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瞥一眼身姿舒展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男人：“薄靳言?！?/br>
    “哦？都九點了還吃飯……你們不會是好上了吧？”

    “想哪里去了？”簡瑤打斷他，“我夜里十二點還跟你吃過宵夜呢。找我有什么事？”

    李熏然這才笑了，答：“血數(shù)字的事，有了些眉目。省里專家利用新的檢驗技術(shù)，在原來的血跡里，又找出幾個新的數(shù)字。如果有進展，我再通知你和薄教授。”

    掛了電話，簡瑤把李熏然的話都轉(zhuǎn)述給薄靳言，他沉思片刻，點點頭。

    ——

    洗完碗，簡瑤一回頭，卻見薄靳言又走到她床邊，正端詳著床上的東西。那上頭有她精挑細選的新床墊；還有雪白漂亮的蠶絲被。

    然后他又走到一旁的書桌前，上面擺著數(shù)個漂亮的玩偶，還有一方墨色清潤的紙鎮(zhèn)。都是她頗費了些功夫淘到的。

    最后，薄靳言在房屋正中站定，清冽的目光環(huán)顧一周，最后落在她身上。

    “你到底花了幾百個小時，來布置這個不足四十平米的房間？”

    簡瑤給自己倒了杯花茶，啜了一口答：“一個多星期?！彼褪呛芟矚g這個過程，把自己的小窩布置得更舒適，花點時間無所謂。

    薄靳言盯著她不講話了。

    簡瑤：“怎么了？”

    他卻忽然點點頭：“你上次說得對。”

    “什么？”

    “我的確不了解女人?！彼髅魇窃谫澩v過的話，卻又長眸微斂，神態(tài)倨傲，“我想，終我一生都無法理解，為什么你這個女人，會花上百個小時，在這種事情上？”

    簡瑤：“……我這是對生活質(zhì)量有要求！”

    ——

    薄靳言批評完她的居家作風之后，終于神態(tài)淡然的回家了。

    這晚簡瑤臨睡前想，薄靳言今天吃了一整碗飯，菜也被他吃了大半，還吃了至少五塊雞rou。

    很好。看來這頓飯他吃得不錯。

    ——

    簡瑤沒想到，第二天上午，薄靳言會再次駕臨。

    初春的晨光明凈又溫和，薄靳言先生站在陽光燦爛的門邊，越發(fā)顯得高挑白皙、眉目清秀。

    簡瑤身上穿的還是素色長袖棉睡衣，襯得她整個人單薄素淡了幾分。薄靳言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說：“你比我想象的更瘦。換衣服，出門?！?/br>
    簡瑤：“出門干什么？”

    “買東西?！?/br>
    直到坐上他那輛大切的副駕，簡瑤還有點難以置信，看著他丟過來的采購單：“你的意思是——我家里的那些東西，你也要一套？花茶、靠枕、被子、紙鎮(zhèn)、還有香米……你昨天不是還說無法理解嗎？”

    “糾正一下，是兩套。傅子遇聽說了，他也要?！北〗孕逼乘谎?，輕描淡寫的答，“難道你不認為這是個很好的決定？你做了大量繁雜、低效、瑣碎的工作，如果共享給我們，就能產(chǎn)生了三倍效益?！?/br>
    簡瑤：“薄靳言，有你這樣請人幫忙的嗎？”

    ——

    很快傅子遇又打來了電話，不過跟薄靳言不同，他把簡瑤一頓猛夸，并且表示一定要請大餐感謝她的付出。簡瑤說請客不用了，懂得欣賞她的眼光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這話時，薄靳言就坐在身旁。等她掛了電話，他說：“我欣賞你的眼光，鄙視你的效率，這不矛盾。”

    ——

    這個下午，兩人幾乎跑遍了全城。不過基本是開車到一個地點，簡瑤下車去買，薄靳言坐在車里看書或者拿筆記本上網(wǎng)。

    簡瑤問：“你要是不自己親自挑選，為什么今天要來？”

    薄靳言答：“你認為我想來？傅子遇今天一整天的會?！?/br>
    簡瑤于是頓悟——他是迫不得已來當司機的。

    但這個過程，簡瑤也發(fā)覺，薄靳言這人對金錢毫不在意，直接丟了張卡給她，讓她去買。她把小票給他，他正在看書，頭也不抬語氣溫和的答：“給我這個干什么？集齊十張獎勵一條魚嗎？”

    簡瑤只好把所有小票都收起來，回頭再給傅子遇。她也發(fā)現(xiàn)，薄靳言并不像她以前想象的那么挑剔——他的挑剔是有針對性的，只針對他在意的事，像案件、尸體、魚等等。其他方面，雖然他有傲慢挑剔的天性，但根本不會花精力關(guān)注。譬如她挑選靠枕或者其他東西的時候，打電話給他，問要什么顏色款式。他都是一個答案：跟你一樣，別再問我。

    ——

    這天最后一站，是到一家商場購買床墊。這次薄靳言跟來了——因為睡覺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

    燈光明亮，地板光潔，整個家居用品區(qū)布置得溫馨優(yōu)雅。導(dǎo)購員把兩人引到簡瑤要的床墊前，微笑介紹：“這款床墊賣得很好，小姐好識貨?？梢蕴缮先ピ囋?？”

    簡瑤依言躺了上去，薄靳言身姿挺拔的站在床邊，導(dǎo)購員還在殷勤的跟他介紹：“……床墊非常結(jié)實，沒有異味，怎么用都不會壞……”

    薄靳言：“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床上的簡瑤立刻看他一眼，導(dǎo)購員則露出狹促的笑容，很肯定的答：“先生放心，滾來滾去也不會壞。”

    導(dǎo)購員走開了，薄靳言走到床邊，看一眼簡瑤，也躺了下來。

    感覺到身旁床鋪微微一沉，簡瑤轉(zhuǎn)頭望著他：“難道你會在床上滾來滾去？”

    薄靳言非常淡漠的看她一眼：“當然不會，只有‘沉默’會在我的床上翻滾。但如果這個要求都達不到，還能算好床墊嗎？”

    走了一天，簡瑤也累了，躺在床上不動。身旁的薄靳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一動不動。

    休息了一會兒，她正要起身，忽的感覺床面一震，薄靳言已經(jīng)一只手撐在她腦袋邊，坐了起來，低頭看著她。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只令簡瑤感覺心臟猛的漏跳了一拍。

    他并沒有完全起身，上身是斜傾著的，就在她身體上方。柔白的光線沿著他的短發(fā)臉頰傾落，越發(fā)顯得他眉眼清秀漂亮。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璀璨的笑意，挺拔筆直的鼻梁下，薄唇輕啟：“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br>
    簡瑤，搬下來跟我一起住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同沉厚的水流淌過耳際。簡瑤從沒跟男人以這種姿勢、隔得這么近。她身上每一顆細胞，仿佛都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而后微微的收縮著。

    她腦子里忽然冒出個念頭——似乎一直以來，她都沒像此刻，這么近這么仔細的看過他的容顏。

    英俊的、傲慢的、卻又清澈的容顏。

    見她沉默，薄靳言繼續(xù)說：“顯而易見，我們住在一起，效率更高。我不感興趣的事，正好是你喜歡且擅長的。而我的工作效率能夠更高……”

    “咳……先生小姐，這張床墊你們還滿意嗎？”旁邊插~進來導(dǎo)購員的聲音，帶著隱隱的笑意，大概是看不下去他們曖昧的姿態(tài)了。

    薄靳言頭也不回對導(dǎo)購說：“請你暫時不要講話。”繼續(xù)盯著簡瑤：“間接的說，你也產(chǎn)生了更大的價值……”

    簡瑤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這個原因，一把推開他，下了床：“抱歉，我沒興趣?！?/br>
    簡瑤快步跟導(dǎo)購去結(jié)了帳，約好送床墊上門的時間，扭頭一看，薄靳言就站在幾步遠處，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他有什么好深思的？

    “走吧。”簡瑤快步走進電梯，臉還有點余熱未退。

    此刻的臉紅真是毫無意義。

    薄靳言邁著長腿跟進來，站在她身旁。

    “為什么沒興趣？”他低頭看著她。

    簡瑤還沒答，電梯門在下一層打開。這一層是餐飲區(qū)，一堆人涌了進來?？臻g瞬間變得狹窄。進來的都是年輕人，見電梯不報警，就繼續(xù)往里擠。薄靳言眉頭微蹙，往后退了一步，貼著墻壁站立，簡瑤被人往這邊擠了一點，又擠了一點。最后還上來個孕婦，大家都往后一退，簡瑤被人潮一送，幾乎全身都貼到了薄靳言身上。

    觀光電梯一層層下滑，窗外燈光如流水掠過。簡瑤能感覺到他的雙臂就垂落在她身旁，手背偶爾傳來微微的摩擦感，不知是他的長褲，還是他的手。而她的臉離他胸口的襯衣很近，能聞到淡淡的清冷的氣息。

    簡瑤想往后退，無奈一點空間都無，只能整個人都站在他高大的身影下。

    而薄靳言低頭看著她：“你還沒回答——為什么沒興趣跟我一起??？”

    簡瑤微微一僵，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只覺得電梯里忽然一靜。他的聲音低沉清晰，毫無疑問塞在電梯里的十多個人，都聽到了。

    他能不能不要這么旁若無人??？

    好在都是成年人，一時并沒人出聲。而簡瑤幾乎在他懷里，也看不到別人的表情。她壓低聲音答：“你想都不要想，我也喜歡清靜，不會搬下來的。不要再說了。”

    薄靳言靜默下來。

    她松了口氣，誰知過了幾秒鐘，他悠悠的在她頭頂說：“你做了個錯誤的決定?！?/br>
    簡瑤一滯，而旁邊終于有年輕女孩“噗”的笑出了聲。

    ——

    這要換成別的男人，旁人肯定以為是死纏爛打要求女友同居。但簡瑤知道，薄靳言這么問，真的就是覺得她不跟他住，是一個“低效而錯誤”的決定。

    只是雖然這么想，這晚回到家洗澡的時候，看著盈盈的水光，腦子里卻自動浮現(xiàn)出他那張臉，就在她頭頂上方，清俊又溫柔的樣子。這令她的心情變得奇怪，似乎有點莫名的焦躁。

    躺上床時，心里還有點毛躁。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手機卻響了。是李熏然。

    他這個時間點打電話，令簡瑤心頭一緊，接起：“什么事？”

    李熏然似乎正在吃飯，聲音有點含糊：“第一時間通知你，專家把血數(shù)字破譯出來了，不過也相當于沒破譯?！?/br>
    “什么意思？”

    “我發(fā)郵件給你和薄教授了，你看看我們再說?！?/br>
    ——

    夜色清冷，簡瑤披著件外衣，打開電腦。

    李熏然的郵件寫得很簡潔，原來補充了新的數(shù)字后，原來的數(shù)成為了完整的數(shù)列，分別是（下劃線是新增數(shù)字）：

    “145，297，289，121

    162，17，324，1

    250，0，484，0

    365，88，729，16

    421，27，841，1

    586，29，1156，1

    425，136，729，16”

    “專家破譯這組數(shù)只用了幾個小時，說挺簡單的。這里面藏了一組數(shù)，第一列是這組數(shù)中，相鄰兩個數(shù)的平方和；第二列是平方差；第三列是和的平方；第四列是差的平方……孫勇跟咱們玩數(shù)字游戲呢?！崩钛唤忉?。

    簡瑤往下一看，那組最終被破譯出來的數(shù)就在后頭：8，9，9，13，14，15，19。

    “這組數(shù)可能是任何意思：電影里不都這么演的嗎？一本書的頁碼、一個古老成語、一個坐標什么的?！崩钛徽f，“查無可查，誰知道孫勇這小子幻想什么。專家們表示希望不大，他們的工作基本也要結(jié)束了?！?/br>
    掛了電話，簡瑤還看著這列數(shù)字。李熏然說的沒錯，雖然這串數(shù)字似乎隱藏著玄機，但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不管孫勇想暗示什么，這個案子也已經(jīng)了結(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