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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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之起了身,這才道:“無夜哥哥外出,平之奉柳公子之命隨侍夫人。” 這么說他是柳云尚的人?愛茉心中奇怪,可是他那日見自己時卻是在替一醉山莊的莊主傳話。 平之見愛茉看著自己不語,這才笑道:“平之知道夫人心存疑惑,待今后平之慢慢說給夫人聽可好?” 愛茉見他這么說,倒不便再問,于是只命三娘為平之準(zhǔn)備住處,平之也不推辭。于是白天里,他便隨侍愛茉左右,倒如貼身侍女一般。愛茉見他服侍人自有一套,便知他是經(jīng)過調(diào)教的,心中倒要看看他如何行事,于是也不拒絕。于是平之自端茶倒水到更衣沐浴,便是為愛茉貼身做了全套。與無夜比起來,平之更隨和安靜,卻也更捉摸不透。愛茉幾次想打探他的底細(xì),都被平之巧妙地推了過去。可是他對愛茉的安危倒是絲毫不放松。尋常人看他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公子,可遇事卻比任何人都機(jī)敏,愛茉要吃要用的東西,必經(jīng)他的手,便是住處來往的人,平之也細(xì)細(xì)看過,凡事想的無比周到,卻絲毫不露痕跡。這些功夫如不是自小練就,后天是無論怎么練就也不可能達(dá)到的,見此情形,愛茉便知自己再多問也無益,他自是一句也不會多說。 轉(zhuǎn)眼間,愛茉已在明若府上住了小半個月,無夜依舊毫無音信,魏王與梁北戎的人看上去也沒有什么動靜,于是愛茉心中倒有些不安。三娘回了幾次太守府,回來說府上并無異樣,只是太守這兩天倒是病了,梁北戎親自請了大夫給他看病,也不見什么起色。武從雪自從清涼寺回去后,便不再出門,看上去倒像是被梁北戎管制了起來。武從佑倒是天天仍去柳云尚府中上學(xué),梁北戎并未對他做什么手腳。 愛茉聽了這些,想了想,便命三娘找時間多回去走走,三娘應(yīng)了,這才出去了。 三娘剛走,平之便走了進(jìn)來,手中托著一碗冰糖蓮子粥放到愛茉面前道:“夫人這幾天有些心神不寧,這粥平之燉了一上午,夫人且嘗幾口?!?/br> 愛茉本無心吃這些,于是只沉默不語,平之見了,只坐在愛茉身前的小榻上親手捧了那粥,用勺子盛了送于愛茉嘴邊。愛茉無奈,只得吃了幾口,漸漸得,只覺得清香滿口,于是倒多吃了兩口,嘴角便沾了些。平之見了,琥珀色的眸子閃了閃,伸出手指替她擦去,愛茉見他不用絹?zhàn)?,便有些驚異,平之的手指卻不肯離開她的嘴角,只細(xì)細(xì)地她擦凈,這才輕輕笑道:“怪不得公子要我來服侍夫人?!?/br> 愛茉見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甚是奇怪,平之這時才收了手道:“就連我們莊主都說,公子是個心里只放得下自己的人,卻不想自清涼寺回來,卻是與以往不同了?!?/br> 愛茉見他如此說,便知說的是柳云尚,于是心中不快,只皺了皺眉。平之見她如此,便不再多說,只道:“夫人可有心上人?” 愛茉聽了一怔,心里卻是漸漸沉了下去,于是沒有作聲。 平之見了,輕輕嘆了一聲道:“平日里莊主總說,不要以為女子不薄情,她們?nèi)羰切闹袥]有了你,便是比世間的任何男子都要狠心。莊主說的可是真的?” 聽了這話,愛茉不由得想起程敏之,心中一痛,只道:“你們莊主難道沒說過,女子薄情都是有原由的,若不是那男人傷了她,便是她自覺得配不上他?” 平之的目光閃了閃:“夫人是哪一種?” 愛茉聽了只嘲諷地笑了笑:“如今我自身難保,又何必連累別人?!?/br> 平之聽了,垂下了眼眸,將手輕輕放在愛茉手上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世間男子若能得夫人垂青,自是修來的福氣,又何談連累?” 說著,看著愛茉道:“您難道不明白,這世間的男子也自人癡情不悔的人?” 愛茉看著他漂亮的眸子,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聽得外頭腳步聲響,卻是三娘走了進(jìn)來回道:“夫人,程公子在外求見?!?/br> 作者有話要說:忙了三天,小電終于病歪歪地繼續(xù)工作了,更新的晚了,對不起大家。后天出差福州廈門一周,俺會背著小電努力更新滴,只要它不病倒,俺就努力多寫點(diǎn),回來買個新的把它養(yǎng)起來…… 天荒地老有窮時3 秋意漸起,剛飛過點(diǎn)點(diǎn)細(xì)雨,岸邊的垂柳落了幾片葉子,程敏之站在九曲橋上望著那一池秋水,素色的衣衫上沾了幾片落葉,他卻渾然未覺。 愛茉來到橋邊,見秋風(fēng)微動,吹起他的衣衫,竟有無邊蕭瑟。程敏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神情看不出悲喜,經(jīng)日不見,他的面容看起來疲倦了些,只是看著她的目光卻有無限期望。 “聽明若夫人說,你去了京城?!睈圮缘?。 “不過是奉旨進(jìn)京,前些日子的幾樁案子已有了結(jié)果?!?/br> 這幾日愛茉雖未出門,卻聽說蘭陵城內(nèi)出了幾件大事,一是原守備葉長青被查出與匪人勾結(jié),已關(guān)押入監(jiān)。另有鹽運(yùn)使并若干把總也牽涉其中,大大小小官員,竟被牽連了幾十人,小小的一個蘭陵城,不過百十來個有品級的官員,一時間關(guān)的關(guān),斬的斬,竟有三成都落了案。而這一切,都是程敏之的功勞。皇帝為獎勵這個剛剛上任不久的御使,特召他入京受賞,又封了他巡撫一職,他本就年輕有為,意氣風(fēng)發(fā),再加上圣寵正盛,于是一時間不論京城,還是蘭陵城中,所有的官員見了他,都不自覺地要尊稱一聲“程大人”。 “令尊大人聽說一定很高興?!睈圮暂p輕笑了笑道:“他這些年,就盼著你有今日?!?/br> “那你呢?”程敏之看著她,目光復(fù)雜難言:“清涼寺時,為何不肯見我?” 愛茉略轉(zhuǎn)了頭卻不看他,只道:“你現(xiàn)在身份與以往不同,我們總要遠(yuǎn)著些好?!?/br> 程敏之面色陰沉:“這都不是理由?!?/br> 是的,這都不是理由,可愛茉要怎么和他說真正的原因,告訴他自己與柳云尚已同床共枕過?還是說如今自己卷進(jìn)了一件無頭又無尾的莫名公案中,已是自身難保? 愛茉沉默著,有秋風(fēng)掃過,落葉又起,在兩人之間翻飛。 “敏之,”愛茉柔聲道:“你我相識之初,我便說過,咱們不過是露水鴛鴦,總是不能長久,你可還記得?” 程敏之看著她,不說話。 愛茉勉強(qiáng)笑了笑:“如今,我們還是分開了罷?!?/br> “為什么?”程敏之瞇了瞇眼:“我要一個理由?!?/br> “沒有什么理由?!睈圮蕴痤^看著他:“只是不喜歡了?!闭f著,她終是勉強(qiáng)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從來都是喜新厭舊的人?!?/br> 程敏之不說話,愛茉的笑容終是掛不住,于是只不看他。 “那新人是誰?”程敏之看著她道:“無夜?還是柳云尚?” 愛茉一怔,程敏之卻走上前來,抬起她的臉:“或者是這些天服侍你的那個孩子?別說你不知道,你知道我不相信?!?/br> “敏之……”愛茉無言以對,他身上仍有淡淡的書墨清香,是她熟悉的味道,卻也讓她心痛不已。 “告訴我。”程敏之看著她的眼睛啞聲道:“茉兒,不要對我撒謊?!?/br> 心哪怕已經(jīng)痛了無數(shù)次,也不如此時他看著她的目光讓她痛苦,她不知如何啟齒,可卻必須有一個了解。 “敏之,”她握住他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我不想騙你,那日去無相寺前我向你討那春來早你可記得?” 程敏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 愛茉道:“當(dāng)時你曾說還有人也討過這藥,當(dāng)時我們皆未在意,只是后來才知道,那討的人便是梁北戎。他討了春來早本想用在柳云尚與小郡主身上,只可惜陰差陽錯,我去找你時走錯了房間,于是……”愛茉說不下去,緩了半晌才道:“于是我與柳云尚皆中了那毒。” 下面的事自是不必再說,愛茉咬牙強(qiáng)忍了淚道:“敏之,我已無顏再見你?!?/br> 程敏之看著她,手指從她的手中滑落,愛茉心中一痛,有什么從眼中落下,她忙避開身。 “如此說來,你……與他……”程敏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后面的話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這世上的緣份并不是每一樁都有結(jié)局,愛茉早已知道自己與程敏之的結(jié)果,可事到眼前,卻仍忍不住悲傷,于是只道:“敏之,這些日子我辜負(fù)了你,我們終是不能相守,你……便是把我忘記了吧?!?/br> 她說的哽咽難言,于是強(qiáng)忍著轉(zhuǎn)身離開,可未等她走開,卻只覺得手腕被他緊緊握住,她驚覺回頭,卻見微風(fēng)細(xì)雨中,程敏之咬牙道:“這就是你要分開的理由?” 愛茉怔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程敏之卻道:“我只再問你一句話。” 愛茉看著他,程敏之看著她的眼睛:“你的心里可有他?” 他指的是柳云尚?愛茉搖頭。 程敏之又道:“那可有別人?” 愛茉又搖頭,程敏之看著她,目光終是悲喜難辨,只道:“那我呢?你的心里可還有我?” 愛茉不知如何答他,只覺得心痛難忍,半晌卻是說不出話。 程敏之走上前來托起她的臉孔,修長的手指緩緩替她擦去淚水,目光中仿佛有千言萬語,最后卻只說了一句:“茉兒,不論你怎樣,只要你的心里一日還有我,便永遠(yuǎn)不許再說分開的話?!?/br> “敏之……”愛茉哽咽。 程敏之卻深深看著她道:“自認(rèn)得你,那些貞節(jié)禮教,世俗道德對我都無半點(diǎn)意義,沒有了你,它們永遠(yuǎn)給不了我幸福,只有你……所以不要再說分開的話,不管是柳云尚還是其他什么人,只要你心里沒有他們,我就都不乎?!?/br> 他的眸子定定的看過來,仿佛世間的一切只有她在他的眼中,愛茉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只輕聲道:“敏之,你真傻……我沒有那么好……” 程敏之卻按了她的唇苦澀一笑:“那又如何?你是我的茉兒?!?/br> 微風(fēng)輕起,落葉飄飛,愛茉伏在他懷中,耳邊聽到的是他的心跳,還有縈繞在周圍他的氣息,也許當(dāng)初遇到這個小公子時,她只是抱著獵奇的想法,可如今,他卻為了她成了一個擔(dān)當(dāng)起她的男人。 二人纏綿良久,才向屋內(nèi)走去,屋檐之下,平之一身黑衣,手里托著淡茶,他的腳下,一只黑貓兒撒著嬌。見二人走來,他垂下了目光,那貓兒“喵”地一聲叫著,也躲到了他的身后。 愛茉只向他道:“這位是程大人?!?/br> 平之欠身施禮道:“平之見過大人?!?/br> 程敏之看了看他,也不在意,只道:“起來吧,這些天勞煩你照顧夫人,我自會賞你?!?/br> “多謝大人?!逼街ы樀氐?。 那躲在他身后的貓兒輕輕跳了出去,一會兒便不見了。 愛茉看了看二人,心中不禁感嘆,曾幾何時,程敏之也不過是與平之相差無幾的少年,可自從入了官場,竟是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全無往日里對著自己時呆呆的模樣。如今他是眾人口中不敢怠慢半分的的巡撫程大人,只不知還是不是她昔日心中的敏之。兩人那些單純愛戀的時光,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程敏之倒似不介意,連日來,竟除了辦理公務(wù)外都要來愛茉這里坐一會兒,或聊會天兒,或喝會兒茶。二人雖相戀有些時日,卻從不曾如果清閑自在地相處。程敏之卻只與愛茉,無論官場還是身邊的事,都說與她聽,只不再提那日之事,竟像從未曾知道一般。 愛茉見他如此,心中不是沒有不安,只是事到如今,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難得,她要求的并不多。 閑來時愛茉便將與梁北戎一事說與他聽,只是對于柳云尚所要找的東西并未說明,程敏之聽了事情來由,沉吟了半晌,這才道:“在京中時我曾見過梁王一面,只是現(xiàn)今年事已高,所有事務(wù)均由幾個兒子掌管,這梁北戎雖是王爺義子,卻是最得寵的一個,既派他來蘭陵,此事定然非同小可?!?/br> 愛茉聽了這話,于是想了想,便將那日自己被追殺,柳云尚問起魏王一事告訴程敏之,聽了這話,程敏之倒皺了眉頭,沉吟了片刻才道:“我與魏王蘇遠(yuǎn)山也曾有過一面之緣,與其他幾個王爺不同,他倒是年輕些,只是聽說近些年來身體不好,甚少見客,只因他甚得圣上眷寵,西部那些將領(lǐng)當(dāng)年也大多追隨過他,所以即便是皇親貴戚也不敢得罪他半分?!?/br> 愛茉想了想:“只是他為何又要捉我回去?我并不認(rèn)得他?!?/br> 程敏之聽了,只道:“聽說他昔日在西北時有幾年住在鄴城,茉兒難道沒有印象?” 聽到鄴城二字,愛茉不由一怔,不由得道:“爹爹尚未去世時,我便隨他住在鄴城,可是卻不記得聽說過魏王此人。” 程敏之皺了皺眉,一時半刻也想不出頭緒。 這時,只聽外頭木屐輕叩地板之聲,平之托著一碗清粥走了進(jìn)來,見程敏之在此,他似怔了怔,繼而卻仍垂目來到愛茉身邊道:“夫人,平之做了蓮銀耳粥,您略嘗嘗?!?/br> 愛茉見他哪些,便接過那碗,平之卻未像平日般拿了勺子服侍,只立在一旁,程敏之看了看他,自端了茶喝。平之垂下眼眸不語。 愛茉吃了兩口,見二人如此,便放下粥向平之道:“這粥可還有?” “尚有一些?!逼街?。 愛茉聽了笑道:“上次明若夫人來我這里,夸你這粥做的好,你且給她送些去。” 平之聽了,緩緩?fù)讼隆?/br> 見他走了,愛茉放下粥抿了口茶,這才道:“你這又何必,他不過是個孩子?!?/br> 程敏之面色不變:“我當(dāng)初認(rèn)得你時,在你眼中何嘗不是孩子。” “敏之……”愛茉想要說什么,但終是咽了下去。 程敏之卻緩緩道:“茉兒,你總歸是對他無心,可是卻難保他對你也是如此?!?/br> “我明白?!睈圮缘溃骸爸皇俏也幻靼?,你這是生我的氣,還是生平之的氣,又或者都不是?!?/br> 愛茉看著他:“我怎會不知你的心,你在意的不是他,也不是我,只怕是柳云尚,我說的是不是?” 程敏之聽了這話,卻是沒有作聲。 愛茉猛地站起身:“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找我?那日我已將話說明,你既然介意,我們分開便罷……” “茉兒!”程敏之起身將她擁進(jìn)懷里道:“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如果換作別人,我都不會介意,唯獨(dú)他,卻是不能?!?/br> 愛茉抬頭道:“為什么?” 程敏之看著她緩緩地道:“我與他,有太多相似之處,只怕你分不清心里喜歡的究竟是誰。” “這怎么可能?”愛茉氣道:“他是他,你是你,你這么說將我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