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個瞬間，他看到了屏幕正中一閃而過一個日期。

    下一秒，他飛快鎖屏，又重新回到帶時鐘和日期的鎖屏界面。

    21:59。

    2022年3月21日。

    他來到這個世界后，從不在意年月日，因為這里的時間與他無關(guān)。

    但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生日……

    屋子里一片寂靜。

    窗外是樹葉風動的“沙沙”聲。

    那只嶄新的手機從他手心滑落，近乎無聲地掉入被子里。

    他被那無聲驚醒。

    幾個小時前，他陪他去吃了一碗面，但是明明沒人愛吃。

    他把拷貝的卷宗遞給他，笑著說：“這是送你的禮物?！?/br>
    他想起他沒說完的那句話，前半句分明是：“你怎么知道是單方面？”

    他曾經(jīng)欲言又止：“其實……”

    其實？

    其實什么？

    譚既來從床上彈起來，趿拉著鞋子打開門就沖了出去。

    他扶著欄桿，三兩步躍下一截樓梯，十幾秒的功夫就跑到小樓外。

    他在警局大院茫然地四下張望，企圖找到那個身影。

    可是十點鐘的警局除了幾盞燈下熾白一片，其余的地方漆黑寂靜，一個人都沒有。

    譚既來沒有目標地沖了幾步，站在院子里無所適從。

    他明明說十點樓下集合，但是此刻他就在樓下，他又在哪里？

    他在哪里？

    “譚既來——”

    黃嘉河坐在辦公室聽到走廊里有人狂奔，連忙跟出來，發(fā)現(xiàn)是穿著單薄睡衣的譚既來站在警局大院中間。

    “嘉河，他人呢？”譚既來大聲問。

    黃嘉河：“誰？老大？”

    譚既來：“對！他在哪里？！”

    黃嘉河：“……”

    他看譚既來無措地原地打轉(zhuǎn)，幾步跑過去，按住他的肩想讓他冷靜下來：“大半夜的你干嘛呢？”

    “告訴我他在哪里？！”

    譚既來雙手猛地反扣黃嘉河上臂搖啊搖，力氣大到驚人。

    黃嘉河快被搖散架，撅著嘴“噓”：“你小點聲……”

    “說??！”譚既來第一回強勢打斷他，大吼。

    啊啊啊半天了，說點有用的行不行！

    他像熱鍋上的螞蟻，快給他跪下了。

    黃嘉河莫名其妙又震驚地看著譚既來，忽然不敢說“保密”。

    他干巴巴說：“他現(xiàn)在在忙，你有事找他的話，等他忙完了我?guī)闳ヒ娝！?/br>
    譚既來潛意識里覺得哪里不對。

    可他一時間又找不到理由和根據(jù)。

    他緊緊盯著黃嘉河，眼神尖銳到對方想躲開：“你保證他忙完了會告訴我？！”

    黃嘉河喉結(jié)滾動，覺得自己也不能算扯謊，硬著頭皮咬牙說：“等他結(jié)束，我一定通知你?！?/br>
    明明言之鑿鑿，但是譚既來聽完猛地松開他，搖著頭后退。

    不對！

    黃嘉河在騙他！

    黃嘉河看他轉(zhuǎn)身又要不知道往哪里去，撲過去一把按住他的肩，頭疼欲裂：“我都說了他在忙，你現(xiàn)在不要打擾他工作好不好？”

    譚既來追問：“那他什么時候結(jié)束？”

    黃嘉河上半身后仰，叫天天不靈：“這我怎么知道？”

    譚既來紅著眼睛地看著他。

    黃嘉河頂不住壓力，嘴不受控制地說話：“但是只要他有空，我立馬就跟你說。”

    完了又鄭重其事補一句：“我保證，一秒都不耽擱?！?/br>
    空氣安靜幾秒。

    “好！”譚既來用力點頭，聲音發(fā)抖卻又堅定，“哪怕半夜，哪怕凌晨，哪怕任何時候，只要他結(jié)束了請你立即告訴我?！?/br>
    “不用擔心作息問題，我今晚不睡?！?/br>
    “我就在房間里等著他?！?/br>
    “一直等著他！”

    他后面的話不知道說給黃嘉河，還是說給自己，也或許誰都不是。

    他更像是在做一場盛大的宣言，迫不及待昂起頭，大聲告訴全世界，告訴頭頂?shù)男强蘸腿乱估锏娘L，他喜歡他。

    他在告白。

    大概是辭色太過激烈，最后一句話說完后，譚既來忽然頭暈。

    他喘著粗氣，微微彎腰，雙手撐住膝蓋，才能保持身體平衡。

    黃嘉河伸手扶住快倒下的人。

    感受到對方全身都在發(fā)抖，他腦子也跟著一片空白。

    風呼啦啦地吹，不解世事。

    警局熾亮的照明燈，光線莫名慘淡。

    兩個人在院子里僵持了半分鐘。

    “你找他，”黃嘉河拿不準自己該不該問，“到底什么事？”

    譚既來莫名其妙笑了一聲，向他借一點力，慢慢直起身體。

    他指關(guān)節(jié)擦了一下眼角的潮濕：“其實也沒什么?！?/br>
    黃嘉河看著他略顯癲狂的笑：“……”

    怕不是真瘋了。

    晚上十點空氣很涼。

    小風一過，黃嘉河擔心他凍壞，說：“太晚了，天氣冷，先回屋吧。”

    譚既來定了會兒，終于點了點頭。

    他跟著黃嘉河回到小樓。

    樓梯間有個窗戶，站在某個角度能看到警局大院。

    外面的減速帶發(fā)出被碾軋的悶聲，應(yīng)該是有車輛經(jīng)過。

    譚既來下意識回頭去看，果然見到一輛全黑貼膜的越野車，在夜色的掩護下飛速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