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突然就變得緊張起來，大漢看著賈瑜那副無所謂的神情，終究還是沒敢動手，向左右吩咐一聲，便有人去向后面通稟。

    “呵，是騾子是馬，咱們一會再看，只求到時候幾位別是個蠟槍頭?！睗h子嘴上卻是不饒，仍舊是言語不善。

    指尖揉搓著眉心，賈瑜盡力去壓制著內(nèi)心的那點(diǎn)煩躁。

    他身邊的王喜咽了口唾沫，在其它人看不到的角度，王喜卻可以清晰地瞧見，賈瑜右手邊衣袖中若影若現(xiàn)的黑色火槍管。

    王喜第一次看見這東西時，賈瑜拿它打穿了黎鵬的肩膀。

    王喜第二次看見這東西時，賈瑜拿它打斷了賴大的腿。

    這是王喜第三次見到這個火槍了，他看了看眼前依舊神情傲慢的大漢，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

    ……

    沒過一會，岸邊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人在一幫漢子的簇?fù)碇?，慢慢悠悠地往岸邊這走來。倪二這會兒氣總算平了，往前一步雙手抱拳，“在下倪二，是京城賈家的外事管家，敢問閣下是……？”

    倪二的熱情卻并沒有迎來對方的好感，反而他那濃郁的北方口音以及這武人的見禮，讓對方頓時厭惡起來。

    “席掌柜，這事你給拿個主意，小人是咱陸家家奴，兩輩人在這收錢了，也沒見過這么霸道的?！?/br>
    王喜聞言有些不喜，辯解道“你這人怎么如此不講道理？什么叫我們霸道，明明是你們二話不說就要攔船收錢，要收錢也好，拿出官府的憑據(jù)要多少都給你交?！?/br>
    席啟年冷笑一聲“憑據(jù)？告訴你，來了南邊，我陸家的錦帛就是憑據(jù)?！?/br>
    倪二指著身后船樓上碩大的賈字說道“哈，你陸家算什么東西？我們京城賈家一門三國公，如今我們西府二老爺?shù)拇蠊媚镞€是皇帝的妃子，今兒你好言道歉還則罷了，如若不然，我們定要跟你去官府討個說法?！?/br>
    席啟年頗為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我道歉？國公？哈，真是北侉子沒見過世面，只管去數(shù)數(shù)南邊有多少個封王，一個落魄的國公家還想著自己是當(dāng)年那光景，真真是笑死個人?！?/br>
    “你！?。　蹦叨q紅了臉，當(dāng)下腳往地上一跺作勢就要上去理論一二，然而他腳一動，周圍碼頭上十七八個纖夫就將賈瑜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王喜趕緊把倪二一拉，口中勸道“二哥，小公爺還在身后呢，咱們這人手又少，就算不想落家里的臉面，也得顧著小公爺?shù)纳碜硬皇?，這要給別人打壞了哪，綠竹姑娘怕是要把我們趕下船去咯?！?/br>
    倪二一聽確實(shí)是這個道理，便轉(zhuǎn)身對賈瑜說道“二爺，就這些雜毛，看我一會帶仆役全給他收拾了，我絕對不給您丟咱寧國府的臉面！??！只是這會怕打起來這些賤東西手上沒個輕重，把爺傷著了，回去綠竹姑娘又得找我們麻煩，您先去船上歇歇，容我們擺平。”

    賈瑜還沒說話，那邊席啟年笑了出來“收拾我？我倒要看看，誰敢跟我們陸家動刀槍?。俊边@邊話音剛落，另一邊的纖夫們就從地上箱中翻出了棍棒，有些甚至拿著割繩的短刀。

    “好家伙！？可真是比山匪還厲害，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要作什么？”倪二見賈瑜已經(jīng)在王喜的護(hù)衛(wèi)下往船上去了，愣勁便上來了，當(dāng)下一揮手，從一旁的貨船上就跳下來七八個青壯來到他身邊。

    “往常咱們吃二爺?shù)?，住二爺?shù)模┑挠玫倪€是二爺?shù)?，每月還能得點(diǎn)余錢去喝酒，今兒遇到難事了，正是該出力的時候?！?/br>
    這幫人本就是街井邊的潑皮，全托倪二的福才謀得一個好差事，對他最是推崇，現(xiàn)在聽他這樣一講，二十出頭的青年正是血?dú)夥絼偟臅r候，哪還抑得住氣？

    “二哥，你只說對面哪個惹了咱，只管把他拖過來，叫他認(rèn)錯就是！”

    “這平日擔(dān)心給咱二爺臉上抹黑，這打架斗狠的事多長日子不做了，今兒讓人騎到臉上來，沒別的說，叫他知道知道馬閻王長幾只眼！??！”

    ……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更何況兩邊這剛說半句就嗆起火了，也不知從哪扔的棍棒，眾人便撕打在一起，窄小的碼頭上哪能容得下這般鬧騰，“撲通”的落水聲不斷傳來。

    倪二這群人到底是平日吃的精壯，比起這些天天為吃穿發(fā)愁的纖夫到底能打了許多，不一會便在場面上占了上風(fēng)。

    席啟年見這邊情況有些不妙，便趁著眾人扭打，正想跳上旁邊停著的一條船時，倪二卻在人群中看見了他，頂著拳腳幾步?jīng)_到他跟前，把他拖了上來。

    倪二一手抓著席啟年的衣領(lǐng)，正想將他拉到船樓旁邊給賈瑜跪歉，就見岸邊突然駛來幾艘官船。

    看到這情形，倪二心中一喜，拍了拍席啟年稍帶些rou的臉，獰笑著說“嘿嘿，剛剛還說求著官船來也不讓，這會兒不是來了，我倒要瞧瞧你是不是根硬骨頭?！?/br>
    沒過幾時官船便搭上了碼頭，幾個衙役抽出刀來分立兩邊，一位綠袍小吏站在中間，看了看碼頭上的情形，怒道“爾等光天化日之下，聚眾斗毆，堵塞河道，是不將我大齊律法看在眼中？還是覺得我淮安知府執(zhí)法不嚴(yán)？”

    倪二見到這場景，便把席啟年衣領(lǐng)放開，拱手向這位官吏說道“這位官爺，我們是京城寧國公府的樓船，奉命南下辦公差，還請……”

    倪二話未說完，便見那位綠袍小吏揮手止住了他“本官辦案向來貴賤一視同仁，少要拿那些官爵壓我。”

    胸中悶著一口氣，倪二硬是吐不出來，只得又憋了回去。然而剛剛被他壓在身下的席啟年，見得眼前的官吏，卻頓時顧不得疼，一下子爬起來喊道“劉縣丞，你瞧瞧這幫北侉子，真是蠻橫無禮，小人只不過語氣重了幾句，他們便動起手來，看看，我家的這些下人都被他們打傷了?！?/br>
    倪二聽得他這倒打一耙的話語，頓時氣沖上頭，正想沖過去揪住他好好理論時，就見兩名衙役拔出長刀攔在他身前，倪二皺眉問道“這是何意？”

    “哼，你們這幫人，在京城仗著豪門身份便胡作非為，妄視朝法。在京城我管不了你們，到了淮安地界，我非要?dú)⒁粴⒛銈冞@股子歪風(fēng)?！?/br>
    “啪啪啪……”一邊傳來了陣陣掌聲，賈瑜笑著從樓船上走了下來，微笑著說道“劉縣丞可真是個不畏權(quán)貴，為民做主的好官啊，既然如此，我這個縱奴行兇的紈绔少爺是不是得跟你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