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大皇子臨走之前,皇帝看著他欲言又止, 大皇子基本知道父皇想說什么。 不知是不是母妃宮中的竹葉青有些上頭的緣故,在踏出咸陽宮的那一剎那,大皇子突然一個恍惚,就連腳步都有些踉蹌。 大皇子不想坐車也不想騎馬,只想一個人在街上走走。 就這么走著走著,竟遇上了熟人。 京兆尹康大人正親自帶著一隊人馬捉人,看到大皇子后忙停下來同他問安。 大皇子只覺得這個被羈押的人犯有些眼熟,仔細(xì)一看,原來是那天在街上算命,給他那張“吉日”的白胡子“高人” 康大人是個伶俐人兒,見大皇子的眼睛往那犯人身上直瞟,忙出言解惑道:“這是一個從前在福建一帶頗有道行的一個騙子,如今來了京城,以卜卦算命為名行騙,實則連《周易》都讀不通,上至王公下至百姓騙過的人不計其數(shù),前兒竟還騙了楊柳胡同一個布商五百金,終于被我們捕獲?!?/br> “騙子?他是個騙子?” 給他算出吉日起事的高人竟然是這么一個騙子。 大皇子突然有些扎心。 他最終還是上了馬車去到外室那里。 因為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過來這邊了,此時臨時來訪,那外室并不知道,正在里頭烤著火跟霍賢說著話。 大皇子站在窗邊,從舅舅和外室的對話當(dāng)中得知,原來這位霍姑娘根本不是什么族中親戚,而是霍賢的私生女。 霍賢的正妻出身極高,娘家當(dāng)年煊赫一時是令國公府,雖然而今有些沒落,但依然能給霍賢不少支持,此次“起事”籌劃也有他們的不少貢獻(xiàn)。 霍賢不敢?guī)Ч媚锘丶依锶?,眼看著女兒到了成親的年紀(jì),便將她獻(xiàn)予了自己的外甥。 大皇子倒是不反對納了舅父的私生女,可霍賢就這么明晃晃的欺騙于他,還說什么族中最好生養(yǎng)的姑娘,前頭還有六個哥哥云云,這才是叫大皇子最是難以接受的部分。 他這么信賴霍賢,為了這個女人連王妃和女兒都丟了,天天盼著同她有個孩子,卻不想這一切都源于霍賢的欺騙。 大皇子沒有進(jìn)取戳穿這兩個虛偽的人,而是又一次回到了街上。 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的大王妃趙悠然牽著淑姐兒,正跟一個長相頗為文氣俊秀的年輕人一起買著冰糖葫蘆。 這個男青年,大皇子依稀記得,好像是趙悠然的姨家表哥,跟楚國公府有親,也是近幾年難得的青年才俊。 淑姐兒躍躍欲試要自己選糖葫蘆,青年便幫大王妃抱起淑姐兒來選,淑姐兒選好了糖葫蘆,沖著男子甜甜的笑,而大皇子都不記得淑姐兒上一次對他這般笑是什么時候了。 大皇子只覺得腦子里“哄——”地一聲炸了開來。不過這短短一兩年內(nèi),為什么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大皇子一個人在街上疾走著,貼身隨侍看他狀態(tài)不對,生怕他出什么事情,緊緊跟在后頭,只覺得雙腳都走得有些麻木。 此時的天上又開始飄雪。 大皇子想起之前跟著惠妃在坤寧宮看戲時候,太子妃寫的那個劇本,一個叫一剪梅的戲子在臺上唱“雪花飄飄,北風(fēng)蕭蕭,天地一片蒼?!?,很符合他現(xiàn)在的心境。 大皇子就這么走著走著,被一個綢緞商的馬車撞到了,里面的人穿金戴銀財大氣粗,中氣十足地對著大皇子吼道:“這都什么人???走路不長眼睛的?” 正在此時,前方相府的馬車停了下來。 甘霆身披一襲石青色鶴氅走下車來,對著那人呵斥。 那人絲毫不懼,還揚言京兆尹康大人同他家祖上有親。 甘霆冷冷一笑,對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會意,不一會兒就找到了捉拿詐騙犯歸來的康大人。 沖撞皇子原本罪過不小,再加上此人縱容馬奴在街上橫行霸道,橫沖直撞,罪加一等。 聽說自己撞到大皇子,又與左相大人發(fā)生了口角,綢緞商終于沒了方才的氣焰。他對大皇子理解不多,但知道甘霆是京中有名的權(quán)相,素日里行事最是厲害,現(xiàn)在恨不能跪下來對著甘霆唱征服,但為時已晚。 等到綢緞商被京兆尹康大人帶走后,大皇子腿一軟要跌下來,嚇得甘霆上前攙扶了他一把,大皇子抱著丞相開始嗚嗚。 甘霆嚇了一跳:“怎么了這是?” 大皇子哭了半天沒說出所以然,甘霆看他狀態(tài)實在有些不好,出門也沒帶馬車和馬匹,便自作主張先將他塞進(jìn)自己馬車帶回了相府。 眼看著又到了用晚膳的時間,甘霆看著大皇子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對著大皇子征求意見問道:“殿下想用點什么?” 大皇子道:“就想吃點辣的?!?/br> 最好還是咸辣咸辣很下飯的那種。 正好四川布政使上次入京時候給甘霆帶了個蜀中的廚子,這個廚子菜做得不錯是一方面,尤其菜名取得新鮮。 那道藤椒雞名為“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紅燒猴頭菇名為“猿猱欲度愁攀援”,夫妻肺片喚作“雄飛雌從繞林間”,水煮魚則叫“飛湍瀑流爭喧豗”。 大皇子想起父皇當(dāng)年一字一句教他背背誦《蜀道難》的樣子,不由又濕了眼眶,隨即對丞相道是自己最近身體不好,打算去蜀中游玩一段時間。 甘霆:…… 這大皇子不是最近要造反么?怎么突然要去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