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涇陽將軍秋狄，畏敵不前，棄城而逃，理應(yīng)株連五服?！背械奈墓?，紛紛上書來彈劾這位他們并不熟悉的將軍，甚至有些為了討好皇帝還編出些莫須有的罪名，生拉硬掰口到秋狄的頭上。

    這個結(jié)果全在皇帝的意料之中，他獨(dú)坐在大殿之上，俯視群臣，聽著他們聽著他們口中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此情此景當(dāng)真是令人發(fā)笑。皇帝的手緊緊捏住龍椅，過了許久才開口道“傳朕旨意，涇陽將軍秋狄革去名籍，秋家五十二口人全部收監(jiān)，待秋后處斬。

    話音剛落，言官面面相覷沉默了一會，隨后起呼皇上英明。只有寧王一人面色沉重，雙手握拳，他厭煩極了言官的那張嘴，恨不得立刻將他們的嘴撕去，他明白，他不能這樣干，這里是朝堂，只能將那些悲憤隱忍去。

    皇帝看著面如土色的寧王，便想伺機(jī)敲打敲打他，便問道“寧王，你可有異議嗎？”

    從人皆看著寧王，只見他俯首道“稟陛下，臣無異議。只是想到?jīng)荜柍侵械陌傩?，臣心痛不已?！?/br>
    皇帝心中的早已打好了算盤，便一步步往下走著。隨后下令命派平王率六萬大軍北上遠(yuǎn)征奪回涇陽。

    平王只是簡單應(yīng)了一句“是”，這一切就如他預(yù)期的那樣。

    外頭的天依舊是黑著，遠(yuǎn)處傳來一陣悠揚(yáng)的鐘聲，一下、兩下、三下，外頭細(xì)聽還有一些雞叫聲。

    皇帝看了一圈堂下的大臣說道“今日便到這吧?！?/br>
    “退朝?！?/br>
    寧王低著頭往外頭走著，未見門口的門坎差些摔去，好在一旁的太監(jiān)一把將他扶著，說道“哎呦，王爺你這是這么了?！?/br>
    寧王擺了擺手道“沒事?！?/br>
    大太監(jiān)叫來自己的小徒弟，說道“快扶著王爺?！?/br>
    很快官兵立馬包圍了整著秋府。秋府外頭立刻圍滿了老百姓，對著秋府上下指指點(diǎn)點(diǎn)，評頭論足。左槐和達(dá)叔藏匿在人群之中，看著秋府的老老少少皆被扣押出來，心中就如中箭一般。

    “活該啊，養(yǎng)了這么一個貪生怕死之輩的兒子。”

    “有什么可憐的，這么不想想那些涇陽城那些枉死的百姓?！庇行┻^分的還往里頭丟從東市口撿來的爛菜葉子。

    人群中有個中年人忽然喊道“秋狄窩囊，秋家人，該死。”氣的左槐立馬上前朝他踹了一腳，狠狠罵道“誰許你這么說，將軍的?！?/br>
    那個吃痛捂著肚子，從地上爬了起來，罵道“我說秋狄怎么了，礙到你什么了，你犯的著這么踹我嗎？”

    達(dá)叔立馬將左槐拉住，左槐依舊想往前從，想要揍那個家伙。達(dá)叔湊到左槐的耳旁說道“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br>
    左槐慢慢停了下來，眼里飽含著淚水，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更別說是一個將士，他看著達(dá)叔，說道“將軍他”

    達(dá)叔拍著左槐的頭，輕聲說道:“我知道，可是我們不能鬧，在鬧我們也不能給將軍一個清白，只有找到寧王，我們才能給王爺力證清白，洗清冤屈?！?/br>
    此時寧王已回到府中，命人找了兩套素色的衣服換上。他坐在自己的戎裝前，點(diǎn)上了兩對白蠟燭。外頭又下起了雨，這氣溫又陰冷了起來，他拿出一個小火盆，往里頭燒著錫箔銀錢。外頭響起幾聲悶雷，寧王拿出酒杯放在地下，往里頭倒著酒，自顧自問道:“自從塞外一別，我們幾年沒一起喝酒了”

    他掰了掰自己手指頭，數(shù)道:“一、二、三、四。四年，我們四年沒有在一起喝酒了?！?/br>
    外頭又響了幾聲悶雷，原本關(guān)的窗戶被風(fēng)吹開。一貫風(fēng)闖了進(jìn)來，吹起青紗窗簾，想是老天爺將多年不見的老友送了回來?；璋档奈葑永镏稽c(diǎn)了兩對白燭，他修長的影子映在地上，隨著燭影一起晃動起來。

    寧王將酒往地上倒，苦笑道:“萬沒想到，再次請你喝酒是這種方式?！?/br>
    此時左槐和達(dá)叔來至寧王府的側(cè)門。守門家仆見二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風(fēng)塵仆仆的往這兒趕，便問道:“你們打哪來”

    達(dá)叔掏出符牌遞到家仆面前，道:“我們有事，求見王爺，還望小哥通報一聲，我叫達(dá)叔。”

    家仆接過符牌上下打量，立馬將達(dá)叔他們請了進(jìn)來，笑嘻嘻說道“大人，里邊請?！庇谑潜銓⑺麅深I(lǐng)至花廳等候。

    家仆叩了叩門，畢恭畢敬的說道:“王爺，外頭有兩個涇陽府軍的大人求見。”

    寧王本想不理會，但聽到?jīng)荜柖直懔ⅠR起身。他打開門，看著來稟告的家仆，說道:“請進(jìn)來吧?！?/br>
    達(dá)叔二人被家仆領(lǐng)至房前，屋內(nèi)十分昏暗，溫度也比室外更冷一些。達(dá)叔走上前去立馬跪了下來，說道:“下官溫世達(dá)，叩見王爺?！?/br>
    原本背對他們的寧王聽到達(dá)叔的名字立刻轉(zhuǎn)了回來，說道:“達(dá)叔!”

    “是，王爺?！?/br>
    寧王上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問道:“秋狄他”

    外頭的雨打著屋檐，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從窗外飛來的飛蛾，里間有零星的暖光，就一股腦的朝著燭光里飛去。

    達(dá)叔超里間看去，他揚(yáng)起頭說道:“將軍他一直堅守這涇陽城，從未想過放棄，他一直堅持著?！彼脑捳Z中參合了一些噎嗚聲。

    寧王扶起了跪在地上，達(dá)叔，說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是我對不起他。”

    達(dá)叔從懷中摸出那封書信交于王爺，說道:“這是先前將軍讓我交給王爺?shù)模俏襾磉t了。”

    寧王接過書信，信封上布滿著褶皺。他撕開上面的封條，將里頭的信抽了出來，里頭還夾雜著些許雞毛。

    信上寫道:

    沙坨兵力逾三萬，駐涇陽城下已久，而我軍之兵不滿五千，故去信請援。敵軍臨城下，援兵未至也。若區(qū)區(qū)五千將士應(yīng)戰(zhàn)沙坨三萬人，乃螳臂當(dāng)車之義也。萬望王爺稟圣，速速發(fā)兵馳援。

    寧王一步一步的朝著白燭下走著，跌坐下來，拿起酒壺往酒杯里倒，他回頭朝達(dá)叔問道:“前一封支援信何時寫的”

    達(dá)叔回道:“三月十三。”

    “那這一封呢”

    “四月十一。”

    寧王將手中的酒一口悶了下去，說道:“為什么，這么吃才寫這信。”

    一旁的左槐，沖出來說道:“將軍給王爺寫了很多信，可都在鶴州被截?！边_(dá)叔起來拉了左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在說了。左槐的臉上以留下兩行清淚，他看著達(dá)叔，只是委屈的喊了聲他的名字:“達(dá)叔?！?/br>
    “讓這孩子，說?！?/br>
    “援軍早如鶴州城，可遲遲不如涇陽。將軍就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城破他都一直在堅信，援軍會來?！?/br>
    寧王緊緊捏自己的袍子，他明白援軍遲遲不如關(guān)的緣由。剛才撲火的蛾子已被烈火灼傷，背上還焦了一大片。它跌落在地上，一步一步艱難的朝著光亮處爬去。寧王拿起這只蛾子，說道:“你怎么這么傻非要撲這個火。”

    雖說只有零星一點(diǎn)光和熱，可他一定要去找尋并堅持這零星的光明，哪怕是付出死的代價，如同飛蛾火那般，他依舊也會堅守著，因?yàn)樗莻€軍人，身后便是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