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袁瑤回到韓家,先去告了韓姨媽一聲,知韓姨媽更想聽的是劉婆子和牛婆子的回話,便也沒多留。 以送符為借口到東廂房找韓施巧,將話說清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帶著青玉回菩提園,剛進(jìn)門青素就一臉焦急要往外趕,道:“姑娘,金佛不見了。奴婢這正要去和鄭嬤嬤說失竊了。” 袁瑤眉尖微微一動,危機(jī)感來襲。 這金佛多數(shù)人都以為是真的,因此不論這金佛是真失竊了,還是假的,都足夠讓人以“做賊子的喊抓賊”將她反咬一口的。 思忖片刻,袁瑤當(dāng)下決定以不變應(yīng)萬變。 決定對策后,袁瑤道:“都不許聲張,這幾日不要開佛龕,還有留意都有誰問起過這金佛的事,即刻來回我?!?/br> “是?!鼻嗨睾颓嘤駪?yīng)道。 袁瑤走到東次間的羅漢榻上坐下,“青玉,跪下。”聲雖淡淡沒半分的威懾力,卻讓青玉驚嚇不小。 青玉猶猶豫豫的,剛要用話哄了過去,又聽袁瑤道:“要么收起你那點(diǎn)子學(xué)來的皮毛,安安分分地在我身邊;要么我讓闌珊坊的人接你回去,讓你學(xué)以致用?!?/br> “撲通”,青玉兩腿一軟跪地上了,慌忙不迭地向袁瑤磕頭,“姑娘,你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知錯了?!?/br> 頭碰在冰涼的地磚上,咚咚地作響。 闌珊坊雖說還不至于是地獄,可出來了的人沒誰想再回去的。 袁瑤沒立刻就放過了她,讓青玉跪了一夜,這才道:“只此一次,絕無下例?!?/br> “謝姑娘恩典。”青玉連忙叩謝。 雖說還有些日子,但袁瑤已借著機(jī)會將禫祭除服的事給忙了起來,把某些人給看得不知深淺,也好讓人一頭撞進(jìn)來。 袁瑤晨起梳妝,和往常一樣帶著青素按時到韓姨媽屋里請安,出來見鄭嬤嬤在訓(xùn)斥感冬。 感冬是劉婆子的孫女,仗著她老子在韓孟跟前當(dāng)了差,如今她又跟了鄭嬤嬤,平時是有些自己以為身份不同,有時連韓施巧房里的知秋都敢嗆聲,也該訓(xùn)訓(xùn)了,不然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當(dāng)時袁瑤也沒多在意,帶著青素回菩提園用早飯去,卻在月洞門前遇上了給她們送早飯來還不知情的劉婆子。 許是方才又和青玉拌嘴了吧,劉婆子正氣呼呼的,見了袁瑤立馬又換了嘴臉,告狀道:“表姑娘,不是我劉婆子嚼舌,這青玉姑娘的脾氣可快趕上你這做主子的了,奴婢也不過說了句,這佛祖是要天天燒香供著那才誠心,這樣拜一日休兩日的,心不誠,佛祖可是會怪罪的。奴婢也不過是一片好心,這位姑奶奶便給奴婢好一頓排頭?!?/br> 這話怎么聽都有一股子做作的假好心。 無緣無故的就關(guān)心起她們園子燒香拜佛的事,而且又是那么巧的在金佛丟失之后。 袁瑤心中明白了幾分,客氣道:“到底是你們年紀(jì)大的人經(jīng)歷的多,我們年輕不懂事,一時顧不上也是有的,回頭我便去說她?!?/br> “哎?!钡昧嗽?,劉婆子高興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 只見袁瑤剛要進(jìn)門,又回了頭似有話要說,是最后才下定決心要說出來,道:“劉大娘,有句話可能有些得罪,可袁瑤不說心里難安。” 劉婆子覺得袁瑤平時是好對付的,只有那青玉是刁蠻的,便爽快道:“表姑娘盡管說,奴婢這老臉什么都受得住。” 袁瑤先是掐指算了算,“看大娘的印堂略是暗沉,眉眼處捎帶晦氣,近日家中怕是會諸事不順,還會有血光之災(zāi)?!?/br> 一聽這話,劉婆子頓時臉上過不去了,可剛才自己話說在前頭了,又不好發(fā)作,只虛應(yīng)著送袁瑤進(jìn)了園子,等袁瑤一進(jìn)去她就呸了口,邊走邊嘟囔著,“什么東西?!痹诖┨每谟錾狭隧n塬瀚,緊忙福身打了個招呼便走了。 韓塬瀚看看劉婆子又看看菩提園,心中暗算著什么,便往童姨娘處去了。 話說袁瑤才進(jìn)屋子,青玉便是一通的鸚鵡學(xué)舌,袁瑤只道:“這我知道了,還有誰說起這佛龕的事了?” 青素這廂接話了,“方才姑娘在太太屋里請安,鄭嬤嬤在外頭問起過奴婢,說讓姑娘得好聲看好這佛龕,這可是鎮(zhèn)宅之物,連挪動半分都是不得的,故而才數(shù)年停在這園子里不動它?!?/br> 一時間,袁瑤又明白了事情的七八分,道:“倘若有人再問,你們照舊這般應(yīng)著?!狈凑D她是拋出去了,就等魚兒咬鉤了。 也不知是袁瑤鐵口直斷說對了,還是劉婆子真的該倒霉了,家中果然是諸事不順。 先是孫女感冬被罰了月錢,還調(diào)出了內(nèi)院,接著是在前院當(dāng)差的孫子被韓塬瀚給訓(xùn)斥了,好好的差事也被別個給頂了去。 越想劉婆子心頭越郁卒,脾氣也就越發(fā)的不好了,似是跟那月洞門有不共戴天之仇,呼地就拍過去。 這那里經(jīng)得住她這么一掌,就見平日里頭已經(jīng)松動的門楣,瓦楞磚塊嘩嘩地就往劉婆子臉上拍,把她砸了個血流滿面,嗷嗷大叫的。 青素和青玉跑出來,從瓦礫里把劉婆子給扶了起來,還不時念叨:“應(yīng)驗(yàn)了,我們家姑娘的話真的應(yīng)驗(yàn)了,這不是血光之災(zāi)是什么。” 劉婆子一聽剛要說話,不想一時過于激動昏厥了過去。 等人被七手八腳地抬走后,青玉和青素回屋都不禁好奇地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這劉婆子近來家中諸事不順,又有血光之災(zāi)的?” 袁瑤放下手中的書,淡淡道:“感冬被訓(xùn)是在我說她之前,人便有這般心理,一旦一事不順就??葱┬∈露际遣豁樀牧恕!?/br> “可我聽說,劉婆子那孫子的差事被別人頂了,是真的,大爺發(fā)的話。”青玉道。 袁瑤微怔,巧合嗎?似乎又巧得太對時機(jī)了。 “那這血光之災(zāi),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青素問道。 袁瑤笑了,“那院墻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的,我都唯恐不夠小心,她倒好一日幾回的勁頭,那門那里經(jīng)得住,不用我說,她被砸也是早晚的事?!?/br> 青素和青玉一聽,也都樂了。 袁瑤收起了玩笑,“好戲就要上演了,你們都謹(jǐn)慎著些?!?/br> “是?!鼻嘤窈颓嗨佚R聲應(yīng)道。 話說這劉婆子被抬回前頭的倒座包扎好了傷口,才醒過來不論誰勸都躺不住,非要去找袁瑤。 劉婆子兒媳婦看勸不住,就扶著她到菩提園了。 正直午后,袁瑤要歇午覺,青玉和青素在院子里打理著新種下的花草,見劉婆子婆媳一道來,訝異道:“劉大娘你都傷成這模樣了,得將養(yǎng)著才是,怎么又來了?” 劉婆子兒媳婦道:“可不是。不聽,非得來。我琢磨著這園子是不是有什么神兒,把我婆婆給勾來的?!?/br> “你住口,別胡說。”劉婆子平常中氣十足的嗓門,這會子虛弱得很。 訓(xùn)斥完兒媳婦,劉婆子這才恭恭敬敬問青素和青玉,“兩位姑娘忙呢?” 這話一出,劉婆子兒媳婦就怪誕了,平日里自家婆婆和這兩丫頭可是水火不相容的,今兒怎么這么好說話了?難道真的撞著什么邪了? 劉婆子兒媳婦疑神疑鬼的看看這院子,想起府里一些碎嘴私下傳的話來。 說這韓老太太死得極凄涼,這屋子怨氣重,倘若不是有佛龕鎮(zhèn)著,早就跑出來作祟了。 劉婆子不知兒媳婦想的事,繼續(xù)問青玉和青素,“表姑娘歇午覺吧?” 青素點(diǎn)點(diǎn)頭,“怕吵著,我和青玉都不敢在里頭呆著?!?/br> 劉婆子頓時不知話該怎么說了,青玉邊給澆水,邊道:“劉大娘,若是事不著急就稍等片刻,我們家姑娘也快醒了?!?/br> “急,啊,不急,不急?!眲⑵抛舆B連道。 這時屋里傳來聲響,“誰在外頭呢?” “姑娘醒了?!鼻嘤裾f完,和青素一同進(jìn)屋里了,沒一會就見青素出來了,“大娘,我們家姑娘說,您老傷著讓你快進(jìn)去呢。” 正文11第二回寄人籬下(六) 劉婆子趕緊地讓兒媳婦攙扶著進(jìn)去了。 袁瑤就在東次間的羅漢床上歪著,見這對婆媳進(jìn)來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道:“大娘安心養(yǎng)傷,這兒的差事我會給你留著的,不會讓人頂了你的去?!?/br> 不想劉婆子拉著兒媳婦就跪了下來,“奴婢念表姑娘的恩了,可還請表姑娘再救奴婢一回?!?/br> 袁瑤趕緊差青玉和青素扶她們起來,“大娘這話怎么說的?!?/br> 青玉和青素扶著劉婆子坐繡墩上,劉婆子這才道:“前些日子表姑娘好心提醒奴婢,奴婢卻不識好歹沒把表姑娘的話放心上,如今都一一應(yīng)驗(yàn)了,怕是還有更大的劫難在后頭,望表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救救奴婢一家老小的?!?/br> 袁瑤很為難的,“也不怕大娘笑話,我就學(xué)了點(diǎn)皮毛,你們家這事的確是挺棘手的。”袁瑤遲疑了好一會,讓劉婆子等得又要跪下來時,才又道:“要不我給大娘再卜上一掛?” “那是要的。表姑娘果然是慈悲心腸?!眲⑵抛于s緊的。 袁瑤下了羅漢床,到日月桌旁的繡墩坐下,煞有其事道:“我道行淺,怕是要借沾了大娘人氣兒的物件相助才行。” “那是自然的,自然的?!眲⑵抛右粫r又不知道該拿什么,“不知表姑娘要奴婢身上什么物件?!?/br> 袁瑤伸出三個指頭,“只需三個銅板?!?/br> 劉婆子從袖子里摸出三個銅錢遞給袁瑤。 袁瑤讓青素將桌上的茶給倒了,騰出一個空茶碗來,將銅板擲入碗中蓋上碗蓋,搖了起來。 叮叮咚咚的一番作響,袁瑤這才又將銅錢倒了出來,數(shù)著陰面和陽面,一時間臉色不大好。 見這狀況劉婆子和她兒媳婦的心都揪了起來,“怎么樣了?” 袁瑤也不急著答,讓青玉到西次間拿了本書來,翻了幾頁,“這爻象……大不吉,怕后頭還有比血光之災(zāi)更甚的禍?zhǔn)?。?/br> “啊……”劉婆子差點(diǎn)又厥了過去。 劉婆子兒媳婦趕緊地又掐人中又背后順氣的,劉婆子這才緩過氣來,“表姑娘這可怎么辦?你大慈大悲,可要救救奴婢?。 ?/br> 袁瑤極是為難的神情,又從頭來卜了一卦,這次臉色越發(fā)差了,對劉婆子道:“大娘近來可是得罪過什么神明了?” 劉婆子兒媳婦一聽,道:“我婆婆是最敬重神明的,怎么會得罪了去?!?/br> 袁瑤搖搖頭,“你是不知,這請神容易送神難。有時請了神也不自知,沒供奉,這就把神給開罪了……” 劉婆子被袁瑤的請神兩字給驚著了,突然大叫一聲,“??!”似乎想起什么來了,很是害怕地問道:“倘若我老婆子真的是得罪了神明,又該如何化解?” 袁瑤想了好一會兒,才道:“先將神明送回原處,日日懺悔在前,許是還有些用處吧?!?/br> “謝表姑娘,謝表姑娘?!眲⑵抛诱酒饋碇x過,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走了。 青素收拾桌子曾看了袁瑤對爻象的那頁書。 青玉湊過來問道:“什么?” 青素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三打白骨精?!?/br> 青玉:“……”姑娘,真敢謅?。?/br> 青玉將這婆媳送出月洞門外,就見劉婆子蹣跚著就往童姨娘屋里去了。 剛開始童姨娘屋里還安安靜靜的,后來動靜就大了,那叫罵哭喊聲快把韓家給掀了。 袁瑤知時機(jī)會到了,便往韓姨媽的屋里去。 韓姨媽正遣鄭嬤嬤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頭就見鄭嬤嬤領(lǐng)著童姨娘和劉婆子婆媳一塊來了。 這劉婆子嘴里還喊著要讓太太做主。 見劉婆子頭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了,袁瑤趕緊讓人來給她再包扎包扎。 劉婆子感激得很,滿心內(nèi)疚地對袁瑤道:“表姑娘,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鬼了迷心竅,為了幾個錢竟然幫著人偷了表姑娘屋里的金佛?!?/br> 一旁鄭嬤嬤恨不得拿東西堵了劉婆子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