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沙陀大舉進(jìn)攻馬陽關(guān)，軍隊(duì)便就駐扎在徑陽城外，百姓見城不保，紛紛往南下逃往翼州和鶴州二城。

    此時(shí)的徑陽城已變成一座空城，里頭只剩下那些跑不動的老弱婦孺。原來車水馬龍的東大街，只剩下幾塊殘破的木板。烏鴉在上空鳴叫者，城里還有幾家的煙囪里冒著炊煙，秋狄走了過去，屋門只是簡單拿木棍抵著，糊窗的紗也破了幾個洞，風(fēng)則都往里頭灌著。老婦坐在土灶后面，往竹筒里吹著氣，熱著昨日吃剩下的饅頭以及梅干菜。

    秋狄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喊了聲:“老婆婆。

    老婦抬起頭看著秋狄，用腰間的圍布擦了擦背煙灰弄臟的手，說道:“將軍，來了?！?/br>
    秋狄看著這破舊的家，燕子在梁上筑著巢，天井里的青石板的凹槽還渥著水，他看著眼前這位老婦人，不由的低下頭去問道:“這兒就你一個人嗎”

    “還有我的老頭子，他前年把腿摔斷了，孩子們都不帶他，我若走了，他豈不是就得在這等死嗎”

    秋狄聽了心里直泛著著酸，半天沒說話。

    老婦給秋狄倒了一碗茶，說道:“我并沒有怪罪將軍的意思?！彼а鄢T外看去，看著遠(yuǎn)處的青山，不知以后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她嘆了一氣，繼續(xù)說道:“要怪也怪就怪那些胡人。”

    秋狄喝了一口茶，說道:“弱rou強(qiáng)食，本是天地法則，并不怪他們，只怪這利益熏心的朝廷，將這數(shù)萬人的生命當(dāng)做游戲的賭注，當(dāng)做博弈的籌碼?！闭f道這他的拳頭不自覺的手握著。

    老婦繼續(xù)往他的碗里添著水，一面說道“將軍，你是個好人。這徑陽并不是給肥地，沒什么油水好撈，歷來那些在任上的官員，各個都想從百姓這邊撈點(diǎn)，若換做他們早就收拾好那些金銀細(xì)軟跑了，哪像將軍還在這守著?！?/br>
    秋狄從老婦那邊出來便直上城樓，看著低下駐扎這那些沙陀人在那叫囂著，心中好不是滋味。

    秋狄問道:“信送出去了嗎？”

    身旁的人搖了搖頭道“將軍，那些信都在鶴州被截了。”

    “又被截了。那寧王那邊呢?！?/br>
    “也沒有?！?/br>
    秋狄閉上了眼睛，說道“他們是存心想丟了徑陽。”

    “將軍，那該怎么辦?！?/br>
    “守著?！彼舐晫⑦@兩個字，城中還有些百姓，若是他們退了，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又是什么后果。

    可士兵并不是這樣想，看著城下數(shù)萬人的沙陀軍隊(duì)，而他們的守城軍只不過是他們的一星零頭而已。這一切只不過是以卵擊石，援軍遲遲不來，膽怯和不安使他們起了臨陣脫逃的想法。

    秋狄提起他的長槍，對他的士兵喊道“我知道你們想什么，這幾人軍心動蕩的如此厲害，我心里也很明白，這幾日皆二連三的有人放下自己長槍，脫下自己的戎裝，背棄對當(dāng)初天地起誓的誓言，但他們也收到他們的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

    “把他們帶上來?！?/br>
    上來一排士兵，手里各一個托盤，上面皆蓋著黑布，他緩緩走過去，抽下蓋著上面的黑布。

    一排排的人頭展露在士兵的面前，而最后那個士兵手里則捧著一推的黃金條。

    秋狄走到為首士兵的面前，拎起逃兵的頭顱，繼續(xù)說道“誰若是想走，這便是他的結(jié)果?！鳖^顱還滴著血，散發(fā)著濃郁的腥臭味。

    一旁跟著小侍衛(wèi)輕聲，說道“放狗?！?/br>
    一條被餓了三四天的狼狗，從籠中沖了出來，順著血腥味跑到秋狄的面前。秋狄看著它，將手中的頭顱丟到它的面前。狗子哪管這么多，見是rou就瘋狂啃食起來，不一會就被啃的面目全非。

    士兵看著眼前的場皆退了一步，秋狄走到那些金子的面前，拿起金條敲了幾下，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說道“看盡這些金子沒，這可全是十足的真金?！笔勘粗@小山般的黃金，眼睛立刻就閃著光。

    秋狄指了指底下的那群胡人，說道“今日我就立個規(guī)矩，殺胡人，就來我這領(lǐng)金子，城守下了，我給你們各晉一級，若是有叛國逃兵著，死無全尸。兄弟們，我希望你們不止是為了些什么身外之物，熱血?dú)?。你們是好男兒，志在四方?！?/br>
    他指著那邊說道:“過了涇陽下面就是鶴州和翼州，一直南下便就是京城。京城便是大和的心臟，若是這群胡人進(jìn)了去，吃苦的孩子我們的妻兒。我不知道各位兄弟是來至何方，但是我們都有共同的信念，保家!不讓我們的妻兒，這些胡人欺負(fù)。兄弟們，別害怕，援軍馬上就到，拿出我們氣勢來。我秋狄，今日對天起誓，永不背棄今日一同作戰(zhàn)的兄弟們，要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共赴黃泉路。決不讓，胡人踏過涇陽關(guān)?！?/br>
    下面的士兵舉著長槍，也一同喊道:“生便一起生，要死便一起共赴黃泉路。決不讓，胡人踏過涇陽關(guān)。”

    秋狄看著這群將士，將桌上的酒一飲而下，說道:“好兄弟。”他將動蕩的軍心重新擰回一股麻繩。他笑了，眼里有些淚。時(shí)隔多年，他再次見到曾經(jīng)的那個軍隊(duì)，就如猛虎一般剛毅，不管敵方有多少兵力從不膽怯，一直向著前沖?；蛟S這就是皇帝怕他的理由。

    秋狄走了下來，拉著平時(shí)跟著的小士兵說道:“吩咐下去，燒幾十鍋熱油下去，準(zhǔn)備幾擔(dān)子的辣椒面，滾石也備上。

    “將軍，準(zhǔn)備這邊干什么?！?/br>
    他指了指那些城外，沙陀人的營帳擺放著新伐來的木頭。

    “將軍，他們在準(zhǔn)備木頭。”

    秋狄只是嗯了一聲，繼續(xù)說道:“這些東西，你下去就吩咐人趕緊備下，以防不時(shí)之需。他們已經(jīng)在做城梯，攻城也就這兩日的事情。你趕緊和達(dá)叔，喬裝難民的樣子，混出城去將這封信一定要送到王爺?shù)氖稚稀！?/br>
    他掏出信交到小侍衛(wèi)的手上。

    “是，將軍?！彼麑⑿湃揭陆罄铮戕D(zhuǎn)身離去，可還沒有走幾步，又被秋狄叫住了。

    “左槐?！?/br>
    左槐轉(zhuǎn)過頭看著秋狄，問道:“怎么了將軍?！?/br>
    “沒事，早去早回?！?/br>
    “嗯，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