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jié)
同年,盛言楚的獨女盛錦書進到國子監(jiān),成為首批入住官學的女學生。 - 八月,盛言楚外放到南域鄴城,成為南邊各郡的鹽政監(jiān)督御史,簡稱鹽政使。 鄴城鹽商不止樓彧一人,盛言楚搭乘的官船才抵達鄴城,蜂擁迎接的鹽商團團將盛言楚圍住。 有帶著銀子來的,有帶著絕色美人來的,更有甚者帶著幾個顏色姣好的少年上門。 盛言楚嘔得不行,一律不見客。 安定下來后,盛言楚上任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徹查鹽務上的詭混開銷造成的不該有的浮費。 鹽商們?nèi)パ瞄T開鹽引要十幾道繁瑣的手續(xù),盛言楚見之砍了一大半,并稽查在任官差胡亂收取的高額鹽銀。 這么一cao作,才半個月而已,被盛言楚貶官或免職的鹽官就高達數(shù)十位。 余下的官員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每日去衙門見盛言楚都提著心肝。 “都說盛大人是京城百官中數(shù)得過來的好脾性之人,怎么本官瞧著不太像?” 一想到剛才盛言楚一口氣又罷免了好幾個鹽場上的鹽課大使,幾人不由膽戰(zhàn)心驚起來。 “誰說不是呢?!”男人揣著手偷偷往屋里瞄,心虛道:“陵州馬大人說盛大人最為親民,這、這哪有?我若不是清楚他是文臣出身,我還以為他適才要拿大刀殺了我們呢!” 此話一落地,不少人紛紛點頭附和。 當然也有人覺得鹽引積壓滯銷,鹽官和鹽商互相包庇致使私鹽泛濫,如若還不出現(xiàn)盛言楚這樣主持鹽務的厲害官員,遲早有一天鹽商和灶民會爆發(fā)一次大爭斗。 對此,盛言楚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有效的去減少鹽商購買鹽引的手續(xù),為了緩解鄴城灶民的壓力,盛言楚裁撤海鹽的成本。 除此之外,盛言楚聯(lián)合樓彧等當?shù)卮篼}商疏通運往內(nèi)陸的各大航線以及陸路,當年的‘腌魚之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此基礎上,盛言楚另劈了十來條交叉道,足以將南邊的鹽順暢的運銷內(nèi)陸。 與此同時,盛言楚加大緝私的力度,一旦查到私鹽,一律沒收充公,其所在鹽場的鹽課大使記大過并停俸祿。 一年后,上繳朝廷的鹽銀比往年足足高了一倍,寶乾帝震驚不已,登基多年的寶乾帝頭一次出宮巡查民間來的就是鄴城。 盛言楚是個感恩的人,樓彧在鄴城鹽務上幫他頗多,故而寶乾帝大駕鄴城時,盛言楚將樓彧推了出去。 第二天開春,樓彧受寶乾帝的號召進京接受皇商封賞。 盛言楚從鹽政官上辭行歸京時,樓彧親自去往碼頭相送,碼頭上,百姓人山人海,不僅有鄴城的灶民,還有很多人是從陵州過來的。 當年盛言楚外放陵州回京走得靜悄悄,陵州百姓苦于沒機會感謝盛言楚,得知盛言楚在鄴城做鹽政使,陵州百姓們紛紛坐船來鄴城。 揮別碼頭上一堆人后,盛言楚垂首擦淚進到船艙。 - 盛言楚此番回京后,六部有兩位尚書榮休歸鄉(xiāng),其中一個是衛(wèi)敬。 衛(wèi)羲和已在十七歲招婿,后來育有兩子一女,都姓衛(wèi),衛(wèi)家女婿不是旁人,正是江知樾。 江知樾無父無母,遂求到了盛言楚跟前,盛言楚很久以前就知道江知樾喜歡衛(wèi)羲和,故而厚著臉皮替義妹說了這門親。 杜氏覺得江知樾不錯,但衛(wèi)敬不這么認為。 然女兒衛(wèi)羲和吵著要嫁給江知樾,衛(wèi)敬沒轍,只好應下這門親,以防江知樾對女兒不好,衛(wèi)敬硬生生在兵部多呆了三年,直到孫兒出世。 衛(wèi)敬辭官后,一家人并沒有搬離京城,華宓君聽從程春娘的吩咐,和杜氏商量一番將衛(wèi)盛兩家相鄰的那道墻拆了,兩人從此不分你我。 而盛言楚在衛(wèi)敬的舉薦下,得以升任吏部尚書,同年,寶乾帝退位尊為太上皇,十六歲的樂驍太子順利登基。 寶乾帝帶著金玉枝暢游四海前,曾下旨命盛言楚為首的六部以及內(nèi)閣幾位閣老盡心盡職輔佐新帝,在這之后還另頒了一道圣旨。 ——聘翰林院掌院梁杭云為帝師。 - “恭喜杭云兄如愿以償!”盛言楚笑意晏晏地舉杯恭賀。 梁杭云已有四十多歲,可面容依舊俊俏如當年,胳膊肘懟了下盛言楚的胸,梁杭云滿臉喜慶。 “猶記得那年杭云兄上京和我同坐李家老祖宗的轎子時,你還問我農(nóng)家子是否能當?shù)蹘煛?/br> 說起往事,盛言楚感慨不已。 梁杭云著實高興,席上喝了好幾盅酒,此刻醉醺醺的。 兩人相視一笑,旋即都放下酒杯,背著屋內(nèi)還在推杯換盞的同僚們偷溜到后院亭中乘涼。 兩人從幼時聊起,有那年大雨梁杭云狼狽的懇求盛言楚救他兩個meimei的事,有素姑娘胡攪蠻纏時,兩人不怕死的闖到素姑娘家中說理… 還有昔日的同窗,愛吃零食胖到被康夫子逼著節(jié)食的祝永章,俞庚、俞雅之等等人。 “還記得在縣試時陷害你夾帶的辛華池嗎?”梁杭云狹長的眸子半瞇著。 “記得?!笔⒀猿晨吭谑紊?,目光盯著院中某處不動,思緒早已飄到過去。 想到自己被辛華池冤枉而哭鼻子,盛言楚不由羞赧,扭頭睨向梁杭云:“你莫不是見過他了?” 梁杭云語氣淡淡:“他是個癡人,考了二十多年才考中秀才,去年我回老宅給我爹娘上香,不巧碰見他了。” 盛言楚靜靜聽著,梁杭云嗤笑一下,續(xù)道:“得虧你沒看到他那副嘴臉,都四十好幾了還對當年被康夫子趕走的事耿耿于懷,你說可笑不可笑?” “這就…”盛言楚嘖了聲。 說完辛華池,兩人還聊到了陸漣,對于瘋癲的陸漣,盛言楚心里很不是滋味,問梁杭云可知道陸漣后來有沒有回靜綏,梁杭云搖頭說好像沒有。 話題一旦沉重,兩人的醉意開始往上涌。 吹了一會涼風,華宓君和李婉帶著丫鬟過來尋各自的丈夫。 宴席還沒散,兩人只好抹了一把臉,由著妻子攙扶著往席上走去。 - 樂驍太子上位后,年號為昭寧。 昭寧三年,盛言楚以思母為由,上書新帝準他辭官,新帝不準,盛言楚只好繼續(xù)呆在吏部尚書之位上。 又三年,盛言楚再次請辭,昭寧帝這次不僅沒點頭,另將盛言楚從吏部挪到禮部。 吏部是六部之首,雖在禮部同樣是尚書,但這內(nèi)里可不盡相同,就在朝官以為昭寧帝氣惱盛言楚一而再再而三辭官懶怠之舉而貶低盛言楚時,昭寧帝忽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有云,命禮部尚書盛言楚,翰林院掌院梁杭云,通政司主使應玉衡以及大理寺卿夏修賢四人進內(nèi)閣聽政。 君令在上,四十五歲的盛言楚不得不暫時打消帶華宓君西北定居的打算。 - 昭寧九年,四十八歲的盛言楚深得帝心,成為大學士后,盛言楚向昭寧帝舉薦多名年輕人進內(nèi)閣參議要事,其中就有走科舉之路成為人上人的盛阿九以及盛允南的兩個兒子。 就在朝中人造謠盛言楚拉幫結派時,盛言楚再次請辭。 折子遞上去后,滿朝嘩然。 昭寧帝意欲讓盛言楚和梁杭云同做小太子的老師,沒想到盛言楚又要辭官。 昭寧帝還想挽留,盛言楚一口氣往金鑾殿拉了一馬車的思母信,信是這三年為官期間寫得,無不在表達程春娘已不年輕,而他相隔兩地無法盡孝。 盛言楚寫得字字感人肺腑,就連一向錚錚鐵骨的詹全讀完其中一封信后都哭成了淚人。 盛言楚十幾歲入仕,三十多載的光陰都付諸在朝堂上,這會子想辭官孝母,昭寧帝若還攔著不讓,豈非讓天下人寒心,不得已,昭寧帝只好批下盛言楚的辭官折子。 不過昭寧帝還抱有僥幸心理,并沒有讓人撤走盛言楚的大學士和帝師之位,遙遙盼著盛言楚去西北探望程春娘后過個三五年就會重返朝堂。 不成想這一等就等了十來年,等來的不是盛言楚本人,而是盛言楚的兒子盛初綏。 - 又是一年四月杏花掃大地的好日子,盛言楚換上一身清爽的綠袍,牽著華宓君重游了一回大瑤山,撇了根杏花插在華宓君發(fā)髻上,兩人笑笑繼續(xù)往山上走。 從大瑤山上下來后,盛言楚開始著手出發(fā)西北的事。 兩人和兒女孫子孫女們依依惜別后,盛言楚親自駕車出了京城。 綏哥兒妻子極為擔憂公公婆婆的安危,勸綏哥兒多派幾個人在后邊悄悄跟著。 “有爹在,不礙事的。”綏哥兒很淡定,噙著笑目送爹娘共乘的馬車消失在天際。 在綏哥兒的記憶中,爹爹就是萬能寶箱,錦姐兒可能不太記得幼年進出過小公寓,但綏哥兒還有印象。 爹娘后來對此避而不談,綏哥兒沒有吵鬧,而是將小公寓的秘密按在心底守口如瓶。 綏哥兒以為盛言楚會半道換車從小公寓進到西北,然而盛言楚并沒有這么做,而是駕車帶著華宓君一路慢悠地趕至西北。 一路上,兩人過足了你切菜我烹煮的平民百姓生活。 途經(jīng)嵊余府時,兩人偶遇到當年盛言楚在宋城救下的兩個畸形孩子,切耳的姑娘戴上了華氏水玉長墜珰,不細看壓根看不出此人耳朵上有傷疤。 至于小豆子,手上的印記要深一些,但這不妨礙小豆子輕輕松松雕刻出奪目的石景。 兩人前些年在盛言楚的撮合下結為夫婦,盛言楚曾替二人尋找親生父母,可惜結果十分的寒人心。 小耳朵的爹娘后又生了個男孩,得知女兒沒死,夫婦二人竟死活不肯相認,無奈,小耳朵就只能繼續(xù)養(yǎng)在鐘諺青家。 小豆子的爹娘倒找上了門,見小豆子幫鐘諺青打理雕刻齋,兩人無賴地伸手找小豆子要孝敬銀子。 這事著實令盛言楚氣笑了,沒養(yǎng)過一天,得知子女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不相認便也罷了,一相認就要銀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盛言楚沒找他們要奶水錢已然不錯了,他們還敢反過來找兩個孩子要錢?真不要臉! 踹掉狠心爹娘后,盛言楚讓鐘諺青送兩人去別的地方生活,最終兩人選擇在嵊余府定居。 從嵊余府出發(fā),乘船直下伽梨江就能到達西北,此二人幼小就跟在鐘諺青身邊學習雕工,養(yǎng)在身邊的幾個孩子也都是出色的雕刻匠人。 盛言楚想到西北的風光,便請兩人帶著孩子走一遭,若可以,能否將西北各處的山景雕刻下來。 小耳朵和小豆子欣然前往,后來幾年,這一家人不僅雕刻了西北,還拖家?guī)Э谌ネ炷虾1?,每年仲秋左右,盛言楚都會收到一堆的雕畫?/br> 雖盛言楚人在西北,卻將各地山河風光都看了個遍,興致起來后,盛言楚便會回小公寓將心得體會寫進筆記本。 望著小公寓里堆成山的筆記本,華宓君沒事的時候就就喜歡打趣盛言楚,說盛言楚既有心思寫這些,不若出本傳記。 “好哇!”盛言楚拍桌而笑。 他在京城時原就有一個作畫的名字,叫地沉先生,這名號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盛家人和衛(wèi)家人,也就畫避火圖發(fā)家的趙蜀知道。 不久,京城書肆開始上架地沉先生的‘大作’,本以為是燥羞的避火圖,一打開,偷偷摸摸窺看的男人們傻眼了,這是什么清晰脫俗的畫?! 一時間,有人鬧到書肆退貨,書肆得盛言楚的提醒,早已對出現(xiàn)這種畫面有了應對法子,退貨?可以,一切都好商量。 書肆好說話的面孔讓眾人呆了,退書的男人們不甘心,等到地沉先生的第二冊 書籍上架后,男人們沖到最前邊,一翻,幾人萎了。 傷心的人有之,歡喜的人亦有之,從前不少人家主君見家中兒郎賊眉鼠眼地偷看避火圖,氣得肺都炸了,得知地沉先生‘改過自新’畫起漫游圖,主君們還不信,買來一看,嘿,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