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棋逢對手
見到己方四五個士卒圍毆一個紅夷兵都好像有些力有不殆,鄭紹便意識到今夜便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若不能拿出十成的拼殺精神,便難以戰(zhàn)而勝之了。 這不禁讓鄭紹想到了當年與海盜劉香的戰(zhàn)役,鄭氏之中,叔父鄭希苑,以及同輩兄弟鄭居當、鄭居長、鄭伍仔、鄭良逑、鄭家鐸、鄭完等人皆戰(zhàn)歿。 為了稱霸東南沿海,鄭氏族人可謂拼盡全力,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如今鄭舉負傷戰(zhàn)敗,生死未卜。于公,鄭紹要穩(wěn)住陣腳,擊退紅夷。于私,要為兄弟報仇雪恥。 鄭紹見到近前有個裝束與普通紅夷兵截然不同的高大家伙,看上去或許是紅夷的頭目,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擒賊先親王之策,便打起了這廝的主意。 “給我上!圍殺了這廝!本將賞銀一千兩!” 鄭紹用腰刀點指不足六七步開外的一個壯碩紅夷,周遭的一名牙將與九個親兵見到有利可圖,便一擁而上,打算取其首級來領(lǐng)賞。 “……嗯?” 荷軍連長哈肯邁爾上尉正在指揮作戰(zhàn),自己更是已經(jīng)揮舞釘錘相繼斬殺了三名海盜,另擊傷五人,殺意正濃,見到又有一群海盜叫囂著向自己撲過來,更是毫無懼色。 他看見指揮這群海盜的家伙盔甲與眾不同,似乎是一個鄭軍的高級將領(lǐng),便想將其殺掉,帶回去向揚森上校交代。 山上的海盜實在是太多,殺退了一批,又沖過來一批,而且越打越多,想要摧毀海盜的炮兵陣地幾乎變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有鑒于此,邁爾上尉便覺得殺死一名鄭軍將領(lǐng),或許是一個不被上司批評的好辦法,而且這名將領(lǐng)似乎正把自己當成他的獵物,那就試試看好了。 身高達到一米八五的邁爾左手持劍,右手握錘,頭戴護頸罩面式鐵盔,身披胸甲,像一座移動的大山,大步流星地走了兩步,便與鄭紹的親兵戰(zhàn)在一處。 這些東方海盜,最高的不過一米七,普遍都比邁爾要矮上半頭,甚至一頭,力量更不在一個檔次上,更像是沒有經(jīng)過正規(guī)軍事訓練的荷蘭珉兵。 “哎呀~!” 鄭紹的一名親兵首先向眼前的壯碩紅夷發(fā)動攻擊,但他劈過去的腰刀并未觸碰到對方的身體,便被鐵劍擋下,反而自己挨了一釘錘,吃痛地慘叫了一聲,栽倒在地。 原本整齊的札甲,在受創(chuàng)的部位直接就癟了下去,這力量之大,真是出乎了意料,感覺連里面的骨頭都要被這個紅夷大漢給直接砸折了。 “受死吧!” 從后面偷襲的另一名親兵倒是找到了機會,只不過他的刀直接砍在了對方的后背上,那里也是被胸甲保護的部位,而胸甲的優(yōu)點就是可以防御冷兵器的劈砍。 西方?jīng)]有火器的時代,在近戰(zhàn)時,只有鈍擊武器,譬如大錘才能破甲,擊傷受保護的敵軍士兵,一部分重劍也可以做到,但腰刀這樣的輕劍就難以砍破胸甲了。 “啊……” 邁爾最討厭從自己背后發(fā)動偷襲的家伙,本能地轉(zhuǎn)身反手一錘子,不偏不倚,直接砸在這名親兵的腦袋上,將其砸得腦袋開瓢,當即氣絕身亡,變成了一具尸體。 他并不是一個左撇子,左手的鐵劍只是起到盾牌的作用,用以阻擋海盜們的進攻,而真正有威脅和殺傷的則是右手的釘錘,只要打上,就能讓海盜們痛不欲生。 剛才海盜的偷襲也激起了邁爾心中的怒火,一群爬蟲一樣的家伙也妄圖阻擋自己,真是自不量力的廢物,那就可以送他們下地獄好了。 他瞅準一個海盜,大步上前,揚起左手的鐵劍,揮舞在半空,又飛快地落下,嚇得這名海盜急忙用腰刀來搪賽。 但這就中了邁爾的詭計,在對方大驚之色之時,他掄起釘錘,瞄準對方的左側(cè)腰部,便是一錘子。 “呃……” 親兵的腰部雖然也有甲葉保護,但畢竟是身體上較為脆弱的部位,頓時吃痛,身子彎成了弓型,嘴巴干噎了一句,可說不出話來,只能躺在地上開始不停的哆嗦。 這番情況讓周遭的親兵以及鄭紹本人都大吃一驚,這個紅夷也太能打了吧,就這么看似簡單的三下就傷斃了三人之多,猶如一頭窮兇極惡的怪獸。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除了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之外,鄭紹親兵們的進攻對于他們所要獵殺的獵物幾乎是微不足道的,獵物反而成了獵人,開始反向獵殺目標。 “我來!” 對方連傷自己的三名部下,氣得鄭紹暴跳如雷,搶下身邊一名親兵所持的斬馬刀,一個健步,便跳了過去,飛到半空,打算從上倒下,將這個紅夷大漢劈成兩半。 “當~!” 見到對方將領(lǐng)親自沖殺過來,這記攻擊貌似鼓足了力氣,邁爾也不敢大意,將鐵劍橫在身前,用以保護,雙方兵器磕碰在一起,立刻發(fā)出一聲脆響。 鐵劍的劍身雖然很窄,但卻是荷蘭工匠精心鍛造出來的,質(zhì)量與工藝遠遠好過鄭軍普通士卒所用的斬馬刀,所以并未被鄭紹給砍斷。 “去死!” 接下這記力劈之后,邁爾便故計重拾,掄起釘錘,向鄭紹的腦袋砸來,只要擊中,這名將領(lǐng)就是他名下的獵物了。 鄭紹見狀急忙低下身子,躲過對方的反擊,他適才也見識到了紅夷手里釘錘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覷,這件武器才是紅夷的大殺器。 形勢如此,不得不順勢而為,鄭紹也顧不上將領(lǐng)的威嚴,手握斬馬刀,就地一滾,避開對方的猛撲,繞到獵物的側(cè)后方,揚起斬馬刀,從下到上來了一挑。 “當~!” 笨拙的邁爾并不能做到及時扭轉(zhuǎn)身形,但手臂卻可以讓鐵劍附在可能出現(xiàn)危險的地方,加以保護自己的側(cè)翼安全。 他本能地一翻左腕,將鐵劍在靠近左肋的位置豎了起來,正好搪住了海盜頭目的偷襲,然后急忙轉(zhuǎn)過身,將右手握著的釘錘猛掄過來。 “嘶……可惡!” 沒有得手的鄭紹很是惱火,在這個紅夷壯漢面前,他只能憑借自己身材矮小,動作靈活的特點與其周旋,力敵制勝已然不大可能了。 若是紅夷兵都像這家伙一樣難纏的話,是怕自己帶來的這一千士卒都不見得能夠戰(zhàn)勝一百個紅夷兵了。 周遭的親兵又不敢貿(mào)然上前圍殺這個紅夷,萬一幫了主人的倒忙,那就壞事了,而且有搶功的意思,會引起誤會的。 交手了兩次,知道了對方擁有絕對的力量優(yōu)勢,鄭紹便故意不與其死磕,而是繞著獵物,打算尋找其破綻之處,再行下手。 而邁爾想要抓到這個猶如兔子一般靈活的海盜頭目也不太容易,還要防范來自身后的偷襲,不得不打得小心謹慎一些。 “一起上!斬殺此紅夷,本將賞兩千兩銀子!” 力戰(zhàn)不下讓鄭紹更加生氣,他有的是錢,缺的就是戰(zhàn)果而已,回去也好向兄長鄭芝鰲交差了。 今夜與紅夷兵苦戰(zhàn),只怕所部損失極大,若是不能殺幾個紅夷頭目的話,又得被兄長數(shù)落一番了。 而且作為一名偏將,鄭紹還打算趁自家兵馬攻打大員的機會,為自己加些彩頭,好能搏個副總兵甚至總兵官來坐坐。 伯爵他是不敢想了,但總兵官是完全可以的,只要有了正二八經(jīng)的戰(zhàn)果,加上銀子給到位,等到班師凱旋,便能光宗耀祖了。 “殺紅夷!” 有了銀子的激勵,牙將大喝一聲,手持斬馬刀,便竄了上去。任你力量再大,也架不住己方人多勢眾。 “攻其下路!” 鄭紹生怕自己的親兵再吃虧,急忙指點一二,這些人可是他的嫡系親信,與其出生入死多年,他可舍不得讓這些人就此喪命在這沙丘上。 親兵們也都是戰(zhàn)斗經(jīng)驗較為豐富的老兵,知道這個紅夷很難對付,只能挑其軟肋下手,既然聽主人說下盤好下手,那就將目標都放在紅夷的兩條腿上。 “一群爬蟲!” 邁爾見到海盜頭目已經(jīng)不打算再與自己單挑,而是指揮周圍的下屬來對戰(zhàn)自己,對于他的命令,邁爾雖然聽不懂,但認為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在交戰(zhàn)了數(shù)個回合之后,邁爾也了解了這些海盜們的本事,只要不用弓箭偷襲,你們一擁而上又能如何? 但是這次,海盜們的攻擊招數(shù)就有了明顯的變化,刀劈的位置都奔著他的雙腿而來,這讓邁爾有些錯愕,為了避免被砍傷,不得不彎腰招架。 “無恥之徒!” 邁爾并不愿意用這種姿勢來打仗,這樣實在是讓他很是難受,非常不舒服,而且容易快速消耗他的體力。 真的好像在跟一群猴子在作戰(zhàn)一樣,但對方人數(shù)眾多,戰(zhàn)場情況已經(jīng)不是他所能左右得了的了。 然而手上的招式卻并未因為心情糟糕而發(fā)生明顯的散亂,仍舊打得是一板一眼,讓鄭紹的親兵很難承受,還多添了一名傷兵。 “本將攻其首級!爾等斬其雙腿!來個雙管齊下!墊腳!” 鄭紹見仍舊力戰(zhàn)不下,便再生一計,讓一名親兵雙手放在膝蓋上,他后退幾步,用以助跑,一腳踏上親兵的手心。 親兵用力一拖,讓鄭紹瞬間起飛一人來高,手持斬馬刀,二次砍向紅夷的腦袋,這次比上次的角度要好上不少,還有親兵配合圍攻,定可以出奇制勝。 “……嗯?” 邁爾見到猴子一樣的海盜頭目居然跳得如此之高,居然超過了自己半個身位,暗吃一驚,立刻本能的用鐵劍加以抵擋,注意力被對方吸引,下盤就出現(xiàn)了漏洞。 盡管有釘錘保護,還是被鄭紹的牙將用斬馬刀砍到了大腿,刀身并未入骨,創(chuàng)口并不太深,卻血流不止,讓邁爾極為痛苦。 “啊~!可惡的猴子!” 邁爾揮舞釘錘砸中了讓他受傷的家伙,但這并不能讓他感到好受一些,海盜頭目的大刀就砍在他的肩頭,刀刃已經(jīng)切入了胸甲之中,直至皮下。 “這……” 砍中面前的紅夷倒是件快事,可鄭紹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臂用力,也無法快速拔出斬馬刀,武器被死死的卡在里面,這就有些難堪了。 “去死吧!” 暴怒不已的邁爾用鐵劍直刺過去,要將這只帶頭的“猴子”先弄死再說,只有殺了他,才能解自己的心頭之恨。 見勢不妙,鄭紹急忙松開自己的斬馬刀,一把抓住鐵劍那鋒利的劍韌,雙手頓時血流如注,但為了不讓軀干受傷,也顧不得刺心般的疼痛了。 “保護主人!” 情況萬分危急,牙將大喝一聲,帶著僅存的五個親兵一擁而上,在這個時候,萬不能讓家主被紅夷所殺,不然他們也跟著要遭殃了。 剛想用釘錘來錘死面前海盜頭目的邁爾看見其他海盜要圍殺自己,只得放棄攻擊首要目標,一腳踹飛面前的猴子,拖著一條傷腿,力戰(zhàn)余下幾個不知死活的海盜。 “呃……” 鄭紹用受傷的手掌捂著下腹,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要被這紅夷野獸給踹斷了,干噎了兩聲都難以說話,面色頹然,嘴角抽動不止。 “此地兇險!主人快走!” 兩名親兵急忙跑過來攙扶住鄭紹,再在這里戀戰(zhàn)的話,只怕要折戟沉沙了,這紅夷果然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貨色。 “不行!萬不能撤!但有本將命在!我部將士當須奮力一搏!” 鄭紹拒絕因為自己受傷而撤兵,一旦自己撤了,士卒們便會喪失斗志,一千人被兩三百紅夷給殺得大敗,回去哪還有臉見兄長啊?這不跟鄭舉一個德行了么? 撇開總兵官的寶座不談,他還想為鄭舉報酬呢,如今這么一撤,就成了舊仇未報,又添新恨了,閉上眼睛都能想像得到紅夷那可惡的恥笑。 “不殺這廝!不可撤兵!拿刀來!” 想到這里,鄭紹雙臂用力,掙脫開左右親兵,要奪親兵手里的腰刀,這么多人圍毆一個紅夷,居然被人家反殺四個,真是聞所未聞的奇恥大辱。 “爺在旁壓陣!我等上去沖殺!” 親兵不敢讓受傷的家主二次上陣,只得招呼過來兩名普通士卒進行保護,他倆過去幫助牙將等人。 這紅夷好生可怕,猶如一頭斑斕猛虎,但事已至此,無路可退,身后就是茫茫大海,又有家主受傷之狀況,不得不與其殊死搏斗了。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夜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斬殺了這個紅夷,為家主與諸多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 這時,牙將僅僅帶著三個親兵與紅夷進行周旋,此時幾乎人人帶傷,又不敢貿(mào)然后撤,只得咬牙硬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