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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萱是德妃的侄女兒,日常能在宮里見到也不奇怪。 甘家和林家一直頗有淵源。 甘棠剛出生那幾年,甘家和林家還住在一條街上,林萱的父親林大人還是甘霆上司。莫氏想著林大人既是鄰居又是長官,所以一直想和林家搞好關(guān)系,也叫女兒多個玩伴。 可奈何林太太和林萱一樣,眼睛長在頭頂上,壓根兒看不上甘家女眷,甚至還怕莫氏母女帶壞了自己女兒,莫氏是個知趣的人,知曉對方態(tài)度后不再過多交往,兩家漸漸也就疏遠(yuǎn)了。 后來甘霆深得皇帝信任,一路升到了左相位置。而林大人一直在原地踏步。 而今甘府的住宅是皇帝欽賜的老恭王的宅子,全京城最豪華的宅子之一,而林家還在原來的地方?jīng)]有挪窩,林萱又是個爭強(qiáng)好勝的性格,而今卻被甘家全方位超越,面對著甘棠時難免心里頭不對付。 秦崢接到母后指令,比甘棠稍晚了些到如意館,守門太監(jiān)跪下來給太子行禮:“奴婢請?zhí)影玻蠊骱蛢晌还媚锒荚诶锩?。?/br> 穿桃紅色衣裳的是德妃娘娘的侄女,天水碧衣裳的是左相家的千金。 東宮副總管王欽從前曾在坤寧宮里伺候過一陣兒,后來皇后看他頂用便撥給了太子。 在坤寧宮當(dāng)差期間,李家人待他極好,幾次三番幫著他安頓家人,是而王欽對于皇后一家十分感激,而在他眼里,扳倒李家的甘家那就是仇人。 王欽忍不住多看了甘棠一眼,不得不說,甘大人的女兒長得實(shí)在不錯,以他的審美看來,竟然比以美貌和才情著稱的林姑娘都要好看。 王欽又想起jian臣的兒子也不錯,科考一路綠燈,榮摘殿選狀元桂冠不說,娶得還是清流世家田家的嫡次女。田家那女兒多稀罕人啊,多少王宮貴胄都想娶進(jìn)家門,沒成想最終竟然花落jian臣家里。 沒天理啊! 王欽華麗的憂傷了。 秦崢上次見甘棠還是在去年秋天,半年沒見,她長高了,也瘦了一點(diǎn),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林萱對著甘棠頷首:“我是替德妃娘娘過來挑兩幅新畫的,怎么,甘家meimei也來挑畫?” “是,皇后娘娘吩咐我過來一趟?!?/br> 林萱笑了笑,再開口時,竟然帶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口吻:“聽說甘大人祖上是行伍出身,家里也不大在意這些,若是甘meimei不懂,我可以代勞一二。實(shí)不相瞞,在我三歲時候,祖父就曾帶我去周大家的書房選過字畫呢?!?/br> 甘棠“哦”了一聲,平淡道:“您祖父近來還好嗎?” 林萱愣了一下。她祖父在隆盛十年時就被一擼到底了,還是拜左相所賜,她爹好歹曾經(jīng)做過左相上司,那般放下身段去相府求他,誰想甘霆竟然連林家人的面都不見。 真是小人得志! 大公主還在一旁外頭看著,林萱又一直走的與世無爭的脫俗才女路線,她怕再跟甘棠掰扯兩句,對方說出什么更不好聽的話來,便只道了一聲“祖父身體一向安康”后就低頭看畫,不再言語。 秦姝對著林萱好奇道:“林姑娘也是來給德妃娘娘挑畫的?” 林萱道:“弟弟之前想進(jìn)明德書院卻屢試不進(jìn),多虧恩師龐大人提攜,才得以在春招之前入了學(xué)。德妃娘娘知道了這事心里頭高興,恩準(zhǔn)我過來如意館挑一幅畫,送給龐大人作為報答?!?/br> 甘棠心中冷笑。 明德書院是京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官方學(xué)院,入學(xué)考試極為嚴(yán)格,只有少數(shù)考過校招的優(yōu)秀學(xué)子才能入學(xué)讀書。 龐大人的女兒在宮里當(dāng)貴人,為了巴結(jié)德妃,也讓女兒在宮里過得舒坦些,他“不慎”丟失了試卷,廢掉了一個寒門學(xué)子的名額,將林萱的弟弟弄進(jìn)了書院。 幸而那位學(xué)子同甘棠乳母家中有親,求到了他們府上,甘霆又把人弄了進(jìn)去,也算沒有流失國家人才。 這家人竟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甘棠前后挑了一圈,沒看中滿意的圖卷,如意館的小太監(jiān)巴結(jié)她,拿了兩幅珍藏的畫卷出來。 甘棠將那畫軸打開來,竟是先帝在位時最為推崇的繪畫大師朱漾的作品。 一副是名為《寒江映月圖》的山水,另一幅是沒有題名的春景。 這幅春景畫得頗有意境,微微波動的碧湖中點(diǎn)綴著幾只鴛鴦、田鴨,高墻內(nèi)的杏梢上有幾只嬉鬧喜鵲,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甘棠看了那畫一會兒,饒有興味的品評道:“我最愛這微波的湖水,這么被風(fēng)吹得輕輕一動,倒是更添了幾分春意盎然,倒不如叫風(fēng)乍起罷?” 秦姝捧場道:“這么一說倒是當(dāng)真有趣兒?!?/br> 小太監(jiān)在一旁拼勁兒贊道:“甘姑娘博文廣知,才學(xué)淵博,果然好名字!” 甘棠飽蘸濃墨,將“風(fēng)乍起”三個字題在畫卷之上,等墨跡干過之后,再將畫幅一卷,交給林萱:“見面分一半,既然是要給龐大人,還是春景更貼合些,這幅讓給你了?!?/br> 林萱以為甘棠這是想在大公主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寬和,更兼她本身就十分中意這幅畫,便欣然接受道:“那就謝謝甘家meimei了。” 站在門邊的秦崢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五代十國時期的南唐有一詞人馮延巳,曾作過一首名為《謁金門風(fēng)乍起》的詞—— 風(fēng)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閑引鴛鴦香徑里,手挼紅杏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