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哦……那是啥名字?”太滬眨眼睛,模樣很是真誠。 “萬元戶?!辈挥藐栆灰婚_口,袁深便代她淡定說出真相。 “你們!”太滬憤然又語塞,捶胸頓足了半晌才總結(jié)出一個詞:“俗氣!” 陽一一和袁深相視一眼,唇邊都漫開了淺淺笑意。 有太滬這個天然呆在,不光她和袁深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就連時間也過得輕快起來。 轉(zhuǎn)眼就到了六月底的一個周三晚上。 而在此之前兩天,袁深和陽一一就接到了太滬的電話哭訴,說他期末考試的時候,小抄被監(jiān)考老師搜了出來,整張卷子一道題也沒做出。身為同一組合的他們倆必須請他吃豪華夜宵,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倆人考慮到他確實有可憐之處,便答應(yīng)下來,只待晚上表演完便請他去吃海鮮燒烤。 當晚場面仍舊火爆,“音色”里用人山人海來形容客流一點也不為過,可這么多人卻并不喧嘩,大家都盡量保持安靜來聆聽陽一一他們的音樂表演。這天的安排也與往常沒有什么不同,幾首唱曲,幾首樂器獨、合奏。最后壓軸是三人的合奏:太滬重新編曲的《笑傲江湖》。原本的琴簫合奏加了陽一一的琵琶,不僅沒有一絲違和感,而且琶音錚錚,倒更添了幾分快意恩仇的壯志昂揚。 對太滬的音樂才能,陽一一是心悅誠服口不服的,練的時候曾笑說:“總覺得我像插足你們的第三者。”惹得太滬一陣咬牙切齒。 可如今表演的反響卻能說明一切,掌聲熱烈中,“安可”呼喚聲中,陽一一和袁深、太滬一同起身謝幕,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紀離。 他看上去和別人沒什么不一樣,獨坐著位子并不算特別醒目的一張圓桌,面前擺著小小的一個意式特濃咖啡杯,此時也隨著旁人一起鼓掌。 可他身上又的確有那種能讓人一眼就看到他的氣質(zhì),或許是因為他雖然也在給他們掌聲,力道卻比有些激動的觀眾輕上一些,節(jié)奏慢上一點,表情也可謂冷靜。 陽一一隔著這歡呼如潮,靜靜地和他對視,然后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獨獨向他那個方向欠身一禮,然后抱著懷中的琵琶隨著袁深和太滬一起轉(zhuǎn)身回休息室。 太滬高興又激動,自己做出的音樂被人贊賞當然會如此,于是喳喳鬧鬧地問:“我們是再出去給安可一曲呢?還是干脆拿出點架子現(xiàn)在就去海鮮燒烤?” 陽一一輕聲冷冽出口:“這頓海鮮燒烤我估計得欠你一個星期?!?/br> “嗯?為什么?”太滬詫異地回頭,走在他旁邊的袁深也止住了步子,向陽一一看來。 “債主來了,要先還債啊?!标栆灰幻嫔宓缭S,越過他倆走進了休息室。 太滬著急地拉住她肘彎:“什么債主?。课以趺礇]注意到?要幫忙嗎?我?guī)湍氵€債??!我們都那么熟了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唄?是不是你之前在那個啥地方 工作也是為了還債啊?話說你欠多少?高利貸?” “閉嘴!”袁深很難得這么疾言厲色地出口說話,因此這稍加了力度的兩個字,惹得陽一一都不禁側(cè)眸望向了他。 他也怔了怔,不過投向陽一一的視線中的關(guān)切卻愈發(fā)濃厚,聲音中隱藏著輕微的顫抖:“沒事吧?” 陽一一又抹開一點笑容,搖了搖頭:“不礙事的?!彼龑⑹种鈴奶珳种袙瓿鰜?,然后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他們,朝著太滬打趣道:“我聽說,每個話嘮都該嫁給那個適時喊他閉嘴的人……你懂的哦?” 說完就步履輕松地走入了休息室中的女更衣間并關(guān)上了門。 太滬先是張大了嘴發(fā)不出聲音,后來反應(yīng)過來才面露愁苦地對袁深說:“她污蔑我們之間的清白!” 袁深瞥他一眼,走入了男更衣間,也無情地關(guān)上了門。 太滬雙眸圓睜:“你……你們!袁深,你莫非真對我有企圖啊你!而且你們一人占一間更衣室,我去哪兒換衣服?。??” 憤怒地喊完后,他突然蹙眉,眼中卻是一亮,將灰色長衫脫掉,往沙發(fā)上一甩,穿著背心就沖了出去。 他要去偵查下,到底是個什么債主。 ** 陽一一將琵琶收入琴盒,慢條斯理地換好衣服,將挽著的頭發(fā)散開,松了松,才走了出去。 最近撲了太多的心思在“音色”和錄歌上,她以為自己都快忘了頭頂上懸著的那把刀的模樣。 可當今日再看到紀離,她才明白,她一點都不敢或忘。 只是選擇將自己對末日的恐懼藏起來。 不是她這個人的末日,而是這段日子的末日。 那么充實有意思的日子,過往從不曾有,未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 本來此夜過后,便是財物兩訖,她和紀離之后也該各不相干。 可是她不敢太過看輕此夜,或者說,不敢太看輕紀離這個人。 如果他提出什么要求,要和她維持某種關(guān)系,她要如何拒絕?或者說,她會拒絕嗎? 是否其實,她也在貪心著什么…… 她內(nèi)心深處的野心,從來便是蠢蠢欲動,沒有片刻安分。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她此時一步步曼妙走到紀離面前,彎腰在他耳邊說:“最近賺了些小錢,請紀總吃飯,肯賞臉嗎?” 紀離唇角揚起半分,目光和煦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她,隨后起身,相當自如地牽起了她的手,引著她往外走去。 路過吧臺,陽一一停了停步子,還沒開口,紀離便已經(jīng)道:“買好單了,包括你……們的小費?!?/br> 陽一一聳聳肩,不再多言,帶著笑容,隨著他繼續(xù)往外走,直到上了那輛黑色轎車。 吃飯的地方是紀離選的,一家私房菜,中式風格十分古典,菜品也是精致異常,十分可口,但陽一一吃的并不多。整個吃飯過程中,他倆都保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一句話也沒交談,因而更多的時候,陽一一都望著紀離身后,推開的軒窗外,夜幕中低垂的點點星光。 即使是晴好的日子,怕也就只有郊區(qū)的山上,才能看到這樣好的星光。 眼見著紀離放了筷子,她也跟著放下,收回視線放在紀離面上,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會辭‘音色’的工作的?!?/br> 紀離輕笑了聲:“我截止此刻之前,有說讓你辭嗎?” 陽一一垂眸,淺笑不語。 紀離看著她唇邊的笑容,稍稍瞇了眼睛,又開口:“你琵琶彈的不錯。” 陽一一細細的指尖在雪白的云繡桌布上畫了個小圈,抬眸瞅他一眼,又低下:“可惜這里沒有琵琶,不然此時彈一曲倒是挺風雅的事?!?/br> “琵琶的確是沒有,但這里的老板有一管簫,”紀離在陽一一怔愣的時候,才靜幽幽地補充了句,“上好的藍田玉簫,你可會?” 陽一一想起自己戲弄袁深的事,覺得真是山水輪流,報應(yīng)不爽,自己此刻倒被紀離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戲弄了一遭……手支在頰邊一笑,她點了點頭:“會,其實我吹簫更佳?!?/br> 簫很快就送了來,打開盒子,陽一一也不由贊嘆不已。想陽家也算富甲天下,讓她學簫的時候,她mama還是得寵之時,陽老爺也讓人四處收集了很多好的簫,來讓她mama開心。中間當然不乏成色極佳的玉簫,卻無一管能比上眼前這把…… 抿緊了嘴唇,還是無法控制住自己對這把簫的喜愛,閉了閉眼,陽一一小心翼翼地將它從盒中取出,然后起身,站到了軒窗下,深深地吸入一口微涼的夜風,方轉(zhuǎn)過來面對紀離,在身后的星輝璀璨下吹響了第一個簫音。 她吹的是一曲良宵引,縹緲清幽的調(diào)子,簡單卻和雅,她專注地吹著,中間漸漸有了似此星辰非昨夜的感慨和憂傷。 隨后她竟由著性子換了曲《湘妃怨》: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盡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不當處莫相識? 仿佛突如其來的驟雨,連她身后的晴朗星空仿佛都為了這曲中的哀怨情腸而變了顏色。 第二遍回調(diào)的時候,紀離突然起身伸手,扯著她退坐回去,攬住她腰,任她跌坐在自己膝頭。他奪了她唇下的簫,本欲丟開,卻被陽一一死死攥在手里:“別扔,求你?!?/br> 她的懇求響在他嘴唇離她的只有不到一毫米的距離,隨后就停在這樣的距離,紀離呼吸沉重,眼中的濃黑似烏云翻滾,卻掩不住背后的驚雷閃電。 陽一一垂眸,不敢看他眼睛,知道即使隔著菲薄的鏡片,也全然擋不住里面的濃重糾纏的情緒。 那情緒太復雜,她辨不清,看不懂,便干脆不辨…… 或許,他是為了什么相似的情景生了氣,《湘妃怨》太觸情腸,她不該奏這樣的曲子。 感覺到她腰后攥緊衣服的力度漸漸散去,面前的壓抑也沒了蹤影,紀離漸漸后退,并將她從他的膝頭緩而不容拒絕地推了下去。 看陽一一站直身體后,他也起身,清淡地說了句:“走吧?!?/br> 陽一一將簫又復放進桌上的盒子,伸手再留戀地觸了下那干凈無瑕的玉色,才關(guān)上盒蓋,隨紀離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rou湯熬好,rou木有下鍋,我決定先把湯熬濃點 所以,答應(yīng)你們的rou估計要再欠一晚上了 對哦,明晚還有更新哦,如果你們反響給力,后晚上再給更新哦,不給力就算了…… 我才不告訴你們紀離為什么突然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呢,啦啦啦啦 ☆、8 走到房間外,陽一一提出要去買單。 “不用了,前一次來的時候,我買下了這里,”紀離側(cè)首看她,唇角微揚,“你會沒看出來?” 他如此平常的神情,仿佛剛才在房里的一切失態(tài)和沖動,都只是陽一一的錯覺。她覺得有些好笑,想了想說,“禮節(jié)上總還是要確認一下,畢竟我夸下??谡f要請你。何況如果你真是這里的老板,樓底下廳里那美貌妖嬈的女子是誰,就很值得揣摩了。” 紀離眼中蘊著淺淺一層笑意,“你想揣摩些什么?” “她是這里之前的老板對不對?”陽一一咬著下嘴唇吃吃地笑,“好啦,我又不是真的問你,就私自揣摩下,她會不會是為了你的美色,才甘愿把這么好的地方賣給你,改當你的下屬?” 紀離沒有回答,陽一一料想中也是如此,所以一勾唇角,保持沉默跟著他下樓。 妖嬈地似暗夜薔薇般的女子見他們下來,迎上前,噙著媚入骨頭的笑問:“這就走了?” 紀離頷首,疏離又有禮地說:“今天的菜不錯,何歡你費心了?!?/br> “菜品又哪里有剛才的簫音美妙呢?”何歡一雙畫著貓眼妝的眼睛飄向陽一一,“也只有meimei這樣的可人兒,才奏的出這樣沁人心魄的曲子。剛才還有別的客人來向我打聽是誰吹的,說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吶?!?/br> 陽一一望著何歡笑笑,不搭白。何歡眼中閃過莫名自嘲笑意,退后兩步,媚滴滴地留下句:“老板下次來視察工作的時候,還是提前打個招呼哦,省的何歡哪里出了錯,惹的老板不開心?!?/br> 紀離淡淡應(yīng)了個“好”字,便繼續(xù)提步往外走去。 陽一一沒再和何歡打招呼,就直接隨了出去,心里卻有了笑意:看來還真是為了紀先生的美色啊。 其實,惹紀離不開心的哪里是何歡呢?分明是自己。 紀離是老板的話,按他的說法,那簫就該是他的所藏。 不知道簫上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和這何歡有沒有關(guān)系?畢竟按照簫送來的速度,他不是將它放在這山中的私房菜館,就是隨時帶在了身邊…… 總不至于是知道她會吹簫,所以喊人從別處送了來吧? 陽一一坐進車里的時候,便停止了思考這個問題,畢竟思之無益,這事和她并沒有太大干系。即使以后還要繼續(xù)和紀離打交道,在他面前不要亂吹簫就好。 不如想想,今晚怎么讓她身邊這位若有所思的紀先生覺得她物有所值,至少,不要太失望。 讓她退錢的話,她可退不出來呢。 ** 說是要想些什么,其實卻什么都沒想,陽一一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任車在一路寂靜之中,開到了上次的那家酒店。 這次,紀離沒有阻止她和他一起下車。 直接乘電梯上樓,房間是頂層的總統(tǒng)套房。待房門關(guān)上后,紀離終于開口說話,一邊解著領(lǐng)帶一邊問陽一一:“淋浴還是盆?。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