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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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點(diǎn)了頭,掃眾弟子一眼,朗聲說道:“好,你們各抒己志,選定入道之門,老朽心中已是有數(shù)。天下學(xué)問各有偏倚,學(xué)到極處,俱與道通,此所謂殊途同歸。學(xué)問為術(shù),萬術(shù)同歸于道。醫(yī)學(xué)、兵學(xué)、口舌之學(xué),內(nèi)中既有機(jī)巧之術(shù),也有統(tǒng)御之道。術(shù)為道御,亦為道用。換言之,術(shù)是利器,道是根本。若是只學(xué)其中之術(shù),不悟其中之道,終將禍及自身。” 龐涓聽得愣了,不解地問:“先生是說,兵學(xué)里也有術(shù)、道之分?” “當(dāng)然。任何學(xué)問都有術(shù)道之分。就兵學(xué)而言,用兵之術(shù)在于戰(zhàn)勝,用兵之道在于息爭。故善用兵者,并不好戰(zhàn),用兵之道,在于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在于化干戈為玉帛,以四兩撥千鈞?!?/br> 張儀聽得愣了,趕忙問道:“請問先生,口舌之學(xué)呢?” “口舌之學(xué)也是有術(shù)有道。口舌之術(shù)在于制人,口舌之道在于服心!” “如何做到服心?” “口為心之門戶,心為神之門戶,若能做到善言,就能直通心神,做到服心。” “先生是說,只要能說會道,就能服心?” “非也,能說會道不為善言!” “何為善言?” “善言者,言則口若懸河,旁征博引,可使人想所不欲想,行所不欲行;不言則神定如山,勢若引弓之矢,可使人心神不安,如墜五里云霧中。此所謂不言即言,無聲勝有聲?!?/br> 蘇秦插上一句:“弟子明白了,所謂善言,就是知曉何時言,何時不言!” “正是!” 張儀又問:“如何方能做到何時言,何時不言呢?” “悟道。唯有悟道,才能控制口舌,做到何時言,何時不言!” “乖乖,口舌里面,竟有這么大的學(xué)問,張儀服了!” 聽到張儀再次說出他的名句,眾人皆笑起來。 師徒幾人有問有答,又談一時,鬼谷子掃眾人一眼:“時辰不早了,你們各去歇息吧。老朽洞中有一書庫,尚有少許存書,皆為先圣、先賢悟道體驗,自明日始,你們可去自行選讀,慢慢參悟?!?/br> 五人俱起身叩道:“弟子遵命!” 無數(shù)次的失望絕望,三個月的艱難煎熬,四人繞來轉(zhuǎn)去,陡然間苦盡甘來,不僅成了鬼谷子的正式學(xué)徒,且又各遂心愿,整個過程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從草堂里出來,盡管各自喜出望外,四人卻是一反常態(tài),一路無話,徑直走向他們的草舍。連龐涓、張儀也是各自低了頭,不像往常那樣喜形于色。 他們的耳邊充滿了鬼谷子的聲音,也都在各自嚼咬鬼谷子說出的每一個字。 回到草舍,四人各進(jìn)各的屋子。約過一時,張儀走進(jìn)蘇秦的屋子,見蘇秦悶聲不響地躺在榻上,略頓一頓,尋了地方坐下。蘇秦沒有理他,似乎依然在想事兒。 張儀忍不住了,咳嗽一聲:“蘇兄——” 蘇秦扭頭望著他。 張儀輕嘆一聲:“唉,今日之事,張儀真正服了!” 蘇秦以為他要說出驚人之語,聽到又是此話,扭過頭去。 張儀走到榻上,扳過蘇秦:“我說蘇兄,你聽見沒?” “聽到了?!?/br> 張儀不無嘆服道:“你說,先生這人有多深?” 蘇秦從榻上坐起來,抬頭望著他。 張儀連嘖幾聲:“嘖嘖嘖,在下方才總算想明白了,先生他——嘴上趕我們下山,其實(shí)在心里早就收下了,他這么做,是在故意折騰我們。如今想來,這番折騰,其實(shí)就是在教訓(xùn)我們,琢磨我們成器呢?!?/br> “是哩?!碧K秦也是嘆服。 “值了!張儀此生竟能拜到此等先生,值了,值了!張儀值了!” 第七章張儀龐涓斗法,玉蟬兒助四子悟道 山里的冬天,說來就來。接后幾日,朔風(fēng)呼呼刮來,天氣說冷就冷了。四人搭建的草舍果如童子預(yù)言,戶大招風(fēng),屋內(nèi)寒冷刺骨,存不住一絲兒暖氣。幾人經(jīng)過商議,請來大師兄童子參謀,重新選址,先后忙活數(shù)日,將草舍重新搭過,實(shí)用多了。 安居之后,四人一道下山,至宿胥口置辦糧、油、鹽等過冬用的一應(yīng)物什,肩挑背扛,運(yùn)入谷中。自此之后,四人再無旁騖,安下心來,開始正式的“修道”生活,將一日時光切割成若干時段,或練拳,或打坐,或讀書,或習(xí)琴,或?qū)?,或采集,或為炊,具體做什么,依舊由大師兄童子安排,以陰陽之道調(diào)養(yǎng)生息,日出即起,日落而息,甚是規(guī)律。 鬼谷洞深不可測,里面七繞八拐,如同迷宮。迷宮里有許多大小洞府,被鬼谷子派了不同用場,其中有三洞是鬼谷子、玉蟬兒、童子的修煉及安歇之處,各距十余步,洞門上均有布簾。再往里走,離玉蟬兒的洞xue二十余步遠(yuǎn)處,有一個幾丈見方的大洞,里面擺滿竹簡。 拜師過后,鬼谷子特意吩咐童子在洞口裝了柴扉。柴扉雖未上鎖,卻無疑將此處隔為禁區(qū)。這且不說,鬼谷子接著吩咐,藏書洞由玉蟬兒經(jīng)管,無論何人,即使童子,也不能隨便出入。 玉蟬兒真也管起事來,上任當(dāng)日就定下規(guī)矩,每日晨起借書,每次許借一冊,且日落之前必須歸還。即使選書,玉蟬兒也限定在一炷香之內(nèi),不得有任何拖延。 洞中藏書甚是豐富,沿洞壁擺了許多木架,木架上放置了各式各樣的竹簡。若是將它們裝進(jìn)牛車,只怕十車八車也拉不完。要想讀完它們,莫說是三年五年,縱使十年二十年,只怕也難。因而,四人特別看重每日晨起的選書時間,都想在這時間內(nèi)尋出特別適合自己的書。 只有在此時,蘇秦、張儀、孫賓、龐涓四人的差別才顯現(xiàn)出來。蘇秦沒有讀過多少書,那模樣就如一個走進(jìn)寶庫的窮人,望著琳瑯滿目的各式珠寶,一下子暈了頭,隨便哪一本都是好書。張儀卻是東挑西揀,似乎哪一本都不中意。龐涓一頭扎進(jìn)書堆里,只選有關(guān)兵法戰(zhàn)陣的竹簡,尋到一本即如獲至寶,揣進(jìn)懷中就走。孫賓讀書則另有選擇,所選大多與兵或道有關(guān)。 對張儀而言,借書、還書的這一刻另有意義,那就是接近玉蟬兒。每逢此時,玉蟬兒總是盡職地站在門口,與他們見禮,看他們或選書或還書。只要這一刻過去,無論是誰待在洞里,她就二話不說,虎起臉來將他趕走。 張儀總是第一個進(jìn)來,最后一個出去,且多數(shù)情況下是被玉蟬兒趕出去的。然而,莫說趕了,即使被她罵上幾句,張儀也會感到全身舒泰,干什么都有勁兒。 時間過得甚快,四人每日借書,讀書,還書,冬去春來夏至,不知不覺,已是半年有余。 這日晚間,又是還書時分,張儀第一個趕回草堂,如往常一樣興沖沖地正要進(jìn)洞,眼前忽地一亮,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一身白衣的玉蟬兒正襟危坐于草堂里。再仔細(xì)一看,一身褐裝的鬼谷子也在這兒端坐,鬼谷子的另一邊站著童子。 幾個月來,鬼谷子依舊是深居簡出,今日突然出來,倒讓張儀吃了一驚,跪下叩道:“弟子張儀叩見先生!” 鬼谷子不無慈愛地笑了笑:“坐吧?!?/br> 張儀眼睛一瞄,瞧見玉蟬兒身邊有個空位,本想挨她坐下,又怕她發(fā)作起來,讓他在先生面前下不來臺。猶豫一時,張儀挪到離玉蟬兒一步遠(yuǎn)的地方盤腿坐了。不一會兒,蘇秦、孫賓跟著回來,分別見過禮,選了位置坐下。 龐涓回來時,眼前只有兩個空位,一個在玉蟬兒和張儀之間,另一個在蘇秦和孫賓之間。龐涓想也未想,徑直走到玉蟬兒身邊,緊挨她盤腿坐了。龐涓塊頭大,張儀就坐時又刻意沒有留夠一個足位,此時從張儀這邊望過去,龐涓的左腿幾乎壓在玉蟬兒的右腿上。張儀看在眼里,后悔已是遲了,白他一眼,急朝蘇秦身邊挪了挪,為龐涓騰出地方。龐涓見狀,朝他微微一笑,亦挪了挪,正襟坐定。 鬼谷子掃他們一眼,微微笑道:“能讓老朽看看你們所讀何書嗎?” 四人相顧一眼,各將手中竹簡擺在前面。 鬼谷子掃一眼張儀:“張儀,你所讀何書?” “回先生的話,弟子所讀,是一篇叫《說劍》的!” “嗯,”鬼谷子點(diǎn)頭道,“你倒是會選書。此書是一年前老友列御寇造訪老朽時帶來的,說是宋人莊子新著。能說說有何感悟嗎?” 張儀受到肯定,神采飛揚(yáng),侃侃說道:“弟子以為,莊子所言之三劍,可稱三種治世之方。天子之劍,講求順應(yīng)天道,諸侯之劍講求順應(yīng)世道,庶人之劍講求以力服人?!?/br> “你能悟到此處,甚是難得。如果要你選擇,你欲持何劍治世?” “弟子當(dāng)選諸侯之劍!” “為何不選天子之劍?” “天子之劍講求天道,天道無非是順應(yīng)自然,不可力為,是無為而治。無為而治適用于三圣時代,不適用于當(dāng)今亂世!” “諸侯之劍為何適用于當(dāng)今亂世?” “此劍上應(yīng)天道,下順?biāo)臅r,中和人民,若掌握之,可興王業(yè)!” 鬼谷子肯定他道:“嗯,說得不錯。周武王拿的就是此劍!”將頭扭向龐涓,“龐涓,你所讀何書?” 龐涓見彩頭已被張儀奪去,正自難忍,聽到鬼谷子發(fā)問,趕忙說道:“回先生的話,弟子所讀,乃是呂公望的《六韜》!” 鬼谷子亦點(diǎn)頭道:“你欲以兵法入道,此書不可不讀。你且說說,《六韜》之中,你最偏重于哪一韜?” “每一韜都很精彩,不過,弟子更偏重于后面四韜,就是《龍韜》《虎韜》《豹韜》和《犬韜》!” “你為何不重前面二韜?” 龐涓不假思索,率爾應(yīng)道:“《文韜》講究治國之術(shù),與弟子所學(xué)有所偏差?!段漤w》所講甚好,只是仍舊沒有后面四韜精彩!” “后面四韜精彩于何處?” “弟子可從中悟出如何去戰(zhàn)及如何戰(zhàn)勝!” 鬼谷子沉思有頃:“嗯,所言不錯,這四韜的確是教戰(zhàn)之術(shù)。老朽問你,如果你是一國主將,有鄰國來攻,你將如何戰(zhàn)勝?” 龐涓略想一下:“回先生的話,沒有這種可能!” 鬼谷子驚道:“哦,此是為何?” “如果弟子是一國主將,只會進(jìn)攻他國,斷不會被他國所攻!” 聽他言語如此托大,眾人皆吃一驚。張儀撲哧笑道:“對對對,有龐將軍在,誰敢送死?” 龐涓卻不理他,只是坐得更端,以此表明自己所說并非戲言。 “好吧,”鬼谷子微微一笑,“就算是征伐他國,你將如何戰(zhàn)勝?” “兵強(qiáng)將猛;三軍齊心;出其不意?!?/br> “假定你已三者俱備,麾下大軍也已圍定他國都城,你正要一鼓而下之,忽然接到國君班師之命,此時,你又該如何?” “這——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可以不受君命,不過,君上不依不饒,一道接一道地連發(fā)班師詔書,你還敢不受君命嗎?” “這——國君為何定要班師?” 鬼谷子搖頭道:“老朽不知,你該去問國君才是!” 龐涓想了一會兒:“弟子明白了?!?/br> “你明白何事?” “弟子舍本求末了,這就細(xì)讀前面二韜!” 鬼谷子見他有所領(lǐng)悟,就把目光轉(zhuǎn)向?qū)O賓:“孫賓,你所讀何書?” 孫賓靦腆地笑了,將面前竹簡雙手捧起。鬼谷子接過一看,是《管子》,點(diǎn)頭贊道:“嗯,你從兵法入道,《管子》值得一讀。管子相齊時,不以兵革之利九合諸侯,威震天下,可謂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典范!” 孫賓問道:“先生,先祖父也對弟子屢次提起‘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弟子甚想知曉它典出何處?” “就典出于你的先祖孫武子。孫武子曰:‘百戰(zhàn)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百戰(zhàn)百勝亦為不善?”龐涓震驚,“請問先生,既然此言是典出,必有此書了!” “是的,”鬼谷子點(diǎn)頭道,“孫武子的確著過一書,名喚《孫子》,又稱《孫子兵法》,主要講述用兵之道。” 龐涓急道:“先生,既有此書,能否借弟子一閱?” 鬼谷子搖頭。 “為什么?” “孫武子寫完此書,將之呈送吳王闔閭,闔閭視為國寶,鎖于姑蘇臺,從不示人。后來,越王勾踐破吳,焚燒姑蘇臺,《孫子》一書也就化為灰燼了!” “勾踐真是可惡!”龐涓恨恨地咒他一句,眼睛直望鬼谷子,“只是——弟子仍有一惑!” “說吧?!?/br> “《孫子》一書既已化為灰燼,先生何能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