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這會兒也沒在，你找我媽和我姥姥有什么事？”

    得到的回答是對方掛斷電話。

    是的，徐春霞驀地掛斷電話，其實不是她想把電話掛斷，是方素從客廳門外走了進來。

    將手里置辦的年貨放到茶幾上，方素擰眉看向徐春霞：“剛和誰通話？”

    “我……”

    徐春霞滿心慌亂，站起身，低垂著頭，半晌沒道出后話。

    “說吧，你知道的，我向來沒什么耐性?！?/br>
    趁著家里沒人，就往外打電話，這是真把自個當(dāng)成是這家里的一份子了？

    方素目露鄙夷和嘲諷：“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記住你在這個家里的身份，你是不是根本沒把我說的聽進去？”

    “媽，你說著話是不是太傷人了些？”

    徐春霞眼眶泛紅：“我是你女兒，這個身份很可恥嗎？又或者說，你覺得有我這個女兒很可恥？”

    不是她想認(rèn)媽，是眼前這個女人，猛不丁說她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主動和她相認(rèn)的，卻在時隔不久，一再強調(diào)她的身份，她就不明白了，難不成她的身份有問題？

    “你自個不覺得？”

    方素冷冷說：“一開始和你相認(rèn)，我就和你說過，女孩子要自尊自愛，你現(xiàn)在說說你有做到嗎？”

    許是心火堆積難再遏制，徐春霞終于爆發(fā)：“我咋就不自尊自愛了？我有和你說清楚，我是被騙的，你為什么不相信？而你既然覺得我這不好那不好，一開始為什么要認(rèn)我？

    現(xiàn)如今覺得我不知恥，就想著把我嫁給一個年齡大，還有暴力傾向的大傻子，你這么做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對不對？

    既然要我死，你早前在街上救我做什么？”

    “死丫頭，你別不知道好歹！”

    上前，方素朝徐春霞臉上隨手就是一巴掌，繼而咬牙切齒說：“胡家的家世甚至在馮家之上，我給你找到這門親事可沒少花工夫！

    再說，嫁給傻子怎么了？人胡家只有一個兒子，你嫁過去只要盡快生下一兒半女，胡家還不得把你捧上天？！

    不知道我的苦心，反倒說我要把你置于死地，你現(xiàn)在給我好好說說，我要你死對我有什么好處？”

    “你自個知道！要是對你沒好處，你要把推進火坑，要送我去死？”

    徐春霞哭出聲：“打小你把我弄丟了，害得我在徐家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這些我都沒怨你。

    后面你認(rèn)出我，我明明不安卻很高興，我覺得我是我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子，有一個疼愛我、不對我隨意打罵，能讓我吃飽穿暖的好mama，結(jié)果你是咋做的？

    對我好了沒幾天，就看我這不順眼那不順眼，覺得我在外面給你丟人……為了讓你高興，我改我身上的壞習(xí)慣，我跟著人學(xué)如何穿衣打扮，你卻又說我把自個搞得不人不鬼，你告訴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帶著哭腔質(zhì)問，徐春霞覺得她被方素這個親媽傷透了，她神色痛苦：“人家做父母的，給家里兒女找親事，那是實打?qū)嵉靥艉玫?，你呢?/br>
    你只想著把我往火坑里推，生怕我的日子過得自在，我想問問，你對我是不是從來都沒安好心？或者說，從一開始你認(rèn)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那刻，你就見不得我好？”

    真見不得她好的話，為何要把她送往醫(yī)院，在生活上關(guān)心她？

    “我大冬從街上撿到你，把你送進醫(yī)院，又認(rèn)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孩子，難道我還有錯了不成？”

    方素吃人的心都有了，她怒視著徐春霞：“我給你吃好的穿好的，只希望你能聽我話，做個乖乖巧巧的女兒，這是在害你嗎？

    可你倒好，偏偏和我作對，先是和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交好，把自己捯飭得沒個人樣兒，又和外國男人勾搭在一起，不自愛，被人騙出國，失了清白不說，

    還被人玩膩了直接拋棄，要不是大使館同志好心安排你回國，你這會在國外怕是都已經(jīng)變成一堆白骨！

    但就算你變得如此不堪，我也沒把拒你之門外，想著你都二十多了，又沒了清白，這要是再不嫁出去，一輩子不得毀了？！

    我不忍心看著你做老姑娘，就花心思給你相看，這才定下和胡家的親事，讓你往后有個好歸宿，過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你說你有什么不滿意的？

    嫌人家胡家的孩子是傻，這要是人家腦子沒問題，會娶你這樣的進門？”

    方素嘴里是沒一句好話，她說：“道聽途說，人孩子別說沒暴力傾向，即便有，只要你在家里柔順乖巧，他能對你動手？”

    “反正我不嫁！”

    徐春霞流著淚吼出聲：“你覺得好就自個嫁過去，要我同意，你想都別想！”

    “嫁還是不嫁由不得你！”

    方素冷著臉說：“日子就定在臘月二十八，也就是大后天，你要是敢給我亂來，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我恨你！你不是我媽！”

    徐春霞失聲痛哭，而后她跑上樓，拿著自己的包包又下來，在方素吃人的目光中，往門外跑。

    “你要是敢跑出去，就別再回來！”

    方素的聲音冷如冰渣，然，徐春霞的腳步停都沒停，轉(zhuǎn)眼人就消失在門外。

    見狀，方素拿起茶幾上的被子就摔在地上，這時馮老爺子恰好走進門，當(dāng)即就臉色不好：“在家里就不能安生點，有事沒事沖著蕾蕾發(fā)火，你這媽當(dāng)?shù)谜嬗幸馑?！?/br>
    在徐春霞跑出院門的時候，被馮老爺子坐在他的專車?yán)锊唤?jīng)意間看到，沒等馮老爺子做出反應(yīng)，車子就開進了院門。

    此刻見方素表情猙獰摔東西，馮老爺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死丫頭說我在害她，要置她于死地，不答應(yīng)嫁進胡家！”

    方素坐到沙發(fā)上，氣得直喘粗氣。

    馮老爺子：“人孩子有說錯？我是真想不明白，那是你女兒，你做媽的難不成和自己孩子有仇，否則……”

    “你夠了！”

    方素這會脾氣很沖，連馮老爺子的面子都不給，冷聲說：“我沒給你說過原因嗎？她都那樣了，比起嫁進胡家，有更好的選擇？”

    “離了婚的女人，或是寡婦二婚時都有得選，蕾蕾一個大姑娘怎么就不能選個好點的男人嫁？”

    馮老爺子覺得和方素說不通，但心里憋著話又不得不一吐為快：“我看你就是和自個女兒有仇，要么便是你把孩子認(rèn)錯了！”

    一聽后半句，方素的臉色瞬間生變：“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認(rèn)錯？”

    “沒認(rèn)錯，你一做媽的，會那樣對待自己的親骨rou？”

    馮老爺子恨不得掰開方素的腦袋看看，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會讓一個母親去迫害自己的女兒。

    “我說了我是為她好！嫁進馮家，她吃喝不愁，這有什么不好？”

    方素強詞狡辯。

    馮老爺子：“覺得沒什么不好，不如咱們離婚，你自個嫁過去！”

    方素：“你這是在羞辱誰？”

    “懶得和你在這磨牙，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二十八那天蕾蕾不出門子，你就自個向老胡兩口子去解釋！”

    留下話，馮老爺子氣呼呼去了書房。

    徐春霞無處可去，她在外面晃蕩到半下午，不知不覺來到研究所大院門外。

    “啥？徐春霞？哦，認(rèn)識認(rèn)識，成，我這就過去?！?/br>
    掛斷電話，蔡秀芬嘴里嘀咕：“老頭子，你說春霞那丫頭咋找上我了？”

    “姥姥，中午我媽打電話過來后不久，有一女的打電話找我媽，我說我媽不在家，她又說找姥姥你，我說你也不在，她就掛了?！?/br>
    明睿把他中午接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告知蔡秀芬。

    “好孩子，姥姥知道了?！?/br>
    蔡秀芬說著，目光落回姜大隊長身上：“咋辦？我出去看看？”

    “娘，我陪你一起?！?/br>
    這是姜國安的聲音。

    “行，你們娘倆大門口瞧瞧，她要是提出啥過分要求，你們可別答應(yīng)?！?/br>
    姜大隊長叮囑。

    蔡秀芬點頭。

    姜國安也點點頭，而后，與老娘出了客廳。

    大院門外。

    “嬸子！”

    一看到蔡秀芬，徐春霞眼里的淚水就如雨下：“嬸子，你讓黎寶幫幫我成嗎？要不然，我會死的！嗚嗚……”

    抓住蔡秀芬的手，徐春霞哭得泣不成聲。

    “徐春霞同志，你有話好好說，別那么抓著我娘?！?/br>
    姜國安眉頭微皺，出口的嗓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半點溫度。

    聞言，徐春霞看眼姜國安，隨之又把目光落回蔡秀芬身上，她松開蔡秀芬的手，哭訴：“有關(guān)我的身世，我相信嬸子肯定從黎寶口中聽說了，嬸子，我不是我爹娘生的，我是他們撿回家的，

    我親媽當(dāng)年生下我不久走出咱們鎮(zhèn)衛(wèi)生院沒多遠(yuǎn)，因為身體原因暈倒在路邊，等她醒過來……”

    把自己所謂的身世真相道出，徐春霞痛哭出聲：“可我沒想到我親媽現(xiàn)在變得和徐家那潑婦一樣，她要把嫁給一個傻子，嬸子，你一定要讓黎寶幫幫我，她在北城認(rèn)識的人多，只要她找個官大的人去我繼父家里說說，我那門婚事應(yīng)該就能取消！”

    蔡秀芬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她在徐春霞音落后，語氣不太好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在咱村，像我和你娘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有哪個不知你是你娘在地頭生下來的？！”

    “不，不是這樣的，嬸子，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徐家的女兒，我親媽姓方，她叫方素，我本身是城里孩子！”

    徐春霞又是搖頭又是哭，就是不承認(rèn)蔡秀芬說的事實。

    “你在村里就沒聽人說起你和你娘年輕時長得幾乎沒兩樣？”

    蔡秀芬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就當(dāng)是把迷路的孩子拉回來，只聽她說：

    “原本黎寶和我說起你在北城認(rèn)了‘親媽’，說你自稱叫江蕾，那會我就覺得你在胡來，可黎寶勸我，說那是你的事，我們這些外人沒資格去管。

    現(xiàn)在你突然跑到這來找我，讓我和黎寶說幫你，春霞啊，你說你咋就這么糊涂？那個女人她不是你親媽，你親娘在咱老家呢，只要你從那個女人家里離開，不就啥問題都解決了，你說呢？”

    “黎寶呢？我要見黎寶？黎寶和她男人肯定認(rèn)識很多大人物，她會幫我的，嬸子，你帶我進去找黎寶，我和你在這說不清楚。”

    蔡秀芬說的話，壓根沒被徐春霞聽進去，她裝瘋賣傻，非要找姜黎。

    “徐春霞同志！”

    姜國安冷然的嗓音忽然響起：“別說我meimei沒在家，就算她在，也不會去管你的破事。明明我娘都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你是你爹娘親生的，你卻非要執(zhí)迷不悟，既如此，你的事我們管不了，也沒法管?！?/br>
    說著，姜國安對蔡秀芬說：“咱們進去吧?！?/br>
    “姜國安！你太殘忍了！”

    見姜國安扶著蔡秀芬轉(zhuǎn)身欲離開，徐春霞瞪向姜國安，哽聲說：“我和你還有黎寶是一起長大的，我現(xiàn)在遇到點事找黎寶幫幫忙，你一定要這么對待我嗎？要眼睜睜看著我被推進火坑，看著我被一個傻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