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給自己換一本帶鎖的日記本。

    江寧回來就告訴mama：“齊老師請我們吃小蛋糕啦！是學校發(fā)給每個老師的蛋糕，我們原來的數(shù)學老師不教高年級了。”

    齊老師告訴她們這個消息的時候，江寧心想，那得有多少低年級剛上學就不喜歡數(shù)學啊。

    她坐在mama房間里嘰嘰喳喳，林文珺在收拾東西，明天出差。

    林文珺的出差包，一直放在衣柜角落里，里面東西都是全的，回來把臟衣服洗掉，再把干凈的包起來收進去。

    有急事，一分鐘就能走。這次她收拾行李，往箱子里面放了很多沒拆開的新衣服。

    “這是給誰的呀？給外婆嗎？”江寧晃著腳，一看顏色就知道是給外婆的，mama已經(jīng)好幾年沒給外婆買過衣服了。

    過年過節(jié)只有大紅包和金件，不像以前，江寧還記得她小的時候，mama會帶她去百貨商店給外公外婆買羊絨衫買皮鞋，還買過保暖內(nèi)衣。

    “嗯，是給外婆的。”

    “為什么前幾年沒買呢？”江寧眨著眼睛問。

    一句就把林文珺給問住了，前兩年她自己心里那個坎沒過，好像多付出一分，都是在犯賤。

    江燁粗疏，圓圓還小，根本沒看過其中的差別。

    但江寧全都看在眼里，孩子的眼睛像鏡子一樣，照著你。

    林文珺想伸手摸摸女兒頭的，她這么個大個子，坐下站著，都像大人了，只有臉上還稚氣未脫。

    “前兩年mama忙，而且以前給外公外婆買的也沒穿舊，外婆更喜歡金首飾。”

    江寧有她自己的判斷，前兩年忙，可是每年過年，全家都會買新衣服的，mama一定是跟外婆吵架了。

    現(xiàn)在她們又和好了。

    mama沒拆穿她，她也不拆穿mama。

    “你記得跟外婆說，我現(xiàn)在是中隊長了?！?/br>
    “知道了。”

    林文珺給夏秀珍和林文儷各買了一身防風保溫羽絨背心，不是老式的那種，新式的，又輕薄又暖和，設(shè)計得輕巧，還有各種顏色。

    她一回家就先把衣服送過去了。

    夏秀珍根本沒想到她能來，按說一年到頭，回老家來次數(shù)也不少，分公司和廠子在這兒呢，但也只有過年的時候才邁腳過來。

    “怎么這時候過來了，給你泡茶，新茶，衛(wèi)東拿來的?！?/br>
    林衛(wèi)東也知道爸媽的習性，有好東西那肯定得炫耀，他到采茶的時候就跑去茶廠把一年的量買足，然后慢慢拿過來。

    要不然全得被林齊盛送給娘家侄子。

    夏秀珍好幾年都沒收過女兒買的新衣服，金戒指金手鏈當然是好東西，但她最缺的是衣服，身上最貴的那兩件，還是林文珺去海市的時候給她買的。

    “又不過年，花錢買這個干什么??！”夏秀珍一邊這么說，一邊又伸手去摸，“真輕，肯定暖和。”

    “你爸的呢？”林齊盛去茶館下棋了，他在吃喝上不虧著嘴，家里再困難，他也得三天去吃一次小籠包。

    但在穿上面跟夏秀珍一樣，能湊合就湊合。

    林文珺買了這些東西，也不管這老兩口是不是念她的好，林齊盛還會不會在外面說她沒良心，就算是給孩子當榜樣。

    “底下呢?！?/br>
    夏秀珍翻出一件厚的來：“這顏色好，他天天要出門溜彎的，下雪天也閑不住腿，讓他穿這個免得感冒?！?/br>
    “今年體檢你們?nèi)プ隽藛幔俊?/br>
    “做了，就是你買的那個嘛，我跟你爸身體好著呢?！毕男阏湟哺杏X出女兒的不同來，拉著她問，“來幾天呀？我給你包點團子帶回去吧，寧寧愛吃蘿卜絲rou的，圓圓愛吃什么呀？”

    “她愛吃甜的，你也別忙了，就去菜場買點，我記得小菜場那兒有一家包的團子也好，春卷也好，粽子的料也足?！?/br>
    “水鄉(xiāng)人家，秀芳的店。”也是原來的老鄰居，死了男人自己開店，辛苦著呢，舊街坊全都照顧她生意。

    林文珺干脆把這個錢也掏了，她怕夏秀珍前腳買，后腳心疼。

    夏秀珍還推，林文珺嘆口氣：“那你就藏著當私房錢，打打小麻將吧。”到老也舍不得花錢，從她這里摳的，全貼補給林文儷了。

    一毛錢的小麻將，要是連輸兩天，她就不敢去了，怕被林齊盛罵。

    這可得有兩百呢，夏秀珍眉開眼笑，整個家找藏錢的地方，林文珺喝著杯子里的茶，看她團團轉(zhuǎn)的樣子：“你怕什么呢，我給你點錢打麻將怎么了？”

    兩百塊，她藏得跟撿了兩根金條似的。

    夏秀珍可不管女兒怎么說：“你爸那個脾氣！”

    林文珺想，要是她能回到自己小時候，肯定要勸爸媽離婚，她吹一吹浮在杯口的茶葉，問：“媽，你年輕的時候，就沒想過跟爸離婚？”

    夏秀珍刷得回頭，眼睛珠子瞪圓實了，用一種“發(fā)瘋”的眼神看著女兒，她這是忙昏了頭了？

    “反正也是你自己一個人帶大我們的，有沒有我爸根本沒差別?！?/br>
    “真昏頭了你！”夏秀珍轉(zhuǎn)身把新衣服收進柜子里。

    林文珺又喝口茶：“我走了，下午還要跑工廠呢?！?/br>
    “夜里回來吃飯吧？”夏秀珍追出來，“我現(xiàn)在就去買條新鮮的魚，晚上給你做糖醋魚吧？”

    “不了，晚上要跟李廠長吃飯。”林文珺踩著高跟鞋下樓，噠噠噠的聲音一直到走出樓道口，夏秀珍就在樓上望著女兒。

    風衣高跟鞋，背著大包，很像個樣子。

    夏秀珍茫茫然嘆口氣，又不知道究竟為什么嘆氣，家里的老座鐘響起來，把夏秀珍剛飄出去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個點了，她得去菜場買黃鱔了，老頭子晚上要吃鱔絲面，這黃鱔得新鮮的，rou炒出來才緊實才鮮嫩呢。

    林文珺確實晚上要跟廠長吃飯，但是絲廠廠長請她吃飯，百年大單子談下來，廠長怕這單子飛了。

    誰能想到??！從幾百條的生意做到了幾萬條！

    當年他要是嫌棄這幾百條的生意賺不著錢，不做了，那也沒后來幾萬條訂單，連蘇綸廠都倒了，他們這個小廠子還在盈利呢。

    蘇綸廠眼看要倒閉，李廠長這才把林文珺請出來，想跟林文珺談買絲料的事兒。

    現(xiàn)在原料價格貴了，國營老廠原來囤的那些貨能折價賣。

    蘇綸廠是想賣掉廠子的資產(chǎn)，補下崗職工的工資補貼。

    李廠長廠里的大單子都是百年的，就想帶林文珺去看看原料，要是原料好，他們的成本也能漲下來。

    “這次要不是因為原料訂單的事，我是真請不動林經(jīng)理啊，咱們趕早不趕晚。”國營老廠的囤貨量，就他們這些小廠子根本吃不完，趕早點還能挑一挑。

    馮蘭說：“真不用，我們又不搞那些，咱們就坐下來，好好吃頓飯，沒那些煙啊酒的?！?/br>
    李廠長就笑：“合作幾年了，我能不知道嗎？我是真愿意跟你們這樣的談生意，我也怕自己哪天就肝硬化了?！?/br>
    他一點沒胡說，跟女老板談合作要干凈得多，不用去夜總會，不用喝酒，就正正經(jīng)經(jīng)談合同。

    “也不怕身上沾香水味，回去被老婆罵了?！睘檫@事兒，李廠長都被老婆捶過好幾次了。

    馮蘭正笑著，一看包廂窗口：“人來了。”

    李廠長打開門迎接：“林經(jīng)理！請！請?！?/br>
    第210章 說小話   把電話掛了。

    “這個原料啊, 有各種類型的，紗錠線錠，絹縐緞錦紗羅, 還有各類機器, 咱們主要看百年用得上的。”李廠長給林文珺和馮蘭都倒了杯椰子汁兒。

    三人簡單碰個杯，李廠長把明年的訂單量和要用到的原材料估算了一遍：“咱們這個量大, 價還能再壓一壓。”

    他從皮革包里拿出報價單給林文珺看, 這單子做得很仔細，除了原料價格，還算上了生產(chǎn)損耗。

    林文珺一看就知道這表格后面還有幾列，打印的時候隱藏了，后幾列肯定算的是廠子能獲得的利潤。

    這類表格, 她們公司里也常做, 馮蘭沒學過電腦，全都靠招來的大學生在弄, 新來的實習生差點兒把他們的原表格發(fā)給合作方。

    是宋爽發(fā)現(xiàn)的, 馮蘭不懂電腦，但她做事情仔細，讓人先把表發(fā)給宋爽看一看, 宋爽一拉, 后面幾行把利潤也寫進去了。

    氣得她打電話把人拎出來一頓罵。

    馮蘭就是那時候下定決心，她也得去學學電腦, 報了個計算機培訓(xùn)班，每天林衛(wèi)東都把她送過去，上完課再接回來。

    林文珺看過單子說：“價格合適的，咱們買了原料是要生產(chǎn)，又不倒賣?！绷治默B是紡織廠里出來的, 她對廠子有感情，廠里買原料，是為了給下崗工人們發(fā)工資。

    本來已經(jīng)是打折出售了，不用再壓低價。

    “行，那我們明天就去看看貨?！笔绽蠌S的原材料，價錢便宜，絲不易存，那邊聽說是買絲料，還愿意再降一點。

    李廠長本來該自己吃下這批絲，八折拿的，報九折給百年，那他也賺了。

    一是廠子里沒這么多錢拿貨。二是他能打聽著的消息，馮蘭也一樣能打聽得到，萬一他湊錢拿了貨，賺了這筆錢，明年百年不跟他合作了，廠子虧的只有多。

    他老婆勸他：“你可別貪小便宜蝕大本！”

    到處都在倒廠下崗，絲廠能堅持下來不容易，現(xiàn)在廠子里最大的單子就是百年的，可不能放過這條大魚。

    李廠長又舉起杯子，這兩位不來虛的，那他也不說虛話了：“我就祝百年越辦越好，走向國際吧！”

    林文珺也舉杯：“那我們就借您吉言了?！?/br>
    李廠長是真這么想的，百年做得越大，廠子才越有活路，也就這幾條生產(chǎn)線現(xiàn)在還在堅持著。

    本來林文珺去義烏，李廠長是真怕她們往南邊找到供貨商，現(xiàn)在這樣，大家雙贏的局面是最好的。

    大家碰杯吃菜，三個人吃飯，李廠長倒是想點些龍蝦之類的，好不容易請到林經(jīng)理，得點些硬菜。

    還是馮蘭來的：“不用那些，點兩個爽口的素菜，一道湯，再加一個大葷就行了，別弄得一桌子菜還浪費?！?/br>
    等這飯吃完，李廠長還想送她們回去，一看林文珺開著車，就在門口道別，約好明天去看貨，自己開車回去了。

    李廠長的老婆在家剛坐下來吃水果：“你今天不是出門談生意嗎？這么早就回來了？”

    “跟百年?！?/br>
    一說跟百年，他老婆就回過神來了，晚上不用吃消化藥了：“我給你泡點茶切點水果吧，晚上吃得少，長壽?！?/br>
    林文珺把馮蘭送回家去，路上告訴她：“文儷把借的錢還我了?！?/br>
    “早就知道了?！?/br>
    林文儷還專門到哥哥嫂嫂家宣傳過呢，跟林衛(wèi)東說：“哥，我先把錢還給jiejie，你那份我們再等一等，你可別生氣啊?！?/br>
    林衛(wèi)東借了meimei三萬塊，這事兒馮蘭沒插嘴，家家都出了，林衛(wèi)東當大哥的，怎么能不出，說出去也不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