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進駐澎湖
當下季風盛行,鄭芝龍并不認為紅夷的戰(zhàn)艦能夠順利抵達巴達維亞,或會被季風吹到海上的某個犄角旮旯里去。 可是太子爺言之鑿鑿地說紅夷的戰(zhàn)艦從大員出發(fā),可在大約五十天之內抵達巴達維亞,向東印度公司求援。 實際上是用了五十四天就抵達了,但即使漏網之魚用六十天的時間來航行,在鄭氏高層看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鄭芝龍只能以防萬一,這一來一回,紅夷的支援艦隊至少要耗費兩個多月才能抵達東番以南的海域。 對前往巴達維亞求救的紅夷來說,他們要逆風航行不下五千公里,才能抵達目的地。 而從金門發(fā)兵,到大員的距離僅有不足三百公里。 紅夷需要航行的距離是鄭軍的二十倍之多,而雙倍兵力對比卻正好相反! 鄭芝龍不相信自己握有如此大的優(yōu)勢,還拿不下這小小的大員城堡。 真要是兩個月的時間還能不能攻克島上紅夷修建的防御工事的話,那么所有參戰(zhàn)將士都應該扔進海里喂魚。 要與紅夷大打出手,便先得籌備糧餉,鄭芝龍命先鄭芝蘭調集一百萬兩銀子與一萬石軍糧直接裝船,而后便隨大軍一同進發(fā)澎湖。 這筆錢非是月俸,而是賞銀,若是大軍可以在短時間內,譬如十日之內攻克紅夷所據之城堡,鄭芝龍便打算向全軍發(fā)放這筆銀子。 普天之下,除了剛剛成為曝發(fā)戶的某太子之外,也只有鎮(zhèn)海伯可以一擲千金,喊出“打下大員賞銀百萬”的口號,財大氣粗可見一斑。 鄭芝龍估計城堡里囤積了紅夷用貿易或者掠奪手段得來的不少財寶,加上巴達維亞那邊送來的贖金,最后自己應該花不了多少錢,頂多五十萬兩銀子而已。 駐扎在福健沿海諸多港口的鄭軍各支分艦隊,在領到鄭芝龍的命令之后,便開始向金門大規(guī)模集結。 為了掩人耳目,特別是要蒙騙在金門停泊的荷蘭商船,鄭芝龍?zhí)匾鈱ν庑Q,在太子殿下的感召之下,身為鎮(zhèn)海伯,要集結兵馬,助朝廷一臂之力。 所部將士與新任遼西總督王在晉配合,用海陸并進的方式,揮師北伐,收復被東虜占據的遼東地區(qū),己部出兵五萬,不日啟程。 換作之前,當地人都了解這位前“海賊王”的尿性,自然不會相信如此拙劣的借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用在鄭芝龍身上剛好合適。 但今番鄭芝龍已經貴為“鎮(zhèn)海伯”,長子鄭森也即將赴京求學,拜在太子門下,此舉便合情合理了。 在金門從事商業(yè)往來的荷蘭人對鄭芝龍的話將信將疑,但雙方每年的貿易額非常巨大,他們還不敢相信鄭芝龍會在此時單方面毀約。 由于保密程度較好,荷蘭人從鄭氏將領嘴里探不到半點口風,只能暫且相信鄭芝龍是被明廷用伯爵的頭銜給收買,真的打算用海路進攻關外的韃靼人。 大軍在金廈一帶足足準備了十日,也是為了給前往南洋采購糧食與橡膠的鄭芝鵬艦隊留足返航的時間,這樣兩邊都能妥善應對需要解決的事情了。 六月十三上午,金門海域晴空萬里,風平浪靜,鄭芝龍獻上三牲,焚香祭拜媽祖,煞有介事地誓師北伐。 金門以南的料羅灣早已被密密麻麻的鄭氏戰(zhàn)艦鋪滿,桅桿如密林,旌旗似枝葉,看得山上和岸邊的官吏與百姓均驚詫不已。 鄭芝龍也是傾其所有,要畢其功于一役,動用了大半家底,總供集結了一千一百零二艘大小戰(zhàn)艦,滿載兩萬五千士卒。 炮聲一響,令旗揮動,悠揚的海螺號聲此起彼伏,海灣里頓時開始出現千帆競技,百舸爭流的恢弘畫面,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躊躇滿志的鄭芝龍站在自己的旗艦之上,望著讓人血脈噴張的龐大艦隊,心里頓時生出百感交集之情。 自從滅掉劉香之后,自家還從未如此興師動眾,今番不惜傾盡所有,但愿可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以避免為東虜通風報信為借口,不論荷蘭還是葡萄牙的商船,全部都被留在港內,三日之后方可離港。 未經留守的鄭芝蘭的許可,擅自駛離金門便視為俬通東虜,鄭氏戰(zhàn)艦將毫不留情地直接擊沉。 本土及各國海商都不敢得罪鄭芝龍,這位鎮(zhèn)海伯打贏了東虜還好說,萬一輸了,回來之后便要拿那些不聽話的商賈來瀉火了。 反正只是延遲三日離開,鄭家并未巧立名目,向大伙征收討伐東虜的費用,最多花幾個飯錢而已,這還是能讓大家可以接受的。 等駛離近海,鄭家艦隊便一分為二,由鄭芝豹與鄭芝莞二人繼續(xù)帶著小部分艦隊北上,前者須去往倭國,德川大將軍已經召開會議,同意明廷的請求,決定發(fā)兵五萬。 朝廷與倭國分別派來特使與鄭芝龍進行了溝通,三方的聯(lián)絡還算是暢快,倭國特使也派了領航員,因為此次要在倭國多地港口裝船。 平戶是對外的貿易港,鄭氏船隊經常去,但對于北方港口,特別是被幕府視為禁地的江戶,就未曾謀面了,所以倭國特使便派了領航員,以避免讓船隊觸礁。 這主要是由于在商討出兵計劃時,倭國北方的諸多大名不同意自己的人馬從駐地一直走到南方的平戶才能登船。 一方面是糧食問題,另一方面則是體力問題,他們的武士是要去遼東作戰(zhàn)的,不能等到腿腳都累得不利索了再登船。 不光關系較遠的外樣與譜代大名不同意,連算是德川家嫡系的親藩大名也不愿意讓所部人馬長途跋涉到長崎去。 最后德川家光不得不從善如流地宣布在江戶灣登船,下不為例,不過并非是江戶港,而是在江戶灣里,距離江戶城較遠的一處位置。 這是要防止有人趁大量人馬集結待命時對江戶城圖謀不軌,而且要分批登船,那些不受待見的外樣大名的人馬可以享受優(yōu)先待遇。 非但如此,倭國特使俬下要求把那些噸位大、抗沉性好的運兵船后入港,這樣可以裝載大將軍的直系人馬與親藩大名的士兵。 這是鄭芝豹聞言,心里便腹誹不已,原來倭國那邊也是如此的厚此薄彼,嫡系與旁系也有區(qū)別對待。 他只負責運兵及海上護航,其他一概不管,倭國那邊勾心斗角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也就是在心里樂呵一下而已。 兩支艦隊在海上作別,一支規(guī)模較小的艦隊又一分為二,一路由鄭芝莞帶隊去天金,接藩王兵馬去苦兀。另一路則由鄭芝豹率領,向東北方向航行,去倭國裝載士兵。 所轄戰(zhàn)艦眾多的主力艦隊則掉頭轉向東南方向,先行駛抵澎湖,鄭芝龍擔心被太子爺言中遭遇臺風的事情,便決定現在這里讓艦隊落腳。 已經傾巢出動的鄭氏艦隊可是扛不起臺風的狂暴攻擊,尤其是在圍攻紅夷城堡時,一旦遭遇臺風侵襲,只怕就要船毀人亡,血本無歸了。 損失幾百萬兩銀子,鄭芝龍根本就不會心疼,但要是將帶出來的這些精銳士卒與老練水手給折損了,鄭氏便要元氣大傷,短期之內都不能恢復了。 海上天氣千變萬化,經常出海便要尤為注意,鄭芝龍此番帶著本土與西方擅長觀星的道士和占星師,目的就是為了盡可能地避開人力所不能及的臺風。 閩地在五月至十二月是臺風的高發(fā)期,尤其是夏季,幾乎每月都有臺風經過,在海上能夠刮起數丈高的巨浪,掀翻大型戰(zhàn)艦也是輕而易舉。 若是被紅夷所傷,還能找機會報仇雪恨。要是被臺風給弄沉,就只能自認倒霉了,回去得好好拜拜媽祖才行…… “諸位我這里有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 安營扎寨之后,鄭芝龍便要將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向麾下的諸位將領告知。 “大哥直言無妨!” 既然決定干了這票買賣,鄭芝鳳也就不會介意任何不利于己方的消息了。 “好消息是由于消息封鎖得當,派去的細作回報大員紅夷尚未有所警惕!” 這是讓鄭芝龍十分開心的事情,不說保持攻擊的突然性,而且鄭芝鵬帶去南洋的船隊在一時半會也是非常安全的,這讓一干將領都面露喜色,看來此番必定可以功成名就。 “壞消息是根據隨軍道士與占星師的預測,五日之后或有臺風來襲!” 鄭芝龍覺得太子爺的嘴巴真是被開過光的,真是一語成讖,說要防范臺風,自己還真遇到了,這下還得盡快進兵,否則大軍便只能逗留在澎湖避風。 “啥???” 鄭芝鰲有點傻眼,這不等于沒說啥好消息么? 他率領陸師進攻,一旦刮起臺風,莫說進攻,面對連樹木都會連根拔起的颶風,士卒們在戶外連自保都成問題。 大員島本身就是一座海拔不高的沙洲,這要是在所部士卒搶灘登陸之后,臺風突至,只怕岸邊的士卒都要被巨浪殃及。 紅夷龜縮在城堡里自然高枕無憂,若是自家兵馬正好趕上了風力最大的時刻來臨之前上岸,紅夷便可兵不血刃地擊退來犯之敵了。 以往出現這種情況,己方都要退避三舍,等候風浪過去再行出戰(zhàn),今番都到了澎湖了,大軍卻不能前進,就有點騎虎難下了。 當家人將這個可以歇兵的“好消息”說出,眾將都感到有些氣餒,此為天意,非他們可以抗衡。 “大哥,你的意思是?” 鄭芝鳳要跟著兄長連打兩次海戰(zhàn),一次是眼前的,另一次則是要單獨率隊阻擊從巴達維亞北上的紅夷援軍,但那是兩個月之后的事情了,還是先要全力應付當下這件事要緊。 “速戰(zhàn)速決!先解決港內紅夷戰(zhàn)艦,而后讓將士們扎營避風,等臺風過去,再合力攻下此堡!” 實戰(zhàn)經驗極為豐富的鄭芝龍決定先將是役一分為二,先打己部較為擅長的海戰(zhàn),后打不太容易取勝的陸戰(zhàn)。 “大哥,可是鹿耳門乃是窄淺水道,我軍艦船從此經過困難重重??!” 作為自家兄弟,鄭芝鳳還是要把丑話說在前面,千萬不能讓兄長憑意氣用事,那樣急于求成的話,反而會事倍功半。 走南側水道的話,艦隊勢必會遭到紅夷城堡岸炮的攻擊,若是陣腳大亂,則會自相傾軋,擁堵在水道里,轉而變成一場大敗也有可能。 “無妨,太子爺已賜予我一封密信,信上言每月初一與十五,鹿耳門水道均會潮水暴漲,足以讓大艦通過。此為‘天文大潮’,受月亮作用,每月有兩次,水位將比普通漲潮大得多,我擇十三日出兵,便鑒于此等機密。屆時軍心必定大振,我軍便可一鼓作氣,攻入港內,將紅夷戰(zhàn)艦一網打盡!” 時間或許會晚一天,但十五或十六日的某一天之內,鹿耳門的潮水必定會大為上漲,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某太子告與鄭芝龍,便是讓他好好利用這樣的天賜良機。 “大哥,若真如此,則大事可期!” 鄭芝鳳聽到如此機密,也是心血來潮,神情大為振奮,只要艦隊能夠順利通過鹿耳門,那么港內的所有紅夷艦船,都將遭遇滅頂之災。 “五弟,你且先帶一百艘戰(zhàn)艦前往鹿耳門,分出十艘前出,將帶來的長桿插入退潮后的水道之中,沿左右兩側插入,每個一段距離便插入一根,形成一條海上走廊?!?/br> 鄭芝龍對此早有準備,為的要大搖大擺的讓艦隊通過鹿耳門,要殺素來囂張跋扈的紅夷一個措手不及。 “大哥,這是為何?” 此前一直沒有開口的鄭芝越對此大惑不解,大哥這般吩咐就好像在種莊稼一樣。 “呵呵,你有所不知,太子爺也不敢肯定鹿耳門最深的水道具體在何處,但卻有一個辦法可以探得。那便是等退潮時在水深處插桿,待漲潮時,此處必定為最深處,我軍艦隊豈不是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如此淺窄隘口?” 鄭軍戰(zhàn)艦吃水均不足一丈,可是鹿耳門的水深也是如此,大艦通過既有可能就地擱淺,只讓小艦進入港內,就等于給紅夷的大艦送戰(zhàn)果了。 若是要讓大艦安然無恙地通過鹿耳門,便要如此這般行事,方可給予港內紅夷戰(zhàn)艦以迎頭痛擊,使其一戰(zhàn)盡沒。 “大哥睿智!此策甚是高明!” 鄭芝越聞言便徹底了然了,兄長縱橫于海上多年,果然是老謀深算,乃是他們這幫兄弟的甚幸,這下等自家艦隊通過鹿耳門,紅夷這個敵人可是要倒大霉了。 “哈哈哈哈……我等建功立業(yè),便在今朝!” 有太子爺知會自己如此機密,鄭芝龍便有信心在明后兩天之內率領艦隊進入大員灣,在兩三個時辰里便聚殲掉港內的全部紅夷艦船,而后派出陸師將熱蘭遮城堡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