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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宮記晏然傳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我心下清楚怡然是特意撿了這樣的事來說給我聽,無非是要我明白在后宮之中寵辱皆在一朝一夕之間、作為宮嬪圣眷是何等的重要。我仍只是權(quán)作不明的靜靜聽著,然后繼續(xù)我的閉門養(yǎng)病。幾次之后,怡然終于無奈地挑明,我給她的答復(fù)也只是那句“我不需要活得多好,我只要活下去”。

    而無論是和貴嬪瑤昭儀還是竫貴姬,她們的寵辱也都是因為想要活得好才惹起的。

    有那么一段日子,我覺得這輩子大概也就這么消磨了吧,加之每三年便有幾位新宮嬪入宮,晏然這個名字,大概很快就會徹底從他的印象中消失了。

    可在那個午后,忽然有得臉的宦官帶著人吵吵嚷嚷地進了汀雨閣,林晉進來稟說:“是皇太后身邊的人,請娘子去一趟?!?/br>
    我雖是疑惑不解,也只得理了妝容,出門去見。那人叫張茂充,長樂宮的掌事宦官。他向我欠了欠身,面無表情地道:“皇太后宣瓊章去一趟?!蓖窃趯m中多年的人,這般的態(tài)度一看便知絕無好事。婉然取了件大袖衫披在我身上,低低道:“娘子小心著涼,奴婢隨娘子一起去。”

    我點一點頭,回看了林晉一眼,林晉垂首一躬身,未言。

    這一路走得很安靜,我和婉然都沒有去問張茂充皇太后為何召見,他若想說自然會說,如不想說問也沒用。到了長樂宮正殿門口,他方退到門邊讓出道來,頗有些陰陽怪氣地道:“臣就不隨著了,娘子請吧?!?/br>
    我淺淺頜首,提裙入殿。在皇太后面前目不斜視地行稽首大禮下拜:“臣妾晏然叩見皇太后,皇太后萬福金安?!?/br>
    良久沉寂,沉寂得好像殿中無人一樣。我保持著下拜的姿勢一動不動,心中大是疑惑究竟出了什么事。

    須臾,皇太后的聲音才傳來,低沉得猶如厚重的烏云壓過心頭,帶著令人生畏的威儀:“抬起頭來?!?/br>
    始抬起頭,就見皇太后右手一揚,盞中茶水迎面向我潑了來。一時躲閃不及,溫?zé)岬牟杷畮е枞~盡數(shù)潑在了臉上。我心中惴惴,不敢伸手去擦,俯身又一拜:“皇太后息怒?!?/br>
    “息怒?”皇太后冷笑一聲,抑揚頓挫間皆是嘲諷,“從前倒沒看出來,御前尚儀還有這般的本事!才做了幾天嬪妃,就連宮中主位也動搖了?!?/br>
    我一驚,額頭仍是觸著地面未動,絲絲涼意直入心間:“臣妾不知皇太后何意,請皇太后明示。”

    又是一聲冷笑,皇太后靜默了一瞬,道:“哀家問你,和貴嬪是怎么一回事!”

    和貴嬪?我想了一想,應(yīng)道:“和貴嬪確是瑜華宮主位,但臣妾近日養(yǎng)病,皇后娘娘免了臣妾的昏定晨省,和貴嬪那里便也多日未去問安了。不知皇太后所言何事?!?/br>
    “和貴嬪自入宮至今做瑜華宮主位三年了,好好的什么紕漏也未出過,你剛到瑜華宮幾天就讓陛下禁了她的足了!晏然,哀家倒真是小看了你了!”皇太后語中怒意愈盛,我心中大驚,不知她緣何會將此事與我扯上關(guān)系,言語間亦隱有驚慌:“皇太后明鑒,臣妾養(yǎng)病已逾半月了,未離開汀雨閣一步,陛下亦未來過汀雨閣?!蔽姨痤^看向皇太后,神色堅定無比又仍是恭敬,“貴嬪娘娘被禁足一事臣妾略有耳聞,卻不知緣由,但此事絕非臣妾從中作梗?!?/br>
    宮女奉上了新茶,皇太后揭開杯蓋飲了一口。隔著香茶的熱氣,笑意看上去很是迷蒙:“倒是一張巧嘴,若不然,哪來的本事小小年紀(jì)就做了御前尚儀,又哪來的本事讓陛下封你這位子。哀家卻不是陛下,沒工夫聽你這般妖言。來人,傳哀家旨意,廢她瓊章位,貶為庶人,脊杖二十,打入冷宮。”

    不禁渾身一顫,雖在來時便知絕無好事,但這仍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到底也是天zigong嬪,縱有錯處也總要查明了再做決斷,怎的今日竟在實情如此含糊的情況下就下旨廢位了?心知其中必有復(fù)雜原因,卻不能問。思量著該如何脫身,直至宦官取了杖來準(zhǔn)備動刑仍是無措?;侍蠼袢帐氰F了心要廢我,我說什么她都斷不會聽,長樂宮這盤棋對我而言是個死局。

    原來即便是刻意想避,也仍是避不過。

    宦官請示是否動刑,皇太后笑看著我,蔑然道:“方才不是挺會說的?現(xiàn)在怎么啞巴了?”

    我垂首不言,只覺宦官手中那漆了紅漆的竹杖紅得好像用血染出的一樣。原來我謹小慎微地活了八年,最終還是這樣的一死。

    皇太后的笑靨忽地一變,看向殿門口,隱隱有了些驚慌之意,我正疑惑間,便聽那熟悉的聲音毫不掩飾怒意地響起:“晏然犯了多大的錯,要勞得母后親自動刑?”

    我因是朝著皇太后跪著,不便轉(zhuǎn)身向他行禮,他走到我身邊停住腳步,也未向皇太后行禮,只冷冷站著,分明是一臉質(zhì)問。

    皇太后遲疑一瞬,方怒道:“皇帝一向是守禮的,如今為了這狐媚惑主的賤婢,對哀家如此咄咄逼人起來?!?/br>
    “母后也一向是辨是非的,如今不分青紅皂白就下旨動刑廢位?!彼脸烈活D,“不知母后何意?”

    皇太后淡睨我一眼,“好,哀家問你,和貴嬪禁足一事,與這賤婢有關(guān)無關(guān)?”

    “無關(guān)?!焙陼t回得斬釘截鐵,“和貴嬪擅動酷刑,隨居宮嬪皆受了驚,兒臣才禁了她的足。彼時晏然已臥病在床,和她有何干系?”

    “隨居宮嬪皆受了驚?”皇太后玩味著他這句話,緩緩道,“瑜華宮的隨居宮嬪,除了尚未到及笄之年的沈閑華不就是這位晏瓊章么?說到底,什么擅動酷刑都不重要,到底是驚了晏然你才如此動怒。不過依著哀家看,那和貴嬪做得無錯,狐媚惑主的奴婢留不得?!彼f著看向我,笑意盈盈,“今兒個陛下晚來了一步,哀家的旨意已經(jīng)下了。這事兒就這么辦吧,就拿她給后宮提個醒,前些日子剛封了新家人子,陛□邊也不差她一個?!?/br>
    當(dāng)著皇帝的面不便行刑,宦官聞言就要來拖我走。求情之語被我生生咽了回去,如此時求他,只會讓皇太后怒意更盛。卻聽他怒然低喝一聲“住手”,宦官猶豫著放開我,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皇太后毫不退讓:“這晏然,母后廢不得。她是兒臣的嬪妃,兒臣不答應(yīng),母后不能廢她?!?/br>
    一句話說得皇太后頓時勃然大怒:“果真是個狐媚惑主的賤婢!皇帝,你莫要忘了哀家還是你母后!”

    “是,母后的恩朕不會忘。但也請母后記得,后宮是兒臣的后宮,再退上一步,六宮之主是朕的中宮皇后,這些瑣事,不勞煩母后了?!彼脑捳Z冷得仿若靴子踩在冬日地上結(jié)的薄冰,每一聲傳入耳中都聽的人全身發(fā)寒。在宮中時日稍長的宮人,都隱約知道皇帝的生母帝太后雖以皇太后為尊,但實與皇太后是不和的,皇帝與皇太后亦是不和的,我從前隨他到長樂宮問安時亦聽過多次如今日這般的針鋒相對,可今日卻是因我而起。

    皇太后的胸口幾經(jīng)起伏,他也只面容不改的站在那兒,見皇太后無話再言,才冷然轉(zhuǎn)身,看了我一眼,吩咐道:“怡然,送瓊章回去?!闭Z未畢,人已提步離去。我忍著膝蓋的酸痛,仍向皇太后福了一福道:“臣妾告退?!狈焦ы樛巳ァ?/br>
    走在往瑜華宮的宮道上,宮人們都遠遠隨著,我不言,他亦沉默不語。我知道,他與皇太后之間的爭執(zhí)會愈演愈烈,任何小事都可能成為觸發(fā)矛盾的由頭;再往深了想,朝堂之上的姜家與皇權(quán)也會逐漸形成對立之勢,若最后是他勝了,姜家將會在一朝間傾覆,而他若是敗了……

    我停住腳,低頭轉(zhuǎn)向他,似全然不知其中錯雜般道:“陛下不該為了臣妾與皇太后那樣爭執(zhí)?!?/br>
    他看看我,啞聲一嘆,話語溫柔:“很多事你不懂,也與你無關(guān),委屈你了?!?/br>
    我默然,又道:“求陛下赦了貴嬪娘娘?!彼创?。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的宮妃品秩

    或翻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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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8.紛擾

    瑜華宮門口,他站住腳步,思慮片刻,向我道:“如今鬧成這個樣子,你在瑜華宮住下去只怕少不得麻煩,遷去錦淑宮吧?!?/br>
    不禁心下感念他的細心周到,微微一福:“諾,還是陛下想得周全?!?/br>
    林晉守在汀雨閣門口張望,見我回來大是松了口氣,行禮問安。宏晅一笑,隨手將拇指上的扳指摘下賞了他:“虧得你辦事機靈,救了瓊章一命?!?/br>
    林晉謝了賞,躬身笑道:“不是臣辦事機靈,是宮正和瓊章娘子姐妹情深,跟臣三令五申若瓊章有什么事須得立刻知會了她。宮正掌著戒令刑責(zé),臣哪敢不照辦吶?!?/br>
    這話說得宏晅回頭笑看怡然一眼,怡然面上一紅,伸手拍在林晉頭上,笑斥道:“瞎說什么,陛下剛因著擅動私刑的事辦了貴嬪娘娘,你休得給我惹麻煩!”

    宏晅朗笑一聲,遂握起我的手進了汀雨閣。落座后,他揮手遣退眾人,似不經(jīng)意地問我:“還是和先前一樣的心思?”

    我啞然一笑,這話幾乎是和問“還是想避寵嗎”一樣的直白了,若不是仗著有多年的情分,我答一句“是”就是斷送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但若不是仗著有多年的情分,他也斷問不出這樣的話,如此既然他問了,我便也老實回答了:“是,更是了?!辈贿^一朝得寵就已成了皇太后的眼中釘,若我現(xiàn)在再去爭,只會過得更加艱難。

    他了然笑道:“你只想著去避開那些麻煩,怎么不想想朕可以為你免去那些麻煩?”

    我低垂羽睫,語氣彷如漂浮空中的柳絮,幽幽的抓不?。骸耙驗楹芏嗍虑椴⒎浅兼軌蜃笥业?,陛下亦不能左右。”我知這話是會令他不悅的,但卻是鑿鑿事實。后宮宮嬪眾多,是非亦多,他并非事事都能知曉,亦非事事都能管得過來。即便能事事都管,也總有些決斷要出于權(quán)宜,或許他確有心護我,可也難免有些事會有心無力。

    再者,那一夜的事,于他于我終是一道隔閡,我再無法與他坦然相對。

    他對此未加置評,苦笑著一搖頭:“朕納你為妃嬪,不是為了要你避著朕的?!彼嫒菸⒊粒澳憔褪菑那白鰧m女的時候,對朕的態(tài)度,也沒有像如今這般恭敬過?!?/br>
    我知他實是怪我態(tài)度疏離了,只作不明,抿唇莞爾道:“陛下是天子,天下子民哪有不對陛下恭敬的?!?/br>
    惱意在他眉宇間一閃而過,我低一低頭,又言:“皇太后仍在氣頭上,陛下不可為妾室惹怒嫡母,家和萬事興?!闭f著站起身,深深一福,“臣妾恭送陛下?!?/br>
    因著話語間字字句句都是似是為后宮和睦著想,他分明不悅又動怒不得,仔細地打量我良久,氣得一笑:“瓊章自己好生養(yǎng)病吧,朕走了?!?/br>
    長樂宮一事,讓皇太后頗失顏面,長樂宮上下自是嚴守口風(fēng)不會對外宣揚;我又向宏晅表明了心跡,他也斷不會再往外說。因此我在長樂宮險遭廢黜、得皇帝相救一事鮮有人知,外人看到的僅是我突被陛下降旨搬離瑜華宮改去了錦淑宮居住。

    錦淑宮只有兩位宮嬪居住,一是同樣位列八十一御女的夏美人,一是最末等的采女胡氏夕冉。宮中連主位也無,因夏美人尚算得寵,位份也算錦淑宮最高,諸事都由她暫理。

    胡采女與我是差不多的情境,她從前是梧洵行宮的宮女,半年前得了圣眷故而封了采女,之后再未晉位。循理來講,我與她該是有些惺惺相惜的,但實際并非如此。論及身世,在得封之前她是中家人子,我身在奴籍,她顯是好過我的;可我一舉晉封瓊章,她只在采女之位,難免心存嫉妒,又見我目下也是失意著,說話愈發(fā)的難聽。

    在錦淑宮偶然遇見的時候,她也未向我見禮,言語尖刻寒酸得不堪入耳:“究竟是個奴籍出來的下作坯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有什么用,連瑜華宮也不愿留你,你還指望陛下多看你么?”

    家中自小教導(dǎo)德容言功之事,后來入了太子府,雖是為婢,這些方面也素來注意,蓬頭垢面在我看來實是不堪。此時雖在病中,仍每日整理妝容,聽她這樣說,雖生慍意,也懶得爭執(zhí),腳下未停地繼續(xù)行去。她的話卻不停,且是提高了嗓音生怕別人聽不見:“倒不如死了這條心,將那些珠釵布料省下來打賞下人,好歹日子好過些,還省得作踐了那些好東西!”

    我眉毛輕挑,頓住腳步卻不看她:“胡采女這話錯了,家人子也好,曾在奴籍也罷,今日到底是陛下的宮嬪,女德自不可廢。看來采女自幼沒學(xué)過這些,我勸采女回去內(nèi)修吧,沒的丟了陛下的臉?!?/br>
    胡采女陡然大怒,疾步過來指著我罵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來訓(xùn)我!你若不是在御前待了幾天哪有今天的位子,好自為之就是了,時時拿陛下出來壓人簡直滑稽!”

    我側(cè)頭看她半晌,見她幾分嫵媚的美目里羞惱摻雜,一聲輕笑,轉(zhuǎn)身施施然離去。婉然忍不住在我身旁小聲道:“虧得她也是個小主,說話這樣難聽,傳到陛下那兒絕沒她的好處?!?/br>
    我搖一搖頭:“別管這些子閑事。也不是她的錯,家里小門小戶的本是不懂這些,一朝封了宮嬪也難有改進?!?/br>
    婉然撇一撇嘴,又道:“昨兒晚上回家省親的靜婕妤娘娘回宮了,jiejie不去見見?”

    我一怔,思慮了片刻,道:“現(xiàn)在這個情形,她未必想見我。罷了,她是婕妤,若想見我隨時可來召見,我就不去自討沒趣了?!?/br>
    婉然點一點頭,扶著我回了靜月軒。

    第二日,果然有荷蒔宮的宮人來請,說是靜婕妤的意思。我更了衣,穿了身顏色清淡素雅的蘭花紋交領(lǐng)襦裙,梳了個尋常的發(fā)髻,隨他們?nèi)チ撕缮P宮。

    靜婕妤沒有在正殿見我,宮人直接請我進了內(nèi)室。

    她正坐在窗前做著女紅,我盈盈向她一福,口道:“錦淑宮靜月軒瓊章晏然見過靜婕妤娘娘?!?/br>
    她抬頭一看,忙過來扶我,嗔道:“這是成心讓我生氣,昔日作宮女時都沒這么多禮?!?/br>
    我們一并坐下,宮女奉了茶又上了幾道點心,她輕輕蹙眉,斥道:“不長眼,知道娘子有敏癥還呈桃脯上來,快換了去!”

    宮女忙將桃脯撤了告退??梢娝m離宮月余,卻對近些日子的事情漸漸了如指掌,我微一笑:“jiejie還是這般消息靈通,半點不會讓晏然吃虧。”

    她撲哧一笑:“聽著可不像夸我。不過這些個事情我確是聽說了,你啊,心思比誰都細,嫁個粗莽的武官才是虧了,如今做了嬪妃也好?!?/br>
    她說著,小心地打量著我的眼色,我頜首道:“我知道jiejie這是給我寬心,我的心思jiejie最是知道的。不過事情已是定局,我不安心也得安心?!彼嫔仙燥@了悲意,我便轉(zhuǎn)了話題,問她,“伯父伯母近來可好?”

    “順風(fēng)順?biāo)?,一切皆好?!彼鄄鬓D(zhuǎn),“還念著你呢,阿母叫我置了些首飾給你,可眼見著你如今自己做了宮嬪,想是用不著這些了。”

    我聞言霎時癟了嘴,瞪著她道:“jiejie變著法的欺負我,伯母給我的東西也要扣下!”

    打鬧嬉笑,九重宮闕之中我到底還有這位jiejie寵著。她是趙家嫡長女趙氏莊聆,當(dāng)今帝太后的侄女,而她的父親趙恒,帝太后的兄長,是我的救命恩人。當(dāng)初全家獲罪的時候,若不是他將我送進太子府,我現(xiàn)在指不定在什么樣的人家里做奴婢呢。

    閑聊幾句,她忽而問我:“聽說你本是住在瑜華宮,怎的突然搬去了錦淑宮了?那夏美人和胡采女可都不是好處的?!?/br>
    我一嘆,將其中緣由細細同她說了,又道:“夏美人和胡采女也就是說話不中聽些,也不敢鬧出什么大事。我看那胡采女倒是可憐,在錦淑宮時時小心謹慎,處處巴結(jié)著夏美人,夏美人在陛下那兒也不多提她一提。”

    她手持著一塊綠豆酥,一聲輕佻不屑的笑:“到底是胡采女跟錯了人,以為瑤昭儀得寵就能帶著她們一干人都得寵。瑤昭儀才不是那會和旁人分寵的人,容得下夏美人不過是因為夏美人有那個姿色能幫她留一留陛下罷了,胡采女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分量?!?/br>
    窗外一聲鳥雀嘁喳,似是有幾只相斗,斷斷續(xù)續(xù)不絕于耳。我支手倚在桌上,慵懶地揉著太陽xue:“莊聆jiejie聽聽,就跟這鳥似的,也鬧不出什么大亂子,就是冷不丁地出來叫兩聲惹人心煩。”

    莊聆一笑,看向窗外,意味深長道:“本也不是什么珍惜的鳥兒,偏偏如今在宮里了,咱還不好就這么網(wǎng)了去。若不然我改天跟陛下請個旨,你來荷蒔宮住算了。”

    我笑笑,搖了搖頭:“那倒不必,我這么會兒工夫連遷兩回宮,不定又怎么惹人說呢。倒不如,jiejie給我想個轍,讓這鳥兒替我叫。我想讓她叫她就叫,我不想她就閉嘴,拿來解悶,不是很好?”

    莊聆猶豫了片刻,沉思著道:“她那個心思,倒是不難辦,卻不值得費這些工夫。”看向我,略一笑,“算了,也不是不值,終是能讓你在錦淑宮過得好些,日后你們兩個對夏美人一個總好過你一個對付她們兩個?!?/br>
    我遂低眉一笑:“還是jiejie疼我?!?/br>
    莊聆故作豪放地擄了擄衣袖:“你且說吧,要我拿什么小恩小惠替你收買這位胡采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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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09.變故

    我略一思忖,執(zhí)筆蘸墨,在紙上寫了個字遞給她。她接過去一看,眉眼一彎:“這丫頭,還跟我玩起啞謎了。行了,按瓊章娘子的辦,娘子等著胡采女找你謝恩去吧。”

    那日我在莊聆的菡思殿與她一起用了午膳,回到靜月軒又閉門歇下。待這件事畢,錦淑宮的局勢多少是要變上一變的,那時,夏美人自也不敢妄動了,我的日子也好安心過下去。

    不過五六日后的一個晚上,成舒殿的宮人抬著小轎來了錦淑宮,但不是如常般請了夏美人去,而是往胡采女的瀾曳齋行去。我站在靜月軒門口遙遙看著,直到那一頂小轎又從眼前離開。這后宮誰都不是傻子,荷蒔宮那邊自有辦法讓她知道這是得了誰的好處,她但凡有些眼力總要去向莊聆道謝的,而莊聆,也自有辦法讓她知道這歸根結(jié)底是誰的意思。她謝不謝我倒還在其次,至少在此之后她會明白在我背后亦有高位嬪妃撐腰,言語間便不敢那么放肆。

    一夜好眠,次日醒來,婉然便笑向我道:“jiejie可是醒了,胡良使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些時候了?!?/br>
    “胡良使?”我一愣,“陛下晉了她的份位么?”

    婉然淺淺笑道:“可不?昏定晨省完了便去荷蒔宮便見了婕妤娘娘,而后就往這邊來了。林晉請她先坐她也不肯,就站在外面等jiejie起床呢?!?/br>
    我一哂:“她是剛晉封的人,這般等可不合適?!北闫鹕砀率釆y,雖是讓她們動作快些,仍是用了一刻的工夫。

    到了正廳,見她果真是如婉然所說端端地站在那兒等,笑道:“聽聞良使昨日侍奉陛下,今日晉了份位,恭喜良使。”我輕一頜首,又說,“我這幾日病著,睡得多,良使有什么事知會宮人一聲就是,何須在這兒等著?”

    她雙頰微紅,聽我說話時一直低著頭,見我語畢方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福,道:“夕冉多謝瓊章娘子?!?/br>
    我虛扶她一把:“快坐。良使這是什么話?謝我做什么?”

    她正坐下來,臉上神色猶不自然,扭捏道:“當(dāng)日多有得罪,多謝娘子不計較,還為夕冉舉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