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絕對的靜默，就連綠色的人都愣在了那兒，他們過了好一會兒才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本來因為長時間沒進展的啦啦隊們也開始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綠色——綠色——綠色——”

    于建學(xué)的臉變的鐵青，他能看出來剛才這個球并不是任何人的錯，但這種球?qū)λ麄兊氖繗鈪s有絕對的傷害。的確是這樣的，消磨了整個上半場，只是來回的倒腳，別說他們，就是職業(yè)球員也會浮躁。好不容易剛提升來點士氣，就面對這么一個進球，一些人心中不由要浮現(xiàn)出這是命之類的感覺，還有的想四強已經(jīng)不錯了，他們回去已經(jīng)足夠驕傲了。

    再怎么說，鐵中也沒拿到過省賽的冠軍，他們甚至連決賽都沒有打進過，能取得這樣的成績，不管王松怎么叫喊目標，也不管于建學(xué)怎么說勝利，但在他們的潛意識里，其實是覺得這已經(jīng)夠了。這就像中國足球，好不容易出了回亞洲，一個球也沒能拿下，這里面自然有種種原因，但恐怕從上到下眾人的心里都覺得完成了既定目標了——二十年的夢想都實現(xiàn)了，下面的，也不用想太多了。

    此時鐵中的就是這樣，如果這是在大梁，哪怕拿不到冠軍他們都會覺得屈辱，但現(xiàn)在，卻沒有太多感覺。

    “老于，別忙，這一場不行，不是還有下一場的嗎？”

    見他臉色大變，于建學(xué)身邊的男人說著遞給他一根煙，他擺擺手。

    “你看這天冷的，一會兒咱們?nèi)フ覀€地去吃火鍋吧，也暖和暖和?！?/br>
    于建學(xué)點了下頭，心中卻煩的要命。取得了成績，上面人就想來摘桃子，他也不是愣頭青了，副校長張德榮過來他也不會有意見，但在這個時候還一邊吸煙一邊說吃火鍋的事，這讓旁邊的隊員會怎么想？不過張德榮卻沒有自己已經(jīng)被人嫌的感覺，反而覺得他在這個時候這么說，身邊的隊員一定會念他的好，這么冷的天，可不就是要取取暖？

    他還要在說什么，突然就覺得身邊的空氣一窒，再抬起頭，就發(fā)現(xiàn)眾人都有點發(fā)。

    “怎么了？怎么了？”

    他連連問，卻沒有人理他，然后他身邊的于建學(xué)突然跳了起來，大叫一聲：“好——”

    “好！”

    “漂亮！”

    “良子！”

    “呀——”

    鐵中這邊已經(jīng)沸騰了，王松第一個撲上去把李紀良壓到了身下，之后是馬斗、張林夏、張南，就連門將劉子陽都開始向這邊跑。張德榮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進球了？”

    是的，進球了，就在剛才，李紀良進球了。

    綠色那個進球令李紀良非常惱火，而鐵中表現(xiàn)出來的氛圍更令他不快，在拿到秋后，他就想這個球一定要進，但是糟糕的場地卻限制了他的跑動傳遞，在還有禁區(qū)三十米的時候他被綠色的人攔住了。

    這是一個危險距離，在那個時候他是不該射門的，如果是在平時，他可能選擇突破選擇過人選擇傳球，但是在那一刻，他只想到了射門，在球飛出來的一剎那，他就知道能進，哪怕此時場地糟糕，哪怕這個球身上沾滿了泥點，哪怕這個距離有點遠，但這個球一定會和過去的很多球一樣，進去！

    在很久很久以后，或者說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踢出過很多這樣的球，對著空無一人的球門，不斷的練習(xí)，各種角度、各種距離。但在那個時候，他再練習(xí)，也不過是在發(fā)泄。而現(xiàn)在，他是真正的進球。

    白色的皮球直撲球門，門將沒有反應(yīng)，他也不可能有任何反應(yīng)。后來有綠色的球員說，這個球其實很正，但卻沒有多少人接這個球員的話，更沒有人說這個球不該進。

    因為這個球?qū)嵲谑翘炝?，別說門將，就是攔住李紀良的球員也沒能反應(yīng)過來，在他甩開大腿射門的時候，他還在想這家伙是要往哪里傳呢。

    綠色看臺上的眾人也被這個球打擊了，他們本來熱鬧的喧鬧也有了瞬間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有人道：“切，這有什么啊，我們那個球還先進呢！”

    “綠色——加油！”

    “綠色——再來一球！”

    “綠色……”

    綠色的組織是很好的，但這次他們再次啞口無言了，因為李紀良又進了一球。鐵中的慶祝足足有兩三分鐘，直到裁判干預(yù)他們才結(jié)束，此時李紀良被壓的已經(jīng)只剩一口氣了，還是在王松的幫助下才從地上爬起來：“良子，你這小身板有點弱啊，還要好好練練?！?/br>
    李紀良沒有說話，只是給他比了個中指，王松哈哈大笑，歡快的向后場跳去，然后鬼使神差的截了綠色的球，雖然后來他不承認，但他那個截斷卻是是很有運氣成分的。

    球剛到綠色的腳下，綠色還沒有回過神，鐵中的也還沒從剛才興奮中緩過來，王松向前跑，不過是責任，是習(xí)慣，他自己也沒想到會把球截下，不過雖然有點驚詫，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把球傳了出去，他本來想傳給馬斗的，但開的有點大，馬斗雖然追上了，卻沒能把球停下，眼看綠色的人堵了上來，他直接一個大腳把球傳到了前面，，球是先到楊銳腳下的，他嘗試著往前帶了帶，卻發(fā)現(xiàn)帶不動，就橫向傳給了李紀良，然后，李紀良射門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有人這么說：“當李紀良開始射門的時候就無人能阻擋。”

    現(xiàn)在，省城綠色最先享受了這種待遇。

    五分鐘，如果去掉鐵中慶祝的時間，甚至不到三分鐘，他們的大門被洞穿了兩次！就算在這種規(guī)模的比賽里進球和被進球都是家常便飯，可這種現(xiàn)象也實在是太打擊人了。

    而鐵中的，這次徹底瘋了，王松大叫一聲就撲向李紀良，李紀良一見他就往后退，但卻被馬斗包了后路，然后，他再次被眾人壓到了身下。

    “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機會?！?/br>
    “這是意外，他們不會一直有這么好的運氣的?！?/br>
    “看死那個二十一號，沒了他，鐵中什么都不是。”

    這話在早十分鐘也許是對的，那時候鐵中士氣低迷，很多人想的，也不過是少丟球，但現(xiàn)在有兩球在手，鐵中上下都是干勁滿滿，李紀良雖然被看住了，但其他人的壓力卻大大減少了，于是在十分鐘后，楊銳又進了一球，這一球徹底打破了綠色的幻想，雖然綠色的教練連著換上了兩個人也沒能將局面搬回來，在馬斗又進一球后，綠色陷入了恐慌，主教練只有站起來大聲呵斥著讓自己的隊員防守。

    總算場地狀況實在是太糟了，鐵中下面幾次的進攻都沒能很好的完成，否則士氣大漲的鐵中說不定能再進一球，也許是兩球。

    四比一，客場四個球，于建學(xué)的臉，笑的那就像大連的市花——秋菊，連看張德榮都覺得他順眼了不少，張德榮也高興，當下就決定，不回大梁了，就在這省城，找地方去吃一頓！

    張德榮此時豪氣大發(fā)，但很快他就后悔了——二十二個球員，二十二個小伙子啊，這哪是人啊，這是兇獸！是饕餮！這個能吃??！

    張德榮選火鍋，一是比較應(yīng)景，二來也是比較實惠，點菜要二三百的，火鍋可能一百多塊錢就打發(fā)了，但那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對于剛打了一場比賽，又正在最能吃年齡的足球隊眾人，那是完全不夠的不夠的不夠的?。?/br>
    一開始張德榮也非常大方，牛rou羊rou豬rou雞rou都是兩盤的上，蔬菜更是點了一大堆，但很快，這些東西就見底了。張德榮又叫了丸子粉條年糕，甚至還叫了面，可不管他叫多少，都仿佛是不夠吃，那些球員，一邊吵鬧著，還一邊往嘴里夾菜，也不見他們有多少動作，那鍋底就一次次的空了，到了后來張德榮也麻木了，反正就是不斷的叫，到最后結(jié)賬的時候，每桌都吃到了六百！

    “大家都吃飽了吧？”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差這一點了，雖然心中在滴血，張德榮還是故作大方的說。

    “吃飽了！”

    “飽了！”

    “我覺得我還能再吃點?！?/br>
    “我也是，不過不想再吃咸的了，想吃點甜的了?！?/br>
    ……

    張德榮眼皮直跳，只當沒聽到后面的話，轉(zhuǎn)而道：“大家今天的表現(xiàn)都很好，以后再接再厲，拿到冠軍，學(xué)校一定會給你們慶功的！”

    “好！”于建學(xué)帶頭鼓起了巴掌，其他人也很給面子，張德榮本來受傷的小心靈，感覺也修復(fù)了不少。

    再一場比賽，綠色很順理成章的輸了，他們丟了四個主場球，當然是可這勁兒的想追回來，可于建學(xué)哪會如他們的愿，直接使出了龜縮大法，除了楊銳和李紀良，其他人全部縮到了后半場，認你如何挑釁就不出來，而他們偶爾的一次遠傳，卻把綠色給驚的心驚rou跳，一直到上半場都沒能有什么成績。

    等到下半場的時候，綠色也想明白了，這時候他們還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對鐵中展開了狂轟濫炸似的攻擊，但他們實在是太焦急了，于是被鐵中來了個反撲，直接又進了一球。

    等到下半場二十五分鐘的時候，綠色終于取得了他們想要的進球，可這個時候也回天無力了。最終，省賽最低的一場比分誕生了：一比一，鐵中以總分五比二的成績殺進了決賽。

    當意識到這個成績的時候，鐵中自己也有點發(fā)愣，他們打進了決賽？決賽？決賽！

    他們就這么輕松的打進了決賽？

    好像有點突然，好像有點夢幻，好像有點童話，但這個童話實在是太美了，學(xué)校的人來了，連報社的人都來了，回到班級里，他們也被一群同學(xué)圍著問東問西，那些過去鼻子都朝天的好學(xué)生也以羨慕的目光看著他們。一時間，從王松到張林夏走路都有點發(fā)飄，就像是踩在云端上。

    如果說還有誰是正常的，那也就是李紀良。他就如同什么事都沒有事的，繼續(xù)上課，繼續(xù)訓(xùn)練，或者說，他比過去更刻苦了。那一場比賽令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他更苛刻的要求著自己。

    他知道，那一次是他的射門打開了局面，他當然是相信自己的射門的，就像他的過人，那都是經(jīng)過幾千幾萬次的練習(xí)，甚至真說起來，射門比他的過人練習(xí)的次數(shù)更多。但，如果他不能射門呢？綠色的門將沒有反應(yīng)，不代表他將來的對手也沒有反應(yīng)。他這次能射門，不代表他下次還有機會。

    9

    9、第九章 ...

    第九章

    天很冷，才下過雪，陰霾的天空下不時的也會飄下點雨雪，并不持續(xù)，就是落在臉上冰冷，讓人看了，心中也有點寒意。

    于建學(xué)抽著煙，看著在cao場上來回奔跑的少年，他跑的并不快，因為場地實在是太糟糕了，但他的帶球依然干脆，一種和此時狀況融為一體的干脆。

    “這個學(xué)生真不錯?！?/br>
    不知道什么時候，張德榮站在他身后，他連忙拿出一根煙，張德榮接了：“我記得和綠色的比賽也是他先進的球？”

    “是的?！?/br>
    “好苗子啊好苗子，老于，你為咱們學(xué)校發(fā)掘人才了啊?！?/br>
    “其實也不算是我發(fā)掘的，校長你還記得不，開學(xué)的時候我找學(xué)校要特招，招的就是他?！?/br>
    他這么一說，張德榮也有了印象，鐵中每年都會有幾個特招的，他原本也急不得，但李紀良卻是要開學(xué)了才特招的就有了印象：“原來是他啊，這可是老于你實實在在的功勞，怎么說不是你發(fā)掘的？”

    于建學(xué)也沒有再多說什么，有時候讓領(lǐng)導(dǎo)有這種感覺，并不是壞事，何況要不是他跑前跑后，李紀良也真進不來。

    “你們今天不是沒訓(xùn)練嗎？”

    “天這個樣，我只讓他們在室內(nèi)活動活動，這是他自己在加練，從進校隊，他沒一天不加練的。”

    “天天都自動加練？”

    “嗯。”

    張德榮也不免動容，再怎么說他也是搞教育的，知道這樣日復(fù)一日的艱苦訓(xùn)練多么難，再想到對方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這種困難更要提升一倍。

    “真是個努力的孩子啊?！?/br>
    這句話，就比先前說的真誠多了。于建學(xué)點點頭，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李紀良的刻苦有一種苦行的味道，那就仿佛是在自己折騰自己似的。

    “我去對他說說，天不好，讓他早點回去。”

    于建學(xué)說著掐滅了煙，正要離開，張德榮又叫住了他，于建學(xué)回過頭。

    “哦，沒什么，下次再說吧?！?/br>
    于建學(xué)覺得有點古怪，但他不愿說，他也不好追問，只有道：“那校長我先過去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說就好?！?/br>
    “嗯?！?/br>
    看著于建學(xué)下樓，張德榮又把目光轉(zhuǎn)到了李紀良身上，這個學(xué)生才高一，應(yīng)該是愿意讓出自己的名額的吧，不過這事現(xiàn)在也還不急，不還有一場比賽的嗎？而且，下面還有全國大賽呢。想到后者，張德榮的心也不由得有些熱，全國啊！鐵中還沒什么項目，能拿到全國里呢！如果能拿個全國四強，不不，哪怕是八強呢？

    鐵中以后能不能成為專門的足球?qū)W校？如果那樣的話，鐵中也不會被改掉了吧。這樣想著，張德榮也覺得自己想多了，大梁連個專門的足球隊都沒有，更何況足球?qū)W校了。

    他搖搖頭，正準備離開，就見cao場上的李紀良又跑了起來，而于建學(xué)只能在旁邊看著，這么遠，他其實是看不到于建學(xué)的表情的，但他就覺得老于這時候很有點無奈的樣子。

    “不過那個學(xué)生……那個學(xué)生，如果照這樣發(fā)展下去，說不定還真能有點出息？”這個念頭在他腦子里一轉(zhuǎn)，隨即就拋到了一邊。

    省賽的決賽很快就到了，這次鐵中終于舍本讓自己的球員早一天住到省城了，當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可能是標間，就是普通的招待所，還是四個人一間房的，好在還算干凈，每個房間也有配套的衛(wèi)生間電視，只是那衛(wèi)生間臟了點，而電視，也實在收不住什么臺。不過鐵中的孩子也沒什么要求，能不在家住就夠他們興奮的了，四個人一個房間更是高興的要打滾。

    有的已經(jīng)打起了撲克，有的已經(jīng)跑到別的房間去串門了。相比之下，李紀良的房間有點安靜，他和王松、張林夏、馬斗一個房間，這是王松要求的，他也無可無不可，對于他來說，和誰住都行。

    “良子，你那個同學(xué)這段時間來找你了嗎？”

    王松有點吞吐的開口，李紀良一愣。

    “就是那個在這里的同學(xué)啊。”

    “哦，還沒有?！?/br>
    “那你去找他了嗎？”

    “也還沒有。我準備決賽后就找他?！?/br>
    “那你現(xiàn)在找吧?！?/br>
    李紀良一怔，王松就走了過來：“這件事啊，還是在比賽前解決的好，要不心里總有個事，這錢我們還沒湊齊，不過也先湊了一部分，你先給你那同學(xué)說說，我們是絕對不會賴賬的?！?/br>
    馬斗和張林夏在旁邊用力點頭。李紀良想了想：“好?！?/br>
    在向于建學(xué)請示后，李紀良給王浩然打了電話，王浩然很快就來了，一來就給了他一拳：“好小子你終于舍得露面了啊，我還說回家的時候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