊能有個卵子?!這鬼地方連根草都見不到,能有你要的草藥?” “阿逸?!绷职舱伦o(hù)口的狐毛裘,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手,厚重的狐毛手套上赫然躺著盛言楚扔下來的玻璃片,上邊還沾著幾滴已經(jīng)結(jié)成冰珠的血漬。 穿戴著像頭笨拙野熊的丘林逸雙手拿起玻璃片抬高放到雪光下左瞧右瞧:“這什么玩意?你哪撿得?” 柳持安將圍巾往上拉了拉,雖瞧不出神態(tài),但露在外邊的一對笑眼無不在彰顯柳持安此刻的好心情。 指了指一望無邊際的峭崖,柳持安噙著笑容:“我適才看到有東西在動,便拽了下來,戴著手套不方便,就摘了?!?/br> 丘林逸撇嘴:“就為了這個傷了手?你腦子被凍壞啦?” 說著就要扔掉。 柳持安眼疾手快接住,寶貝似的踹進(jìn)兜里,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丘林逸,柳持安跺跺僵硬的雙腳。 “這東西是從上邊吊下來的,我抓它的時候,它還跟我掰扯了幾下……” 丘林逸搓了搓手,身子往柳持安這邊靠,眼睛賊溜溜的往四周看,顫著聲音哆嗦:“你可別往下說了,這種寸草不生的地兒能有活人?咱們不會是碰上了野鬼吧?” 說著就要拉柳持安往下走。 “我是不敢再往上爬了,爺,你也甭大著膽子上去?!?/br> 拍了拍干癟的糧袋,丘林逸惶恐不安的嘁了聲:“咱們再不下山,就只剩兩條路,要么凍死,要么餓死?!?/br> 柳持安看了看前邊陡峭無邊的雪路,再看看糧袋,默然嘆了口氣。 丘林逸不管三七二十七就拉著柳持安小心翼翼的往下邊走,兩人相互扶持著,邊走邊說話壯膽。 “玉山頂峰連咱們祖宗都沒爬上去過,咱們兩個小嘍嘍怎么上得去?” 兩人已經(jīng)出來五日了,一路過來,沒被兇狠的雪狼纏上是幸事,只這抬頭不見太陽的苦悶行程太遭罪了,生個火比在大馬路撿金子還難,這五天,他們愣是一口熱飯都沒吃著,也就他們兩個常年生長在玉山下的人敢爬,換做別人,早在頭一天就死了。 摸了摸腰袋里的玻璃,柳持安回眸望了一眼朔風(fēng)凜冽的玉山主峰,還沒開口說就被丘林逸截走了話茬。 “我的好爺,您就甭再想著去那邊采藥了,長老們不是都說了嗎,幾百年來壓根就沒勇士爬上去過!” 柳持安摩挲著腰袋,丘林逸見柳持安仍不死心,氣得心臟疼,腳下的雪路被其跺得稀爛。 “骫骳峰鬧鬼呢!”丘林逸后怕道,“每年玉山雪崩,唯獨骫骳峰相安無事,咱們來時也看到了,腳底、頭頂,到底都凍著死人骨頭,他們都是像你一樣對骫骳峰好奇的人,瞧瞧,一個個死得慘烈,難道你也想跟他們一樣被冰封在雪塊之中?” 柳持安搖頭,依舊沒說話,只抓著丘林逸手下的力度重了幾分。 丘林逸大喜,自認(rèn)為勸說住了柳持安。 上來五日,下山卻用了七日,焦急等在玉山腳的西北族人接應(yīng)到兩人時,兩人皆在發(fā)高燒。 醒來的柳持安慶幸自己沒有執(zhí)著的繼續(xù)往骫骳封上走,不然他和好兄弟丘林逸怕是也要成為雪路行徑中的兩塊無人認(rèn)領(lǐng)的冰骨琥珀。 - 這邊,盛言楚尚且不知道自己落在崖下的玻璃片到了柳持安手中,小公寓沒有自凈功能,出去之前他得將毛線化出的冰水鏟除掉。 角落還有他打碎的玻璃渣,打掃完畢后整出了一大袋垃圾。 直接扔出門外,盛言楚總覺得不道德,想了想,還是決定拿到通判府外邊找個隱蔽的地方埋起來最好。 出小公寓時,華宓君沒醒,盛言楚躡手躡腳的爬上床,才上床躺好,華宓君突然翻了個邊將盛言楚的腰抱住,嘴里輕喃著什么‘好冷,好冰’的字眼。 黑暗中,盛言楚眼神閃閃躲躲,還好華宓君沒醒,不然就他身上的寒氣很難解釋的通。 他有想過和華宓君坦白身上的秘密,畢竟夫妻一體,華宓君作為他的妻子,和他形影不離遲早會發(fā)覺不對勁。 但他也有其他顧慮,他擔(dān)心華宓君會怕他。 在他娘面前,他瞞住了他穿越的事情,但對于妻子華宓君,他若想吐露小公寓秘密,以他對夫妻這個詞的定義,他一定會將穿越的事一并告知。 夫妻之間有秘密要么守口如瓶一輩子,要么就徹徹底底的將秘密攤開,而不是說一半留一半,這剩下的一半這會子不說也許沒事,經(jīng)過時間的發(fā)酵,遲早有一天會在夫妻二人相處時露出馬尾,屆時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就為成為兩人感情危機(jī)的□□。 華宓君身上很暖,抱了一會,盛言楚從小公寓門外帶出來的寒氣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瞥了眼睡至輕酣的妻子,盛言楚嘆了聲,他的秘密不急,等時機(jī)成熟了再說也行,若華宓君介意穿越重生等鬼神之論,那他會選擇一輩子守著小公寓這個秘密。 華宓君是這里的土著姑娘,懼怕鬼魂之說情有可原。 總之他不強(qiáng)求華宓君一定要全身心的去接受他這個新時代的人,華宓君不喜,那他就裹緊這個馬甲一輩子不說。 只這樣一來,日后他從小公寓拿東西出來使時就得厚著臉皮找各種借口糊弄華宓君了,就目前看來,華宓君似乎也瞧出了他那水里的蹊。 但還是那句話,秘密不著急說,能瞞多久是多久。 思緒飄飛,想著想著盛言楚竟就這么睡了過去,醒來時天方大亮。 - 樓彧出了通判牢獄后,一整夜都徘徊在通判府門外,半夜甚至還摸進(jìn)了通判府,可惜依然沒能找到萬子珍的下落。 東方魚肚皮露出來時,樓彧便帶著人在盛言楚住得通判府門口示威,吆喝盛言楚今日必須將萬子珍放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盛言楚問。 坐在對面的馬大人身子打起哆嗦,顫抖著嗓子道:“否則——” 哎呦,這讓他怎么說得出口,樓彧就是痞商,也沒讀過書,這樣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詞。 盛言楚能不清楚嗎,他就是想拉馬大人下水,樓彧那些惡心的話怎么能就他一個人聽呢。 晃了晃茶盞,盛言楚淺啄了一口,馬大人綠豆大的眼珠子滋溜在盛言楚身上打轉(zhuǎn)。 摸了摸小胡子,馬大人暗想盛言楚沒表示是不是就意味著不生氣? “馬大人?!笔⒀猿o了半晌,突然喊。 馬大人趕忙放下準(zhǔn)備解渴的茶水,盛言楚緩緩抬起頭來,不帶一絲感情道:“昨兒放樓彧時,您可還記得下官說了什么?” 馬大人一激靈,回過神后羞慚的訕訕而笑。 他這個知州府大人做得委實窩囊,竟連一個小小的鹽商都管不住。 盛言楚失笑:“樓彧在通判府門口挑釁下官,下官不去迎戰(zhàn)豈不丟臉?” 見盛言楚來了勁,馬大人驚愕地站起身,好言勸阻:“盛大人,您何必跟樓彧那等人計較,就當(dāng)聽狗吠了幾聲——” 話還沒說完,趴在盛言楚腳邊睡覺的盛小黑揚(yáng)起頭沖馬大人狂叫起來。 馬大人被這陡然的狗叫聲嚇得往后連連倒退,腳尖磕到桌子角上,馬大人疼得齜牙咧嘴。 盛言楚虎著臉訓(xùn)斥盛小黑,又問馬大人傷勢如何。 “不礙事?!瘪R大人粗粗的眉頭皺在一塊,嘶了一口涼氣,擺手道:“本官傷了不礙事,最重要是盛大人您別跟樓彧——” 不等馬大人一腔肺腑話語吐露出來,盛言楚拍拍盛小黑的腦袋。 “小黑,還記得那個密室嗎?去將里頭犯人的手指咬一根叼給外邊學(xué)你叫的人?!?/br> 盛小黑不能變幻成人可惜了,在馬大人張大嘴不敢置信之下,盛小黑搖著尾巴出了屋子。 “這…”馬大人舌頭有些捋不直,“它、它要叼誰的手指?” 盛言楚冷笑:“自然是萬子珍?!?/br> 馬大人腿頓時往地上一癱,四肢并用爬到屋門口,希冀能喚回盛小黑,可惜,盛小黑早已走得無蹤影。 “盛大人吶!” 馬大人快哭了,后背往門框上重重一靠,兩只手像才上岸的海豚一樣來回在肚皮上拍打。 泫然欲泣道:“您這是抽什么風(fēng)?你將那萬子珍的手、手指叼給樓彧,這跟要了樓彧的命有什么區(qū)別喲?!” 盛言楚無聲而笑,上前扶起這位喜歡唱戲的馬大人,拍了拍馬大人衣裳沾到的灰,盛言楚輕飄飄道:“放樓彧出來時,下官就已經(jīng)警告過他,他數(shù)次藐視朝廷命官,下官若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難道也要像馬大人您……” 像您這樣被一個鹽商壓得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盛言楚佯裝失言,自顧自地給了自己一巴掌,馬大人瞧了瞧盛言楚,嘴唇嚅動了幾下,終是嘆了口氣。 “本官知盛大人你年輕氣盛,樓彧對你不敬三分,你只怕要還他十成!但,這很容易出事哇?!?/br> 馬大人覺得學(xué)他做個左右逢源的縮頭小烏龜正正好,他就是成功的例子,從小小漁村里走出來,還未滿五十歲就當(dāng)上了一城知州。 在外雖說要卑躬屈膝一些,但關(guān)起門來,他馬大魚該吃吃該喝喝,便是宮里官家吃的御膳他都悄咪咪的讓人做著吃過。 又看了一眼盛言楚,馬大人再次悠悠然地嘆了口氣,這位從京城來的少年吶,還是膽粗氣壯了些,樓彧雖不是官場上的人,但盤踞在陵州城數(shù)十年,這樣的地頭蛇哪那么好對付。 盛言楚將馬大人扶著坐好,故意忽略欲言又止的馬大人,起身行至一側(cè)的書桌開始辦公。 馬大人見盛言楚不聽他的老人言,索性閉上嘴不再勸,本想揮袖打道回府吃香的喝辣的,可一想到通判府門外有樓彧在,馬大人當(dāng)即剎住出去的腳步,乖乖的坐在那翹首等待盛言楚將樓彧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