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強攻不下
雖然連孟禾自己都對團長這個頭銜還不太熟悉,一群手下更是經(jīng)常互相交錯軍銜稱謂,但是全團都對太子殿下所制定出來的薪資待遇表示百分之兩百五十的滿意。 整個迫擊炮團的月俸都比同等規(guī)模的步卒要高出一籌,新兵起薪就是每月二兩,外加半石大米,一年之后便能享受每月三兩的薪水。 因為長途運輸大米太過困難,光是路上就要至少消耗掉三成,所以米俸是一樣的,從普通士卒到團長孟禾別無二致,差別就在銀俸上。 所以養(yǎng)全團一千多號壯漢并不比養(yǎng)同等規(guī)模的馬卒便宜多少,炮兵的月俸都跟馬卒等同,只不過炮兵團所列裝的馬匹比馬卒少而已。 這一個迫擊炮團的糧餉消耗幾乎與三千步卒相差無幾,而且火藥與馬匹吃的那份還要另算。 幸好兩個迫擊炮團都直屬于兩大都帥,不然每月巨大的消耗,當真能讓牛成虎與楊國柱這倆總兵官頭疼不已,全額所餉是可以的,但架不住同僚們及屬下的眼紅嫉妒。 對迫擊炮團的官兵們來說,在京城受訓那些日子幾乎就是煉獄一般殘酷,上午要做體能訓練,下午要做襙炮練習,只有晚上才能歇息。 中高級軍官除了要識文斷字之外,還要學習測量距離、預瞄位置、估算兵力、勘察地形、炮位選取、彈道調(diào)整等多方面的知識,幾乎沒有閑著的時候。 還要懂得如何打陣戰(zhàn)、守城戰(zhàn)、伏擊戰(zhàn)、反伏擊戰(zhàn)等等,由于是千歲爺親自授課,沒人敢造次,都得老老實實地聽講。 累倒是真累,但本事也的確是學到了,據(jù)太子殿下說,他們學到的只是炮兵的皮毛而已,是最淺顯易懂的一部分內(nèi)容,可聽課的眾人都覺得自己出去就可以橫著走了…… 南下剿寇只算是“學以致用”而已,臨行前,千歲爺還說將會從兩位都帥及各自的總兵官的奏報中知曉兩個團的實戰(zhàn)表現(xiàn)。 以此作為參考,明年將會從兩個團里抽調(diào)骨干精英,進行特別訓練,組件更加精銳的部隊,據(jù)說叫甚子“裝甲兵”! 大伙只知道兵種的名字,還沒搞清楚這玩意到底是干嘛用的,但普通士卒就可享受五兩月俸,這還是起步價,可不是鬧著玩的。 對之前就能領(lǐng)到不足一兩銀子的壯漢們來說,千歲爺開出的價碼的吸引力就太大了,幾乎與總?cè)稚磉叺挠H兵一個待遇了。 千歲爺一言九鼎,誰也不敢質(zhì)疑,說用現(xiàn)銀發(fā)餉,大伙還就真領(lǐng)到的足額的月俸,這是萬歲爺在位的時候連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喝兵血的總爺眼下也不敢吃空餉了,往后會不會故計重拾還不好說,但這會兒是決計不敢了主動找不自在了。 京城閱兵時,各路人馬的實際人數(shù)都被清點的極其確鑿,每位總兵官麾下的列編數(shù)額與差額相差不足五十人。 二三十人的小打小鬧,或許上面還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一旦再有大規(guī)模的吃空餉事情再次發(fā)生,什么偏將、副將、總兵官,都得挨收拾。 國丈被抄家,蛀蟲被清算,京營叛亂被彈壓,昔日禍害大明的jian佞幾乎都被千歲爺給一鍋端了,所以下面的士卒也相信他們會有好日子過了。 基于此便更要聽從號令,奮勇殺敵,迫擊炮團是無須處于一線位置作戰(zhàn)的,只需要做好火力支援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從當下戰(zhàn)況來看,孟禾所部的表現(xiàn)是非常優(yōu)異的,這也與對面的敵軍不熟悉迫擊炮的特點有關(guān),在無形中起到了配合作用。 “來得甚快!” 一名士卒本能地往對面一瞅,只見不遠處已經(jīng)拉起了一片揮之不去的滾滾煙塵,賊軍已經(jīng)對他們發(fā)動了全線進攻。 “快!列陣!持盾并列!馬卒在后!” 迫擊炮團的動作再迅速,也快不過對方馬卒的奔襲,孟禾知道己部來不及撤退了,就只能臨時招架一下,然后再行計較了。 每個營至少編有一個馬卒連,兵力不下八十,三個營加在一起有兩百多,排成兩行,看著也不算少,這是整個團用來自保的兵力。 倘若白廣恩的步卒當真頂不住的話,那賊軍的馬卒就要直接沖進位于步陣身后的炮兵陣地了,孟禾只能硬著頭皮讓麾下的馬卒與其交戰(zhàn)了。 這一帶的地形并不十分開闊,用來讓步卒列陣倒是可以,除此之外,再讓上萬馬卒大軍沖殺就有些局促了。 沖擊中軍的只有常國安與“一條龍”的馬卒,加起來不到三千,而且要沖擊三個步卒大陣的話,平均到投入每陣的兵力也只有九百馬卒而已。 其實在沖陣時投入太多馬卒也沒什么大用,真正可以施展馬卒規(guī)模優(yōu)勢的是互沖的對攻型打法。 像這種對方固守,己方強攻的模式,一旦前面進攻受阻,無法沖進步陣之中,后面的馬卒再沖過來就是幫倒忙了。 “放!” “噗噗噗……” 關(guān)乎己部的生死存亡,是役防御由頂盔貫甲的總兵官白廣恩親自指揮,他先放賊軍馬卒進入五十步的距離,然后讓鳥銃手其對進行齊射。 雖然鳥銃對于敵騎的遲滯能力有限,但近千鳥銃手分成兩批相繼向密集隊形沖殺而來的敵騎開火,一時間也撂倒了近百人之多。 與此同時,位于鳥銃手后方的弓箭手也可以同時放箭,跟迫擊炮一樣,弓箭可以根據(jù)戰(zhàn)場環(huán)境,選擇直射或曲射。 白廣恩比較重視遠程阻敵推進,麾下的鳥銃手與弓箭手都達到千人左右,余下都是長槍手與刀盾兵以及大銃手。 這兩千可以遠程施射的兵士就是阻擊敵騎推進的最好選擇,他對近戰(zhàn)能否擋得住如此多的敵騎推進倒是沒太大的信心。 跟步卒沖陣不同,由于馬匹的速度與龐大身形,看上去兩千多敵騎就像一股偌大的洪流,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翻滾著朝己方襲來,視覺效果非常震懾心脾。 若是沒有楯車與虎蹲炮的掩護,光憑麾下的這些長槍兵,連白廣恩的腿肚子都有些打顫,還不如早點讓白良弼率領(lǐng)己方馬卒進行反沖。 三百步的距離,對馬卒來說不過是一陣風的工夫,鳥銃再厲害,也只能釋放一輪,反倒是可以速射的箭矢比較惱人。 馬卒也可以選擇用弓箭進行反擊,但這樣一來,張弓搭箭的動作必然使自己的身形加大,遠不如伏在馬頭,專心沖擊要安全。 “啊……” 有按耐不住的家伙就在放箭時被官軍射來的箭矢射中,慘叫一聲落馬在地,很快便淹沒在己方馬蹄所掀起的滾滾紅塵之中。 “放炮!” “嗵……嗵……嗵……” 眼見敵騎已經(jīng)快要沖到眼前,不足三十步之遙,白廣恩才讓手下點著虎蹲炮,這玩意射程不遠,所以精度很差,必須要讓目標接近之后才能中招。 虎蹲炮這種散射型武器,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登場亮相,其余時間都得看佛郎機與大神銃的表演。 “啊……” 正對炮口的位置,打算向此直接沖來的賊軍馬卒陡然遭到無數(shù)小型銃彈打擊,傷口疼痛所致,連人帶馬發(fā)出一陣慘叫長嘶,便有五六騎直接被撂倒在地。 要是不硬抗丈余長的鋒利長槍,楯車之間的缺口就是他們所能沖殺進去的位置,但這里也是名副其實的鬼門關(guān),就是用人馬的性命來沖擊虎蹲炮的炮口。 “沒響!” “快補!” 大銃手見到自己的虎蹲炮并未施放,就猜到不是引信受潮了就是火藥受潮了,也可能都潮了,所以這炮也就成了擺設(shè)了,便急忙呼喊起來。 旁邊的長槍兵把總立即號令手下的士卒用長槍死死頂住缺口,若是讓馬卒沖進來踐踏一番的話,那他們都要被馬蹄子活活踩到咽氣了。 “放箭!” 光用長槍也不一定能夠堵住殺氣騰騰的敵騎,真正可以一擊致命的也就只有箭矢可以做到了。 真到了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盡管己方人多勢眾,可官軍步卒對敵騎也忌憚無比,握著長槍都在不住的后退。 若不是身后不遠處便是督陣的總兵官白廣恩,身邊還有數(shù)十名親兵彈壓,他們在賊軍馬卒的強行沖擊之下,怯戰(zhàn)之余就要掉頭跑路了。 這些步卒都是擅長打順風仗,是役就像掩殺過去,輕松賺銀子,沒料到賊軍遭到炮擊之后居然還如此悍勇,膽敢前來沖陣,這下連跑路的機會都沒了。 “嗖……噗!” 凌厲的箭矢越過前排的長槍兵,狠狠的砸在迎面而來的敵騎周遭,瞬間又將近百馬卒射落在地。 不過仍舊有不少馬卒強行從虎蹲炮的位置沖進了步卒大陣之中,可沒前行多遠,便遭到了眾多長槍兵的合力圍攻。 握著長槍的步卒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都是出招兇狠,上刺馬卒,下刺馬腹,沒有身披輕甲的馬卒便會應接不暇,當場身子就被戳出十幾個窟窿。 凡是沖進步陣的一切敵軍有生力量,步卒們都會奮力圍殺,讓賊軍的馬卒全然無法再行沖殺,從而貫穿整個大陣,真正體會到了刀槍如林的悲涼感覺。 他們之前遇到的官軍,尤其是步卒,面對義軍的鐵騎沖陣,罕有如此死硬不退的,多半做做樣子就一潰千里了,沒想到今朝卻是另一番景象,他們算是吃了大虧了。 大明軍隊的核心便是家丁制,若是主將帶著家丁勇戰(zhàn)不退,周遭手下被主將帶動起來,自然也會原地固守,進攻不足,但保命還是可以的。 即便是在遼東,東虜鐵騎在野戰(zhàn)時面對一坨坨的明軍步卒大陣,也鮮有直接沖陣的時候,都是繞陣環(huán)射,等到守軍無心戀戰(zhàn),開始逃竄,再行掩殺。 義軍是有信心直接沖開他們面前外強中干的狗官軍的步陣,才會如此行事,只是實際情況與他們預想的不大一樣,倒是沖到了陣前,可是一時半會也難以得手。 在死傷近兩百馬卒之后,義軍真就將白廣恩所在的步陣壓得開始緩緩向后移動了,這還是在官軍不斷放箭且用長槍硬頂?shù)那闆r下。 換作之前,這樣的步陣直接就被對方給沖散了,官軍在野戰(zhàn)時,也不是沒有過潰敗。是役至關(guān)重要,哪邊都輸不起,都在咬牙硬撐。 “用這個!” “……” “點著之后,往敵騎里扔,越遠越好!” 眼看白廣恩的步陣有點頂不住的樣子,跟隨牛成虎征戰(zhàn)多年的孟禾也不是眼瞎,便想出了一個可能有效的殺敵之策,那就是往外扔炸藥包。 距離如此之近,沒啥遮擋,就不能綁釘子了,那樣會傷到自己人,光用數(shù)斤重的火藥包就足以傷到近在咫尺的敵騎了。 形勢緊急,也不容白廣恩三思了,這位總兵官立刻遣多名親兵將炸藥包帶到陣前,靠近兩軍廝殺的位置,點著之后便投擲出去。 “轟……” 扔也扔不了多遠,頂多四五丈而已,不過給敵騎造成的影響卻不小,尤其是劇烈爆炸的聲引導致大量戰(zhàn)馬受驚,開始不聽使喚,馬卒也猝不及防,被殃及到了。 從而讓最前方的沖陣攻勢瞬間消逝掉了,等到馬卒想控制好胯下坐騎,再想與面前的狗官兵拼殺已經(jīng)來不及了,要么上身中箭,要么被長槍戳穿,當場一命嗚呼。 這也就是眨眼工夫的事,但在戰(zhàn)場上,特別是決定生死的時刻,一剎那都無比寶貴,有三十多馬卒因此而丟掉性命。 “不行!” “沖不開!” “狗官兵太多!” “……這還打甚?” “風緊扯呼!” 義軍馬卒實在是難以招架對面多如牛毛的長槍,還有不時飛來的冷箭,稍有不慎就要橫死當場。 他們的計劃就是能沖垮官軍步陣最好不過,沖不開的話,那就掉頭跑路,不能在此地丟掉身家性命。 最終還是有五百馬卒為了保住吃飯的腦袋,選擇脫離戰(zhàn)場,他們并非貪生怕死,已經(jīng)算是盡力了,原本計策也不是這樣,如此硬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白廣恩這么死戰(zhàn)也是有原因的,為了搶先拿下羅汝才,就必須戳在原地。要是所部潰敗,別說五萬兩銀子,回頭孫傳庭還得找自己算賬。 一場順風仗打成了官賊之間的大決戰(zhàn),白廣恩起先是完全沒想到的,羅汝才等人垂死掙扎,派出大量馬卒進行瘋狂反撲,才讓他的頭腦清醒起來。 幸好是步卒在原地固守,這要是在沖殺的時候,在半道上遭遇賊軍的馬卒,對方收拾他們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他這六千步卒就都得慘死在沖鋒的路上。 這么一想,都帥大人的穩(wěn)進策略倒是一點沒錯,對付賊軍可是要多加小心,稍有不慎就要滿盤皆輸,前功盡棄。 但僅僅在己部前方,就有不下一千四五百敵騎返回本陣,他們的存在仍舊是對己部乃至整個官軍的嚴重威脅。 算上從兩翼撤退的敵騎,總數(shù)就更多了,估計至少有五千騎,不過賊軍此番沖陣,損失也是不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