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一骨碌爬起來，沖進女兒房間一看，她被毛衣罩著，坐在被子里。

    兩手一拽，腦袋出來了，江燁輕輕拍一下女兒的頭：“大頭?！?/br>
    毛衣是穿好了，江寧的頭發(fā)也亂得跟稻草一樣，她拿著梳子，一邊梳一邊嗞牙，一下手重了，眼淚都差點飆出來……

    江寧看看梳子，原來mama給她梳頭已經很輕了，最后只好胡亂扎一把。

    梳完頭她自己收拾床鋪，冬天的大被子，根本疊不動，把被子拉拉平就算鋪好了，找爸爸：“我要吃早飯?！?/br>
    江燁看看手表，他沒時間給女兒弄早飯，收拾好拎著包就要出門，從茶幾上抓了幾個旺旺雪餅：“你先吃個，到了醫(yī)院讓mama給你弄?！?/br>
    他把江寧放在病房，自己出去了：“我還有事兒，晚上來接她。”反正單人病房有桌有床還有沙發(fā)，女兒在這呆一天也行。

    林文珺看看女兒翹起來的頭發(fā)，再看看她穿反的毛衣，問她：“衣服是你自己穿的？”

    江寧點點頭，她抓起毛衣就套在頭上，坐上車才感覺領口不舒服。

    “那你吃早飯了嗎？”

    林文珺看著女兒，從口袋里掏出兩張旺旺雪餅的包裝紙。

    她先吸氣，再呼氣：“這兩天就讓爸爸每天早上送你過來吧，他去忙，你在這里寫作業(yè)，陪mama，好嗎？”

    江寧點點頭，她還是喜歡這樣！

    陳姐給江寧重新穿了毛衣，又給她扎小辮子，摸摸她的臉，把林文珺的面霜給她抹上，一邊抹一邊笑：“這爸爸帶孩子啊，就是這樣?！?/br>
    然后又去食堂給她打飯，江寧喝了豆?jié){，吃了rou饅頭，數著日子：“mama出院的時候正好是年三十，我們就能一起看春晚了！”

    “mama出院，還得在床上休養(yǎng)一個月呢?！标惤阈Σ[瞇的，她很喜歡江寧，還去醫(yī)院門口的小店里買了一對頭花，送給江寧。

    “要一個月啊，都不能笑嗎？”那mama就不能看小品了，小品多好笑啊。

    過年期間，醫(yī)院的管理就相對松一些，護士來巡房的時候，看到江寧在醫(yī)院里寫作業(yè)，都夸她一句：“好乖啊?！?/br>
    江寧最喜歡聽夸獎，別人越夸她，她越要表現(xiàn)，她拿出故事書，給剛出生一天的江圓圓講故事。

    先用英文講一遍，然后又用中文講一遍。

    江圓圓蹬蹬腳，睡得特別香。

    “她什么時候能叫我jiejie??？”江寧點點meimei的鼻子，她怎么一直都不醒，一直在睡，“mama，我覺得meimei還是應該屬老鼠。”

    屬了豬就一直睡了，屬老鼠能精神點。

    林文珺被女兒逗得忍不住要笑，陳姐趕緊對她說：“不能笑，刀口剛縫的?！?/br>
    江寧嚇住了：“生meimei，是用刀刮開肚子生的嗎？”她看看mama捂著肚子，又看看meimei，得多大一個刀口??！

    “生我也開刀了嗎？”

    “開了，生你可比meimei久，你頭大?！绷治默B說。

    江寧摸摸自己的腦袋，她一點也沒覺得自己頭大，但爸爸mama都這么說，江寧給自己找理由：“我頭大是因為我聰明啊?！?/br>
    江寧特別想mama，她靠在mama床邊，一整天都圍著mama轉，還把口袋里最后一顆大白兔給了mama。

    林文珺含著糖，看江寧守在小床邊盯著meimei看，她一本正經的評價：“我覺得，她今天好看了一點。”

    只有一點點。

    林文珺又想笑，咬牙忍住了，病房門口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文珺，聽說你養(yǎng)好了，我過來看看你?！敝芊际掷锾嶂鴸|西，笑瞇瞇站在門口，頭發(fā)剪成現(xiàn)在最流行的短發(fā)，一身職業(yè)裝。

    “周阿姨！過年好！”

    周芳夸江寧：“寧寧越長越漂亮了嘛，聽說你還拍電視劇啦，阿姨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點心?！?/br>
    林文珺完全沒想到周芳會來，看到周芳還真有些吃驚，但她馬上笑了：“哎呀，你怎么來了，快來坐，大過年還讓你跑一趟。”

    陳姐站起來倒茶，周芳坐到林文珺床邊的椅子上：“昨天生的是伐？你氣色倒還蠻好哦，生二女兒吃力伐？”

    她說話的聲調，跟原來是完全不同了，原來周芳聲音是很清脆的，調門也高，跟王太太差不多。

    現(xiàn)在她說話輕聲細語的，每講一句話，都要先笑一笑。

    “還好，生得還蠻快的?！?/br>
    “那是女兒知道心疼mama呀，所以出來的快?！?/br>
    剛剛才知道自己因為頭大，讓mama生了很久的江寧在一邊聽到這句，眼睛里充滿了疑惑，她也很心疼mama的啊！

    “陳姐，你帶寧寧到隔壁買蛋糕吧，買個四塊的，大家分著吃?！贬t(yī)院對面有個紅寶石蛋糕店，林文珺很喜歡吃里面的奶油蛋糕。

    陳姐領著江寧出病房，周芳聽見林文珺這么說，就知道她曉得自己的來意，病房門一關上，她笑容就收了收。

    林文珺肯定聽說她現(xiàn)在在干什么，大概是想拒絕她。

    周芳還是笑瞇瞇的，聲音又低又柔和，把來意說清：“我現(xiàn)在工作了，在賣保險?！?/br>
    程志軍卷走了家里大部分的錢，她房子也賣了，車也賣了，錢一半還了債，她帶著兒子住在娘家，總歸不長久的。

    原來的工作早就辭掉了，她也拉下臉皮去問原單位還要不要她，那邊話說得很好聽，但就是不可能的意思。

    走的時候心高氣傲，再想回來？沒門！

    周芳只好節(jié)省開支，把不必要的支出全部斬斷。

    她去斷保，原來的錢拿不出來就算了，她沒錢再往里面貼補，那個賣他們家保險的保險推銷員問她說：“那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賣保險吧，辛苦是辛苦的，只要能開到單子，就能賺錢！”

    周芳就跟她一起賣保險，走街串巷到處宣傳，沒有客源的時候，只能這么去推銷。

    公司里，社區(qū)里，大部分都是貼錢賺吆喝。

    大眾現(xiàn)在，對保險行業(yè)還不太了解，一聽見什么大病險，十個有八個掛下臉，覺得這話不吉利，不好聽。

    周芳臉皮薄，很長時間都沒開單子，后來她走了條別的路，她專門找程志軍原來那些朋友們。

    這些人會跟她打聽打聽程志軍的下落，周芳也會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罵程志軍沒良心，去了廣東連個音信也沒有。

    “他要有良心，就回來把婚離掉。”

    她總能開出單子來，說得多了，一開始的屈辱感就淡了，每開一單，就多一筆提成，就表示她跟兒子能過比現(xiàn)在好的日子。

    “那挺好的呀，呆在家里也很厭氣?！绷治默B也在笑，“我最近正好在考慮這個，應該要買保險的，我的，兩個女兒的，還有江燁的。你看看，有什么適合我們的保險類型?。俊?/br>
    周芳還是跟上輩子一樣，開始賣保險了，馬上日子就會好過的。

    周芳坐著，半天才把淚意忍下去，她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她自己心里知道，程志軍都給別人“煙”了，會沒給江燁？

    但江燁沒捅出來，程志軍原來的工程款子，他把一半打給她了，還跟程志軍說：“老婆兒子，你總要顧?！?/br>
    周芳跟兒子才能撐一撐。

    “那好呀，我看一看，肯定給你們找最合適的?！敝芊伎粗治默B，“文珺啊，謝謝你了?！?/br>
    “這有什么，我本來也要買的，下次我問問認識的人里還有誰要買保險，我給別人介紹你?！笨此粍樱f道，“給我兩張你的名片呀?！?/br>
    周芳這才回過神，從包里拿出名片，放在床頭柜上。

    等周芳走了，林文珺打電話給江燁，江燁說：“我知道，她打電話給我，我讓她找你的，你看著辦吧?！?/br>
    “我想給家里的人都買一份?！?/br>
    江寧問mama：“今年年夜飯為什么沒有程凱家？”

    “嗯，他爸爸去外地工作，比較忙?！?/br>
    江寧點點頭，她有口無心，又圍著meimei轉，看見meimei睜開眼睛，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那樣跳起來：“mama！你看，meimei認識我的！”

    第57章 新衣服   親親mama的臉。

    “她還在mama肚子里的時候, 你對她說了這么多話，她當然認識你啊?！绷治默B躺在床上對江寧說。

    “哦~”江寧覺得神奇極了。

    小嬰兒無意識的睜開眼睛，很快又閉了上。

    林文珺一直盯著小女兒看。

    陳姐笑說：“小孩子生下來越紅, 以后皮膚就越白, jiejie長得這么漂亮，meimei肯定也漂亮的?！?/br>
    林文珺聽了只是笑一笑, 輕輕摸圓圓的眉毛, 圓圓長得更像她，眉毛淡，鼻子也沒那么挺拔，偏偏皮膚又不像她那么白。

    她看看圓圓，再看看寧寧, 問陳姐：“鼻子捏一捏, 是不是真的會高?。俊?/br>
    陳姐笑了：“女大十八變，現(xiàn)在還太小了, 看不出來的, 以后肯定越長越好看?！?/br>
    上輩子江媛鬧著要整容，削骨頭墊鼻子，還要開眼睛, 林文珺怎么勸都沒用, 一勸她，她就嚷嚷：“你就是舍不得給我花錢！”

    那時林文珺以為江燁會勸, 江燁連江寧打耳洞都不同意，說什么打耳洞要感染，輪到江媛要削骨整容，他反而同意了！

    沒辦法，林文珺也只好同意, 交完費那天，林文珺說：“錢也交了，mama不是舍不得花錢，削骨是大手術，要全麻這么久，離腦子這么近，萬一有影響呢？你再想想，你要是想整容，也可以先從開眼角墊鼻子開始啊?！?/br>
    不行！非得做。

    削完骨頭，鼻子里面插管子把血引出來，江媛醒過來這才知道痛。

    整容醫(yī)生說，要達到江媛心中的那種“美”，還得再動三次刀，不斷打針，后面的手術，江媛一個都不敢做了。

    林文珺抱著女兒，摩挲她的胎發(fā)，這輩子還是沒把她生得像她希望的那么漂亮。

    江寧一聽mama這么說，伸手就要替meimei捏鼻子，可是meimei的鼻子太小了，跟洋娃娃的一樣小，她根本不敢用力，只是輕輕的，輕輕的碰一碰。

    “我看人家會給女孩子剪眼睫毛，剪一剪會長長的?！标惤氵@么說，她上一個雇主就是這樣，“在小剪刀上抹一點嬰兒潤膚乳，剪下的碎毛就會沾在剪刀上，不會掉進眼睛里?！?/br>
    林文珺認真聽，又搖搖頭：“算了算了，太危險了，萬一傷到孩子的眼睛?！钡人L大，告訴她，長的漂亮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東西。

    江寧就在一邊聽著。

    等到江燁來接江寧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小床上的二女兒，第一當爸爸的時候，江燁還有激動的心情。

    第二次當爸爸，就沒那么新鮮了，左看右看都不怎么像他，江寧生下來什么樣？也這么皺巴巴的？

    “怎么不像我？眉毛鼻子都像你，這嘴怎么沒像你？”

    “不許說！”江寧立刻懂了爸爸的意思，她堅定的站在mama這邊，誰也不許再說meimei不好看！

    江燁“嘿”一聲，拍了拍女兒的頭：“還挺有jiejie的樣子，走了，明天再把你送過來?！弊叱鲩T前問老婆，“你有什么想吃的？要我?guī)淼?？?/br>
    待產包里都準備了，林文珺搖搖頭：“沒什么要帶的，你帶寧寧去洗個頭吧，到店里給她洗好吹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