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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鬼谷子的局(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蘇秦一行走進大門,大門“咚”地關上。

    看到蘇秦的衣著和惶恐的樣子,再看到眾人的驚愕和哀傷,樗里疾、司馬錯相視有頃,會心一笑,轉(zhuǎn)身徑投洛水而去。

    玩笑顯然開大了!

    面對此情此景,目瞪口呆的小順兒終于回過神來,蹭到張儀身邊,悄聲問道:“少爺,結巴他——還能出來嗎?”

    張儀怔怔地盯住那扇朱漆大門,似乎沒有聽見。小順兒又問一句,張儀這才瞪他一眼:“就你話多!”一扭頭,大步走去。

    小順兒跟在身后,沒走幾步,張儀轉(zhuǎn)過身來,朝他吼道:“你小子瞎跑什么?給本少爺蹲在這兒,瞪大眼珠子,若有卿相大人音訊,即刻報我!”

    小順兒刷地站定,朗聲應道:“小人得令!”

    后宮里,四名甲士拿著榜文,擁著蘇秦,一步一步地走向靖安宮。正在打探音訊的侍女遠遠看到,一個轉(zhuǎn)身,急朝公主寢宮走去。

    不一會兒,眾甲士已將蘇秦押至靖安宮門外。周顯王聞報,早已候在這里。太醫(yī)、宮正、內(nèi)宰等,也都侍候在側。

    內(nèi)宰稟道:“稟報陛下,揭榜之人候見!”

    周顯王望一眼王后,見王后點頭,朗聲說道:“有請仙醫(yī)!”

    內(nèi)宰示意,宮女放下珠簾,不一會兒,內(nèi)宰領著蘇秦趨入宮中。

    蘇秦哪里見過此等奢華場面,竟是傻了,剛進宮門,尚未走到地方,就兩腿一軟,不無笨拙地跪拜于地,屁股挺起老高:“草——草民蘇——蘇秦叩——叩見陛——陛——陛——陛——陛下,叩見娘——娘——娘——娘娘!”

    看到蘇秦的憨樣和結巴狀,眾宮人欲笑不敢,欲忍不住,個個捂嘴,不敢再看他,只好將臉扭開。

    周顯王眉頭大皺,緩緩說道:“仙醫(yī)平身!”

    蘇秦卻如沒有聽見,依舊撅著屁股跪在那兒。

    內(nèi)宰小聲道:“陛下請仙醫(yī)平身,仙醫(yī)還不快快謝恩?”

    蘇秦這才醒悟過來:“草——草——草——草民謝——謝——謝恩!”

    周顯王遲疑有頃,拱手道:“請仙醫(yī)為娘娘診病!”

    蘇秦依舊將頭叩在地上:“草——草民不——不——不會診——診??!”

    周顯王大為驚異,再看王后一眼,大聲問道:“既然不會診病,為何去揭榜文?”

    “草——草民原——原——原不敢揭,是別——別人硬——硬讓草民揭——揭的!”

    周顯王愈是詫異:“是何人要你揭榜?”

    “張——張——張子!”

    “張子?”周顯王看一眼王后,見她也是一臉惑然,又問,“他是何人?”

    “是草——草——草民朋——朋友!”

    “張子為何讓你去揭榜文?”

    “讓——讓草民為娘——娘——娘娘診——診??!”

    周顯王松下一口氣:“如此說來,你會診???”

    “草——草民不——不會!”

    見蘇秦前言不搭后語,根本是語無倫次,周顯王面色慍怒,看一眼王后,王后似也未曾料到這個結局,眉頭緊皺。

    周顯王甚是不耐地擺一下手,朝外叫道:“押下去!”

    蘇秦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早有幾個甲士將他一把架起,押出宮門。沒走幾步,內(nèi)宰急跟出來,吩咐軍尉:“將此人押入大牢,候陛下降罪!”

    軍尉應聲“喏”,麻利地將蘇秦戴上枷具,押他走向設在宮城一角的天牢??吹缴霞?,蘇秦方才急了,邊走邊喊:“陛——陛下——草——草——草——草——”越急越是結巴,只在“草”字上卡住,不一會兒,就被甲士們拖遠了。

    侍女見過姬雨,將揭榜之人細說一遍。姬雨一聽,既不是白眉老人,也不是童子,當即眉頭大皺,起身朝靖安宮急走,遠遠望到軍尉及眾甲士押著的竟是她見過兩面的那個結巴,飛步攔住軍尉:“怎么回事?”

    軍尉稟道:“回稟公主,此人揭下王榜,卻不會診病,陛下震怒,詔命下官押入天牢!”

    姬雨將目光緩緩望向蘇秦:“蘇秦,你可知罪?”

    聽到此女直呼其名,蘇秦大是震驚,抬眼見是那日在學宮里責罵眾潑皮、將他救出的姑娘,知她是二公主,兩膝跪地,顫聲稟道:“蘇——蘇秦不——不知!”

    “你犯下的是欺天之罪,依律當斬!”

    蘇秦大是震駭,急急稟道:“蘇——蘇秦沒——沒——沒有欺——欺——欺天,公——公——公主救——救我!”

    姬雨皺眉問道:“我且問你,既然不會看病,為何揭榜?”

    直到此時,蘇秦才算奔到主題:“有——有——有人將錦——錦囊托——托與草——草民,要草民呈——呈與娘娘,說——說是或——或可治娘——娘娘之病!”

    姬雨眼中亮光一閃:“錦囊何在?”

    “在草——草——草民身——身上!”

    姬雨瞄一眼軍尉:“開枷!”

    軍尉示意,衛(wèi)士打開枷具,蘇秦從袖中摸出鬼谷子的錦囊,遞與姬雨。姬雨接過錦囊,心中已知端底,抬頭問道:“此囊可是一位白眉老者所托?”

    蘇秦驚道:“公——公主如——如何知道?”

    姬雨不予理睬,顧自問道:“方才為何不將此囊呈與陛下?”

    “未——未及呈——呈上,陛——陛——陛下就——就——”

    姬雨已聽明白,當即截住話頭,轉(zhuǎn)對軍尉:“不可屈待這位先生,我這就去求見陛下!”

    “謹遵公主吩咐。”軍尉揖過,轉(zhuǎn)對蘇秦拱手,“蘇先生,請!”

    姬雨拿上錦囊,急急走進靖安宮,見眾人已經(jīng)散去,顯王也不在了。姬雨走至王后榻前,叩拜道:“雨兒叩見母后?!?/br>
    “雨兒,來,坐這兒?!?/br>
    姬雨起身,坐于榻沿,問道:“母后,父王呢?”

    “唉,方才有人揭榜,你父王滿心高興,以為來了仙醫(yī),不想來人是個呆子。你父王一時氣悶,自回書房去了?!?/br>
    “方才雨兒路遇那個呆子,他拿出一只錦囊,要雨兒呈與母后?!?/br>
    王后不無驚喜:“錦囊?在哪兒?”

    姬雨掏出錦囊,雙手呈與王后。王后拆開,里面現(xiàn)出一塊絲絹。王后展開絲絹,打眼一看,臉上一陣驚喜。又看一時,喜色漸漸攏起,輕嘆一聲,將絲絹緩緩收起,閉目沉思。不知過有多久,王后終于抬起頭來,不無慈愛地望向姬雨。

    姬雨的大眼一直眨也不眨地緊盯王后,見她一會兒喜,一會兒憂,卻不知絹上所寫何事,心頭大急,見王后這樣望她,小聲問道:“母后,絹上寫什么了?”

    王后將絲絹緩緩納入袖中,微微一笑:“沒什么。是鬼谷先生,他對母后說了治病的偏方兒?!?/br>
    姬雨不無驚喜:“哦,是何偏方兒?”

    “是個好方兒。”王后岔開話題,“雨兒,母后有話問你?!?/br>
    “母后請講?!?/br>
    “雨兒,今日看來,秦公此番的確是誠心聘你為太子妃的,你對母后說句實話,你——你愿嫁與秦國太子嗎?”

    姬雨脫口而出:“雨兒誓死不從!”

    王后一臉平靜地望著女兒:“連秦國的太子妃你也不想,那你想做什么?”

    “雨兒只想陪伴母后,治愈母后之??!”

    王后慈愛地笑了,捉住她的小手:“傻孩子,你總不能一輩子伺候母后吧。母后問你,假設百年之后,母后崩天,你——又該如何?”

    “雨兒愿隨鬼谷先生進山修道!”

    王后贊道:“嗯,雨兒比母后有主見多了!聽說你又去拜見先生了?”

    “嗯!”姬雨點點頭,驚異地望著王后,“咦,母后怎知此事?”

    “還不是你說的?”王后撲哧笑道,“若是沒有見他,你怎知先生住在城東軒轅廟中?”

    姬雨亦笑起來:“雨兒聽了母后之言,不信先生真有那么神,就去請他解字?!?/br>
    “哦?請他解了什么字?”

    姬雨摸出胸中的玉蟬兒:“就是這只玉蟬兒?!?/br>
    “先生怎么解?”

    “先生說,此蟬生于土,附于木,可得大自在于林?!?/br>
    “那——雨兒可否打算遠離塵囂,去得大自在呢?”

    “嗯嗯,”姬雨連連點頭,有頃,忽又將頭埋于王后懷中,哽咽起來,“可——雨兒舍不下母后!”

    王后將姬雨緊緊摟在懷里:“傻孩子,母后也舍不下雨兒啊。”

    “母后,”姬雨陡然抬起頭來,不無堅定地凝視王后,“您……您也進山吧。雨兒看得出來,先生對母后甚是器重,先生此來,為的也必是接母后進山。您若同去,先生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王后思忖有頃,點頭道:“嗯,雨兒,你要真的這么想,就去準備行囊,待明晚人定,母后與你一道前往軒轅廟,投奔先生去?!?/br>
    “真的?”姬雨不可置信地望著王后。

    王后再次點頭。

    姬雨喜極而泣,將頭深深埋于王后懷里,呢喃道:“母后,母后——”有頃,猛然起身,“母后,雨兒這就收拾行囊去?!卑瓮燃闯瘜m外走去。

    “雨兒——”王后輕叫一聲。

    姬雨頓住腳步,回過頭來:“母后有何吩咐?”

    “去吧?!蓖鹾髷[了擺手,“另外,可告訴你父王,就說母后說的,放走那個年輕人?!?/br>
    “雨兒遵旨?!?/br>
    第二章逢大悲,蘇秦張儀義結金蘭

    蘇秦出走后再無音訊。

    蘇虎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因為蘇秦經(jīng)常出走,往往過不了幾日,頂多也就十天半月,也就回來了。誰想此番連候二十余日,仍是蹤影皆無。

    蘇虎著急起來,再使蘇代去王城找尋。蘇代心中有數(shù),直奔洛陽東郊軒轅廟,卻只看到鬼谷子與童子。蘇代又在洛陽訪查數(shù)日,又壯起膽子闖了天子太學,仍是一無所獲。

    蘇代無奈,只好將實情稟過蘇虎。蘇虎悶頭思想半日,吩咐蘇姚氏再去抓來雞鴨,一手提了,趕往麻姑家,托麻姑務必為蘇秦尋個婆娘。

    麻姑自從心里窩下此事,也就每日里奔忙,只要聽說哪家有姑娘待字閨中,必去敲門。沒過多久,周圍十里八村竟是被她串訪一遍。唯一的麻煩在于蘇秦名聲極大,無論誰家,麻姑一提蘇秦二字,對方劈頭就是一句,“可是那個倒背木劍的老二?”麻姑無言以對,只能點頭稱是,緊接著,對方三言兩語,就將話頭堵死,連茶水也不給她喝。

    做媒做到這個份上,任誰也是窩火。偏巧麻姑生就一股不服輸?shù)木笃?,越是難做之事,越是上勁。眼見蘇秦之事兒越來越鬧心,麻姑非但沒有絲毫退縮,反倒較起勁兒來。聽聞龍口村里尚有幾家姑娘待字閨中,麻姑就又動起心思。這日晨起,麻姑起了個大早,沿伊水東堤向南走去,直走二十余里,方到伊闕。龍口村就在闕下。

    麻姑趕到闕下,從村子東頭一直串到村子西頭,凡有姑娘之家,她皆去串訪,又是拉家常,又是說好話,忙活到天色向晚,憑她一張鐵嘴,竟未說動一家。

    麻姑掛著一臉干笑走出最后一家柴扉,陰著臉走向村東的伊水河堤??斓胶拥躺蠒r,麻姑看到附近有個土墩,也是累了,一屁股坐上去,取出別在腰后的芭蕉扇,撲扇幾下,長嘆一聲:“唉,又是白忙一日!”

    話音剛落,眼前陡然一亮,一位姑娘出現(xiàn)在河堤上。麻姑仔細望去,姑娘的品相倒是端正,唯有腿腳不便,左腳甚跛,走路一搖一晃,動作夸張。姑娘右手提了只洗衣桶,一拐一拐地越過河堤,沿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