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節(jié)
兩天沒見丈夫,華宓君有很多事都處在迷霧當(dāng)中,遂歇了去衛(wèi)家看兒子的念頭,只抱著女兒坐在屋里靜靜地等丈夫進(jìn)來。 甫一進(jìn)主院,盛言楚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問山梔,山梔詭異一笑,還反過來笑問盛言楚去哪里鬼混了。 怪不得山梔,家里的人一多,說話的嘴也就雜起來,盛言楚雖交代阿九給華宓君留了話,但還是有不知情的丫鬟小廝在背后竊竊私語,說盛言楚另辟了院子養(yǎng)外室。 如今帶著程春娘偷偷摸摸出去,指不定是那外室懷了孩子,些許是男孩,程春娘過去就是為了看孫子! 聽到這些話,盛言楚眼眸危險(xiǎn)的瞇起。 山梔立馬道:“姑爺不必氣,這些胡謅主家事的下人已經(jīng)讓小姐趕了出去,小姐也是故意由著他們瞎說,好借個(gè)由頭整治家里?!?/br> 盛言楚滿意地點(diǎn)頭,大步往屋內(nèi)走。 華宓君正在教女兒說話,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盛言楚,錦姐兒張開胖嘟嘟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爹。 盛言楚抱起女兒狠親了兩口,眉開眼笑:“都學(xué)了什么字,說給爹聽聽。” 錦姐兒張嘴露出小米牙,咯咯笑著往外蹦字眼,華宓君起身擦擦女兒嘴角流出來的口水,狀似無意道:“你還舍得回來,再過些天就是仲秋,衛(wèi)家設(shè)宴的事你總沒忘吧?” 盛言楚單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撩了下華宓君戴在耳畔上的流蘇耳鐺。 輕笑道:“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嗎?綏哥兒我也想他,只抱他回來的話我現(xiàn)在開不了口,得看義父義母的意思,他們二人若沒心思養(yǎng),我自是要將綏哥兒從衛(wèi)家抱出來?!?/br> 將女兒放回小床,盛言楚認(rèn)真道:“南哥兒他爹還在京城,如若綏哥兒不姓衛(wèi),我得讓南哥兒他爹將綏哥兒和錦姐兒的八字帶回去上宗祠,元勇叔寄信催了我好幾回了,這事得抓緊?!?/br> 華宓君倏而展顏:“到底是姓衛(wèi)還是姓盛,早早定論我也好安心,若真姓衛(wèi),我也認(rèn)了,左不過要多往衛(wèi)家跑跑?!?/br> 似是想到一事,華宓君勾起女兒的小手撲哧笑開:“哎呦我的小錦兒可怎么辦?親哥哥成了叔叔…” 說著還沖盛言楚眨眼。 盛言楚才是最無語的,好好的兒子竟成了弟弟… 仲秋要吃團(tuán)圓飯,少不得要聊起沒跟著一道回來的程春娘。 盛言楚這回沒有遮掩,實(shí)話實(shí)話道:“娘現(xiàn)在人在西北。” 縱然華宓君知道婆母和丈夫之間有秘密,可乍然聽到婆母去了西北,華宓君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西北距京城足有千里之遠(yuǎn),楚郎你如何做到三兩日就走了個(gè)來回?” 盛言楚思忖片刻,抬眸望著震驚不已的華宓君,又看看開始打哈欠的女兒,笑道:“這就是接下來我要跟你說得事?!?/br> 華宓君料到男人要說的事很不一般,遂拉著盛言楚去榻上。 盛言楚擰了下華宓君的臉頰,挑眉道:“這事說來匪夷所思,一時(shí)半伙我解釋不清,不若明兒我?guī)阕咭辉馕鞅保克闼銜r(shí)間,剛好可以接娘回來過仲秋?!?/br> 華宓君差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是,忽捧起盛言楚的腦袋端詳,一臉狐疑:“楚郎,你不會(huì)是故意吊著我的胃口不說吧?好哇,你拿我開玩笑是也不是?” 盛言楚還真沒這意思,大馬金刀的往榻上一坐,打趣道:“我豈敢!縱我此刻說上千句萬句,都抵不過帶你親臨一回?!?/br> 華宓君依偎過去,盛言楚攬著妻子的肩膀,壓低聲音:“實(shí)在是我要說得事超乎尋常?!?/br> 華宓君早就疑心丈夫異于旁人,再等一日就等一日吧,她無所謂。 “我聽你的就是。”華宓君豁達(dá)地?cái)傞_手,忽而仰頭問男人:“你將娘一個(gè)人留在西北妥嗎?” 一想到柳持安急色般的將他娘拉進(jìn)屋里的畫面,盛言楚瞬間就一肚子鬼火,咬牙切齒道:“妥,能不妥嗎?我若不回來,豈不成了他倆之間礙眼的電燈泡!” 華宓君雖不明白什么叫電燈泡,但她知道何為礙眼啊,聞言慵懶地靠坐起來。 單手卷起盛言楚長長的黑發(fā),華宓君俏臉故意湊過來,呵氣如蘭:“楚郎,你說娘和柳首宗孤男寡女的在一塊會(huì)做些什么?” 盛言楚整個(gè)人僵了下,皮笑rou不笑道:“我哪知道?” 華宓君一把將盛言楚撲到:“你真不知道?” 盛言楚深深嘆息,抱著妻子往榻上一滾。 - 如此同時(shí)的西北寒寨里,兩人大眼瞪小眼,柳持安但凡往前走一步,程春娘就往后退,退無可退時(shí),程春娘只好抱著水壺蹲下來。 第182章 【二更合一】 十五年后…… 追著程春娘在屋里打轉(zhuǎn)幾圈后, 柳持安疲乏的很,頭暈?zāi)X脹異常,眼前的東西都開始一分為二, 變得模糊不清。 手掙扎地?fù)沃咀啦挪恢劣谒さ埂?/br> “春娘——”柳持安有氣無力地喊著。 “是你嗎?” 柳持安病得的確有點(diǎn)重, 才說了這么點(diǎn)話就撐不住往地上一栽,隨即癱跪在冰涼的地上捂著嘴猛烈地咳。 程春娘抱著水壺艱難地走過來, 顫巍巍地將水壺蓋子拔下來。 “你喝點(diǎn)這個(gè)?!?/br> 程春娘別開臉不去看柳持安, 努力的不讓自己的聲音發(fā)抖:“這是楚兒特制的藥,對咳疾有好——” ‘處’字還沒說出口,昏昏沉沉中的柳持安大手徑直伸過來一把薅走水壺。 沒等程春娘松口氣,柳持安將水壺?fù)Q了一只手拿著,另外一只手則死死地攥著程春娘纖細(xì)的手腕。 在程春娘震驚的目光下, 柳持安半跪在地仰頭喝起水壺里的白霧水。 喝得急, 白霧水順著柳持安的嘴角流進(jìn)脖子里,喉管一股一股地動(dòng)著, 程春娘看得有點(diǎn)呆, 可任她怎么掰扯也沒能讓柳持安放開她。 一仰而盡后,柳持安病態(tài)的蒼白臉頰慢慢恢復(fù)正常。 縱是從地上爬起來,柳持安也沒有松開程春娘的手。 盯著眼前的女人咧嘴笑了聲, 柳持安說得十分痞氣:“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不見了, 我夜夜都盼著你入夢,你今個(gè)總算來了, 既來了,你休想話都不說就走!” 還在做夢呢? 程春娘面上透出幾分嗔怒,既手上使不出力氣,她就拿腳踩,還在柳持安的腳背上用力地?cái)Q了好幾下。 男人一聲悶哼, 疼痛中,柳持安這才意識(shí)到自己不在夢中,猛然抬眸,柳持安狂喜大喊:“春娘?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 程春娘被這宛若針芒刺骨的眼神盯看得有些不適應(yīng),跳蝦一般往后退。 柳持安呆呆地瞥了眼空無一物的手,眼神中的失落一覽無余。 “是我?!背檀耗锖霭菏淄靶∨擦艘徊?,聲音輕柔。 跟著兒子大老遠(yuǎn)來這,程春娘清楚她此行的原因,她選擇和柳持安見面,意味著她愿意重新和柳持安好,她和柳持安都不年輕了,若還你進(jìn)一步我扭捏地往后倒退一步,那他們余下的光陰只會(huì)在后悔中度過。 他們已經(jīng)錯(cuò)過了數(shù)十年,程春娘屬實(shí)不想深夜想起往事時(shí)還沾濕枕巾。 短短三十來載,程春娘承認(rèn)對前夫有過依偎的幻想,可惜,老天薄待她。 帶著兒子四處求學(xué)時(shí),程春娘不是沒有過除了柳持安以外的男人追求,有優(yōu)秀的帝師之孫,也有生意場上的厲害商賈,然程春娘面對這些人時(shí),心湖總是很平靜。 喝下白霧水的柳持安眼神漸漸清明,晃了晃腦袋,柳持安高大的身子一步一步往程春娘面前走。 程春娘定定地站在那,沒有再怯懦的往后退縮。 “春娘,你——”柳持安欣喜至極,健碩的臂膀往上抬時(shí)有些僵硬,就像木軸突然老化轉(zhuǎn)不動(dòng)了,半天才搭到程春娘的肩膀上。 程春娘后背在冒汗,卻努力的維持著笑容。 “聽說你病了?” 兩人相識(shí)多年,此刻重逢好似分離就在昨天。 柳持安不敢太越界,唯恐程春娘厭他流氓,大手捏了捏程春娘的肩膀,柳持安矜持地抽回手。 柳持安從未見過程春娘穿西北輥袍的模樣,看著程春娘飽滿白皙的額頭,才喝了一壺水的柳持安竟覺得嘴里一陣發(fā)干。 “春娘,過來坐?!?/br> 柳持安殷勤著拍拍羊毛氈的長椅,環(huán)顧一圈屋子,柳持安搓著手有些局促不安,又撓撓頭,活似二十啷當(dāng)歲的青年,怪不好意思的。 “我不知道你要來,早知道你來,我好提前讓他們收拾收拾屋子,你看,我這亂得——” 程春娘打量著屋子,只見墻上掛了無數(shù)弓.弩,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張皮子以及一些簡樸的生活用品。 看不到丁點(diǎn)女人用的東西。 “這是你平日住得屋子?”程春娘挨著椅子前端坐下,有些不敢置信道:“楚兒說你管著整個(gè)西北,為何跟前沒個(gè)服侍的可心人?” 西北苦寒到這等地步嗎? 柳持安身高腿長,見程春娘坐在長椅那一頭,柳持安腿一抻,順勢往程春娘這邊滑去,可憐長椅一端哪能承受兩個(gè)人的重量。 柳持安一過來,另外一頭立馬翹了起來,好在柳持安眼疾手快拉住了程春娘,不然兩人都要摔個(gè)屁股朝天。 見程春娘手沒有縮回,而是牢牢地揪著他的前襟,柳持安眼睛倏而發(fā)直,用力喘著氣:“春娘,你、你不躲著我了?” 程春娘本羞得抬不起頭來,可頭頂男人說話都結(jié)巴了,程春娘瞧他這幅模樣,忽又想起十多年前兩人在水湖村種荔枝樹的時(shí)光。 那時(shí)柳持安對著她說話從來就沒有一句完整的,總是磕磕絆絆,極為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句話說得不如她的意。 憶起往事,程春娘不免癡癡輕笑。 “什么躲不躲的?你還沒回答我上頭問你的呢。” 柳持安忍不住朗聲歡笑起來,全然不似病中的人,笑聲愉悅,陣陣傳到外間,躲在廊下揣著手的幾個(gè)大漢面面相覷,隨即嘿嘿跟著樂。 “入了秋,族里的人陸續(xù)翻山往草原上去過冬,我因寒癥動(dòng)不了身,只好蝸居在寨子里,跟在我身邊伺候的侍女都被我趕去草原了,至于留下來的,你也看到了,正在外邊廊下站著呢?!?/br> “都是男人怎能服侍好你?你該留幾個(gè)丫鬟在身邊的,衣食住行或是旁的,都能照應(yīng)的到?!?/br> 程春娘站起來往窗邊走了幾步,廊下幾個(gè)漢子的身影躍入眼簾,長得大手大腳的,粗活能干,服侍人的細(xì)致活肯定做得沒女人好。 聽出程春娘話里的深意,柳持安嘴角含笑,連聲道:“春娘,這你就不懂了,西北和京城不一樣,這邊民風(fēng)淳樸,并不興女子必須做婢為奴,很多女兒家涉獵采果的本事比男人還厲害?!?/br> 往具體里說,是因?yàn)樗牧?xí)慣,他習(xí)慣了隨侍都是男人,說起話來也方便,先前長老譴了幾個(gè)侍女給他,要么比男人還蠻,要么魅得像妖精,都不適合他,索性趁著越冬將人趕去了草原。 “我不是這個(gè)意思?!背檀耗锏皖^垂目,柔聲道:“楚兒說你如今地位不同往日,既是一方主子,身邊總該有些……” 那話程春娘說不出口,遂拿寶乾帝做例子。 “在位的官家才二十幾歲,后宮的女人兩雙手都數(shù)不過來,你比他大了一輪有余,你——” “我沒有!”柳持安三指立誓,肅容道:“我沒中州皇帝那等所謂的后宮,春娘,你得信我!” 程春娘眉頭挑起,柳持安以為程春娘不信,面上漸起凝重神情,一字一句道:“三公主嫁過來時(shí),我才接任西北不久,無暇想這些風(fēng)花雪月,三公主死后,我就逃亡到靜綏,后邊就遇上了你,我……” “我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