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jié)
可惜隔著遠,盛言楚一時看不到領頭的狀元郎是誰。 很快,隊伍來到玄武大街。 熱鬧的敲鑼打鼓聲中,盛言楚展顏歡笑。 “杭云兄——” 盛言楚使勁揮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梁杭云抬眸望過來,大紅袍襯著梁杭云的好顏色越發(fā)璀璨,才出宮門一會兒,梁杭云就接了一大捧杏花。 梁杭云沒想過自己會高中狀元,激動之余,梁杭云扯下束發(fā)的紅綢帶將手中零散的杏花枝捆綁起來,隨后用力往盛言楚所在的高樓扔去。 不少姑娘和少年們紛紛跳起來去搶,可惜沒搶到,盛言楚笑著探手,穩(wěn)穩(wěn)的將杏花接到手中。 茶館的書生們紛紛起身恭賀,亦有人開懷大笑,說盛言楚得了狀元的杏花,來年定會高中狀元。 此話一落地,茶館不少人哈哈大笑。 “你不認得他么?” 男人懵了。 “我猜你是外地來的吧?”一人指著盛言楚捧腹大笑,“這位乃是先帝欽點的商戶狀元,如今在太府寺當值,人家都考過狀元了,哪里還需要再考!” 男人訝然,看盛言楚就跟猴子看人一樣驚奇。 “他瞧著歲數(shù)不大,竟已經(jīng)是官場中人了么?” 盛言楚笑著沖男人拱手,男人忙回禮,嘴里連連說折煞他了。 “今日新科狀元乃我同窗好友。” 盛言楚揚聲豪氣道:“這等大喜事,不若我做東,在場各位的酒水就記我賬上,大家吃好喝好!” 一聽這話,眾人歡呼雀躍不已。 - 從酒樓里出來,盛言楚目送梁杭云打頭的隊伍消失在玄武大街。 今年進士游街的時辰晚,至少要鬧到晚上才會結(jié)束,盛言楚等不及找梁杭云慶祝,便去城北程家小院找程以貴。 武科昨天結(jié)束的殿試,程以貴有詹全開小灶,武狀元到手并不難,只可惜武進士游街遠遠比不上文進士的熱鬧。 盛言楚進到程家時,程以貴還沒有從皇宮回來,和程家哥兒玩了一會華容道,程以貴才進到家里來。 “楚哥兒!” 得知表弟來了,程以貴大步跑進屋,嚷嚷道:“今天殿上好生熱鬧,你沒能去看太可惜了!” 盛言楚笑道:“快說說?!?/br> 程以貴攬著兒子,將百官在金鑾殿上的爭執(zhí)場面細細的敘述給盛言楚聽。 “…云哥兒運氣著實好?!背桃再F笑嘆:“以他的相貌,多半是探花,他能一舉拿到狀元的位子,一來是他的殿試答卷得官家喜歡,二來嘛——” 程以貴撲哧一樂,沖盛言楚擠眉弄眼:“我在偏殿聽得一清二楚,朝中官員對那道時務題吵得面紅耳赤,最終還是官家不怕得罪人?!?/br> 說著程以貴站起來,學著寶乾帝的說話方式,指著盛言楚,又指指自己的兒子,問道:“聽說幾位愛卿家中妻妾都育有子嗣,如今年歲正值科考,朕多嘴問一句,卿家公子人現(xiàn)在在哪?” 話落,程以貴跑到兒子身邊,誠惶誠恐地說:“臣、臣犬子尚在家——” 然后又急急的起身,擺著寶乾帝威嚴的姿態(tài),沉吟道:“家中公子有二十七八了吧?還沒開府別?。窟@般年歲又不科考,難道只顧著娶妻納妾生孩子?” 盛言楚笑著肚子疼,他都能想象的到寶乾帝后邊還有一句話沒說。 “無所事事,這不是廢物嗎?” 程以貴跟著笑,坐下來道:“你是沒見到那幾個人臉色有多難看,你義父也不怕得罪人,調(diào)侃地讓那些老臣回家好好管教管教兒子,省得子孫成天只知道玩女人?!?/br> 笑過后,盛言楚問起殿選取士,程以貴嘖道:“前不久有女子狀告丈夫偷偷拿銀子養(yǎng)外室,以至于家中公婆和一兒一女都餓死了,地方衙門駁了女子的狀子,只針對不孝打了男人五十棍,至于外室和其孩子都相安無事,這案子就這樣結(jié)束了。” 盛言楚瞇起眼睛:“官家對此不滿?” 程以貴點頭:“鐘家女入主皇宮后,在京兆府后邊劈了間屋子,隔三差五有宮婢過去,進出那里的都是心有冤屈的女子,這樁案子就這樣送到了皇后手里,官家自然而然也就知道了。” 盛言楚忍不住嘴角一彎,他還以為寶乾帝出這道題是給自己以后能和金玉枝爭做一雙人做鋪墊,沒想到這里頭還有這些彎繞。 - 殿試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京城各大書肆開始印刷殿選上的題目以及進士們的答卷。 盛言楚將三鼎甲,以及二甲前十之人的考卷都買了一份回來,這么多份中,只有一兩份是主張娶平妻納妾的,其余的都是統(tǒng)一的不應該。 其中一份就是探花郎,要盛言楚說,這位探花郎另外兩道答得略勝梁杭云,如若不出意外,狀元郎本該是這位的,可惜在第一道題上翻了車。 經(jīng)過這次殿試后,那些沒下場的讀書人漸漸明白了一些事,尤其是翰林院散館時,寶乾帝突降翰林院,親自從庶吉士中選了幾個提拔為編修編纂。 這些庶吉士都有一個特點,家中只有一個正妻,亦或是妾室少。 趙蜀僥幸成了其中一份子,上盛家說起這事時,趙蜀激動的聲音都打顫。 “楚哥兒,我以為我今年注定要外放,沒想到、買想到哇!” 盛言楚失笑:“皇后娘娘才招了朝中大臣家里的誥命婦人進宮受禮,官家在前朝就做出了這么大的動靜,不愧是夫婦一體。” 多少年了,皇上親臨翰林院監(jiān)考庶吉士散館的事得追溯到太宗皇帝時期。 趙蜀面有赧色,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問出口:“我瞧著官家十分重視嫡子,可、可我家中有庶子啊,為何官家還選我?” 盛言楚抻著下巴,緩緩道:“我想你誤會了。官家自己就是庶子出生,對于庶子在家中的待遇,官家心有體會,若是愛妾之子,尚且能跟嫡子拼一拼,可若是不受家中老爺喜歡呢,庶子心性堅強,大抵也能成才,但這種人少,大多數(shù)都會成為紈绔渾噩度日?!?/br> 趙蜀聽出味來了:“從殿選到現(xiàn)在,官家一番作為意在庶子的教養(yǎng)之上,而非妾和平妻?” 盛言楚點頭,心中頗有幾分感慨,到底是帝王,打著為正妻著想的旗號,實則是讓底下臣子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庶子太多容易養(yǎng)廢,為了朝廷棟梁著想,臣子們還是少弄一些智障出來吧。 至于趙蜀為何會被寶乾帝選中,只因為趙蜀硬生生將庶子和妾室嬌娘分開了,嬌娘是個有心機的,為了從林紅薇手中奪回兒子,嬌娘在自家巷子處哭啼,說兒子還小舍不得她,懇請林紅薇將孩子暫且先養(yǎng)在她身邊。 嬌娘哭得梨花帶雨,惹得不少人同情,這件事在那段時日一度成了百姓茶余飯后的閑談。 寶乾帝些許也聽到了傳聞,提拔趙蜀為翰林編撰,想來是對趙蜀讓正妻撫養(yǎng)庶子的一種認可。 聽到這,趙蜀恍然大悟,苦笑道:“正房太太養(yǎng)庶子本是祖宗禮制,不成想我等臣子竟要官家點撥到這種程度才明白。” 盛言楚笑了笑:“只有小家安定,咱們這些人才能不竭余力在朝替官家辦事,你說可對?” 趙蜀嗯嗯點頭。 - 送趙蜀出去時,赴宮宴的華宓君剛好回來。 華宓君不怎么喜歡趙蜀,忍不住問道:“他來家里做什么?” 盛言楚將趙蜀升官的事和華宓君說了,華宓君擺弄著從西北帶回來的石頭,聞言嘁了聲,卻也沒對著盛言楚數(shù)落趙蜀的不是。 “怎樣?” 盛言楚問得是金玉枝。 “你又不是沒見過娘娘?!比A宓君佯嗔:“多此一舉問這個干嘛?” 盛言楚一噎:“我問得是她的為人,不是相貌?!?/br> 華宓君咬著紅唇,一臉壞笑:“楚郎和娘娘舊年相識,難道心中還沒比較出個良莠?” 盛言楚搖頭。 華宓君哼道:“你就誆我吧,她要不是個好的,你會費盡心思撮合她和官家?” 盛言楚笑而不語,他總不能說其實是寶乾帝倒追金玉枝吧。 放下手中的石頭,華宓君續(xù)道:“宮里那位娘娘是個厲害人,端莊和婉,待人極為的親切,不愧是鐘家女,一言一行十分的規(guī)矩…” 說起成為皇后的金玉枝,華宓君用了無數(shù)好詞,末了狡黠一笑:“楚郎,你猜娘娘跟我說了什么?” “單獨找你說的?” 華宓君驕傲挺胸:“那是當然!” 盛言楚與有榮焉,將華宓君狠夸了一頓,華宓君面紅如杏,推了一把盛言楚:“正經(jīng)些!” “不知道?!笔⒀猿鐚嵉?。 華宓君起身在屋里翩翩舞了兩圈,問盛言楚可發(fā)現(xiàn)了她有什么不同。 盛言楚瞬間正襟危坐起來,細細打量起妻子,從衣著到發(fā)飾,再到—— “耳鐺!” “對!” 華宓君嘚瑟地摸摸耳畔的明月珰,“娘娘說好看的緊,得知是我自己打磨的,還笑著跟我討要呢,左右我這幾天不去西北要在家里陪兩孩子,想著打幾幅好的耳鐺出來送給娘娘,楚郎,你覺得娘娘佩什么樣的顏色好看?” 盛言楚接過幾塊精致的水玉,說了幾個艷而不妖的顏色,隨口問道:“娘娘沒認出你戴得耳鐺是玻璃制品嗎?” “沒。”華宓君將挑選出來的水玉小心收好:“玻璃不是你那個朝代才有的叫法嗎?娘娘怎會認得,她還問我這是用什么東西制得呢,我說是你從西北帶回來的水玉打磨而成。” “娘娘沒反應?” 華宓君:“能有什么反應?” 盛言楚翹著二郎腿,語帶深意道:“宓兒,若我跟你說宮里那位娘娘十有八.九去過我所呆的世界…” 華宓君楞了下,忙坐到盛言楚身邊,狐疑道:“真的假的?” 盛言楚揚眉:“多半是真的?!?/br> 雙手緊了緊華宓君的肩膀,盛言楚笑了:“為了你家相公性命著想,所以你以后絕對絕對不能在娘娘面前露馬腳,到底是外人,若叫她知道我跟她一樣去過異世,你覺得她會放過我嗎?” 華宓君一下慌了神,剛才的得意頓時蕩然無存:“那我這玻璃耳鐺還做不做?” 握住盛言楚的手,華宓君急得哭:“楚郎,我、我是不是害了你?” 說著就去摘耳鐺:“我就不該戴這個進宮——” “宓兒!”盛言楚忙攔住華宓君:“你這是作甚!險在你沒說玻璃二字,用水玉石做耳鐺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只管做,還要漂漂亮亮地做,只是從今往后,你絕不可再說玻璃這個字眼?!?/br> 華宓君:“我會注意,你不是擔心娘娘會認出這玩意嗎?我怕娘娘到時候懷疑上你…” “認出了又如何?” 盛言楚道:“你和娘既想燒制玻璃,總有一天這些東西都會面向老百姓,娘娘已經(jīng)看到你的耳鐺,難道你現(xiàn)在將這些藏起來就有用?不若大大方方地做,娘娘戴了你做得耳鐺,指不定還能掀起一陣明月珰的風潮,但你切記,以后斷不可說這東西叫玻璃?!?/br> 華宓君將盛言楚的話謹記在心,當金玉枝換上新制的耳鐺笑問華宓所做的耳飾可有名號時,華宓君沒有避開金玉枝的目光,柔柔地說:“不怕娘娘笑話妾身偷懶,因它是水玉石做得,妾身就喊它為水玉珰?!?/br> 據(jù)華宓君回來說,金玉枝對這個名字尤為的滿意,還特意領華宓君見了司珍房的司珍官,將宮里入夏做打賞的首飾空出了一格,點名要華宓君所做的水玉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