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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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鬼谷子正襟危坐,面前幾案上擺著兩捆竹簡。 龐涓進洞,撲通跪地:“弟子叩見恩師?!?/br> “龐涓,”鬼谷子手指幾案,緩緩說道,“這就是你一心討要的《吳起兵法》?!?/br> 龐涓心里咚咚直跳,卻不敢伸手,直將兩眼緊緊盯住鬼谷子:“先生——” “想讀,你就拿去吧?!?/br> “先生,”龐涓壓抑住劇烈的心跳,抬頭問道,“您原先說,吳起已將此書焚毀,此書可是真的?” “此書為吳起心血所鑄,原有正副兩本,吳子將之視為奇寶,向不示人。臨難之際,吳子將副本贈予老朽,只將正本付之一炬?!?/br> 龐涓心中一番狂喜:“先生是說,此本是世上孤本了?” “就老朽所知,此書當是孤本。如果另有副本,這些年來,早該成為眾人必爭之寶了。” 龐涓涕淚交流,重重叩頭:“先生,弟子謝……您了!” “不必謝我。你若示謝,就謝吳子吧?!?/br> 龐涓怔了:“吳起將軍?” “是的?!惫砉茸拥穆曇粢琅f淡淡的,“吳子贈書之時,留言予老朽,此書若要授人,當可授予魏人。老朽今將此書授你,不過是圓了吳子夙愿而已?!?/br> 龐涓納地拜道:“吳子在上,請受龐涓三拜?!?/br> 見龐涓拜畢,鬼谷子再次出聲:“龐涓,此書許你讀三日。三日之后,即來還我?!?/br> “謝先生授書!”龐涓再拜后起身,提起兩捆竹簡,畢恭畢敬地一直退出洞門,方才轉(zhuǎn)身,沿原路返回,走出草堂。 回到草舍,龐涓自是無心睡覺,當即點燈夜戰(zhàn),連連叫絕。 天放亮時,龐涓已將兩捆竹簡大約瀏覽一遍。聽到孫賓、蘇秦、張儀盡皆起床,在空場上活動身子,龐涓這才藏起竹簡,開門出屋,在草坪上伸胳膊踢腿,又練一會兒劍,方才下溪洗臉。 天氣晴好,諸子照例進洞,在玉蟬兒監(jiān)管下選書,讀書。龐涓選中兩捆尋常讀本,提回宿舍,關(guān)門換成《吳起兵法》,大模大樣地一路提到雄雞嶺上,尋到一個僻靜處,四顧無人,即在一棵古樹下展卷閱讀,一邊讀,一邊背誦:“吳起儒服,以兵機見魏文侯。文侯曰,寡人不好軍旅之事。起曰,臣以見占隱,以往察來,主君為何言與心違……” 時光飛逝,轉(zhuǎn)瞬已是中午。昨晚一宵未睡,這又誦讀半日,龐涓撐不住,漸漸頭疼起來,只好放下竹簡,靠在樹身上歪頭小憩。剛睡過去,龐涓猛又打個驚愣,睜開眼睛,將兩捆竹簡抱在懷里。 竹簡在懷,龐涓睡意反而去了。龐涓信手展開一卷,嘩啦啦翻到底,放到一邊,再展另一卷,嘩啦啦再翻到底,頭皮一陣陣發(fā)麻,掩卷自語道:“《吳起兵法》共是四十八篇,我已背誦半日,僅背誦六篇。先生許我只讀三日。三日中記背四十八篇,不知要吃多少苦,萬一漏記一句,豈不可惜?”閉目思忖有頃,猛又睜眼,“對了,我何不抄寫一冊,再將此冊交還先生,一則復命,二則我也有個依據(jù),容后細細參悟?!?/br> 想到此處,龐涓眉頭舒展,起身尋到一個樹洞,遂將竹簡在那洞中藏好,拔腿趕回草舍,拿上筆墨及他們自制的竹簡,返回樹下,一一抄寫。 一直抄至天色昏黑,龐涓僅只抄寫一半。龐涓略略一想,將《吳起兵法》原簡帶回,將抄寫的竹簡、筆墨等物置于洞中,又在洞口放些枯枝,左右四顧,見絕對安全,適才提著竹簡,哼著小曲兒走下山去。 這一晚,龐涓因有抄本妙策,沒再想那兵法,睡得特別踏實。次日晨起,龐涓依例還書,選書,而后回舍換掉竹簡,悠悠哉哉地趕往東山。因心中有鬼,一路上他還左拐右轉(zhuǎn),繞了幾個大彎,方才趕至樹下,發(fā)現(xiàn)東西一樣沒少,心中甚喜,坐下來繼續(xù)抄寫。 如是兩日,龐涓終于將所有竹簡抄寫完畢,穿線成冊。為方便攜帶,龐涓將字寫得甚小,原本兩捆竹簡,串成冊后只有一捆了。龐涓又看一時,親筆在上面題上《吳子》二字,以別于原著的《吳起兵法》。 龐涓站在地上,再度欣賞一陣,臉上浮出微笑,拿起竹簡,放在鼻下又嗅一會兒,自得地嘆道:“真香??!” 看看天色近晚,先生所許的三日時辰已到,龐涓遂將新寫的竹簡小心翼翼地放進樹洞,再弄來枯枝碎石作了掩飾,這才拿起正版《吳起兵法》,哼著曲兒走下山去。 走了幾步,龐涓突然停下,自語道:“此書是世上孤本,如今為我獨有。孫賓與我皆習兵法,師父今日予我,不定哪日,或會交予孫賓。若是孫賓也讀此書,豈不與我平分秋色了嗎?孫賓雖為兄長,人也不錯,但此事不同于他事,此等寶書萬不可落入他的手中。再說,前番他得寶書,也是到這東山,背了我偷偷閱讀。既然他防我一手,我也不能凈做傻事。” 龐涓拐向路邊一棵樹下,傍樹又想一時,咬牙道:“此書既落我手,豈容他人染指?”眼珠兒一轉(zhuǎn),提上兩捆竹簡,返身徑朝雄雞嶺的崖頂走去。 不一時,龐涓行至崖頂,又是一番猶豫,方才狠下心來,自語道:“欲成大事,斷不可有婦人之仁!” 這樣想著,龐涓也就不再遲疑,舉起竹簡,狠狠摔在巖石上。只聽嘩啦一聲,竹簡散開,滿地皆是。龐涓揀起竹簡,將之一一拋下萬丈深崖??粗衿娘h,紛紛掉下崖去,龐涓輕嘆一聲,將兩手拍了拍,轉(zhuǎn)身徑下山去。 看到龐涓越走越遠,樹叢后面閃出張儀。 這幾日來,他像一只幽靈一般,書也無心讀了,只在暗中盯住龐涓。張儀走至崖頂,四處尋覓一時,揀起地上未被龐涓看到的兩片竹簡,納入袖中,嘿嘿冷笑兩聲,返身下崖,走至龐涓藏書的樹洞前面,撩開偽裝,從洞中摸出龐涓精心抄寫并串裝成冊的《吳子》,端詳一陣,點頭贊道:“這廝手藝倒是不錯,只是心黑了點兒。” 張儀哼著曲兒往回走去。走了幾步,張儀瞄到地上有團黑物,以為是盤起的蛇,趕忙退后幾步,睜眼視之,竟是一堆野豬糞,還很新鮮,許是昨晚拉的。張儀靈機一動,弄來幾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將野豬糞撿拾起來,走回樹洞,塞入龐涓藏書之處。張儀覺得仍舊不夠,就又尋來一根樹枝,將現(xiàn)場攪亂,到附近折下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將所有腳印抹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提上龐涓的《吳子》,哼著小曲兒趕下山去。 龐涓回到谷中,并未按時去見鬼谷子,而是在小溪水邊候有多時,看到天色完全黑定,這才慢騰騰地走進草堂。 草堂里并無別人,只有鬼谷子端坐于地,似在等他。 龐涓進來,兩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涕淚交流:“先生——” 鬼谷子見他手中并無竹簡,且又跪在這兒,輕嘆一聲:“是未能讀完?” 龐涓越發(fā)傷心,將頭磕得咚咚直響,泣道:“先生,弟子——弟子對不住先生,弟子該死!先生——” “說吧,發(fā)生何事了?” 龐涓泣道:“今日后晌,弟子本在雄雞嶺的斷崖上捧讀。許是讀得倦了,就在一邊打盹,將竹簡放在崖邊。不想谷中陡起一股旋風,將整部書簡吹下深谷。弟子大驚,趕至崖下山溝中尋找,卻是蹤影全無。弟子知道釀下大錯,又尋半日,天色昏黑,竟是尋不回一片,只得回來,聽憑先生發(fā)落?!?/br> 鬼谷子閉目不語。 龐涓叩首再拜,泣訴道:“先生,待明日晨起,龐涓再到崖下尋找。若是真的尋不回圣書,弟子——弟子有何顏面再見先生?又如何對得起吳起將軍?” 鬼谷子微微睜眼,緩緩說道:“龐涓,你不必尋了?!?/br> 龐涓泣道:“先生如此器重弟子,弟子卻不爭氣,先生是打是罵,弟子甘愿受罰?!?/br> “唉,”鬼谷子長嘆一聲,“不想?yún)亲赢吷难故沁@般隨風而去!”又停一會兒,抬頭目視龐涓,“龐涓,你既已熟讀三日,能否記誦?” “弟子得到圣書,不敢有絲毫懈怠,三日來用心記誦,雖未記全,倒也記了個大要,有所領(lǐng)悟?!?/br> “你能記住就好。去吧,老朽累了?!?/br> 龐涓再拜道:“先生保重,弟子告退?!?/br> 龐涓走后,鬼谷子思忖有頃,輕聲叫道:“蟬兒?!?/br> 玉嬋兒聽到喊聲,大步過來。 “明日晨起,你與童子沿山谷繞至雄雞嶺山崖下面,看到零散竹簡,全數(shù)撿拾回來?!?/br> 翌日中午時分,玉蟬兒、童子各抱一捆竹簡走進草堂。 “先生,”玉蟬兒稟道,“能找到的都找到了,全在這兒。” 玉蟬兒尋到繩子,欲將散落的竹簡再次串連成書。 “不必了。”鬼谷子擺手止住,“童子,你把它們抱到草堂外面,點火燒掉。” 童子答應一聲,提起兩捆竹簡走向草堂外面,打起火石,燃起引草,就要朝火苗上放那竹簡,玉蟬兒揚手止道:“慢!” 童子停下,望向鬼谷子。 玉蟬兒不解地問:“先生,如此圣典,燒掉豈不可惜?” 鬼谷子不為所動,吩咐童子:“燒吧?!?/br> 童子點火,火焰熊熊。不消一刻,一堆竹簡化成灰燼。 望著灰燼,玉嬋兒不依不饒,再次發(fā)問:“先生,龐涓、孫賓俱習兵學,此書龐涓讀過,孫賓卻不曾讀,先生為何將之燒掉?” 鬼谷子沒有回答,只是輕嘆一聲,轉(zhuǎn)身進洞。 這日龐涓哪兒也未曾去,一直守在舍中。 中午時分,龐涓走出草舍,遠遠望見童子,小聲喊道:“大師兄!” 童子小跑過來:“喊我做啥?” “方才師弟看到師兄、師姐打外面回來,手中似是提著東西,敢問師兄是何寶物?” “寶物?”童子嘻嘻一笑,“哪來寶物呀?今兒一大早,蟬兒姐扯我與她趕到崖下,撿什么竹簡!” 龐涓大驚:“撿回來沒?” “有本師兄出面,還能撿不回來?”童子瞄他一眼,嘴角上一掀一掀,做出一副怪樣,“不瞞你說,蟬兒姐撿到一捆,師兄我也撿到一捆。嗬,崖下星星點點,到處都是,累得我呀,甭提了?!?/br> 龐涓拿手比劃一下:“有這么多嗎?” 童子點頭道:“差不多吧?!?/br> 龐涓怔在那兒,自語道:“笨吶你,為什么不拿火燒掉呢?” 童子聽得清楚,嘻嘻又是一串笑,順口接道:“龐師弟,倒是讓你猜對了。我們一拿回來,先生就讓師兄我拿火燒了,火好大呢!” “什么?”龐涓大驚道,“你再說一遍!” 童子提高聲音:“先生吩咐本師兄將兩捆竹簡一把火燒了!” 龐涓似乎不相信:“真的嗎?” “咦,”童子瞪他一眼,“你是信不過本師兄?是大師兄我親手燒的,還能有假。” “信信信。”龐涓連聲打揖,與童子胡亂搭訕幾句,揚手走開。 “燒掉了?”龐涓一邊走,一邊自語,“不對呀,先生為何一定要燒呢?依先生為人,若是不想授予別人,這世上任誰也取不去。他若想授,即使燒掉也是枉然。因而先生完全沒有必要去燒。” “可事實是,先生燒了?!饼嬩割D住步子,細細思忖,“大師兄不會騙人,所燒必是真的??磥?,先生是鐵心燒掉此書呢!還有,先生讓大師兄在光天化日之下抱到室外去燒,分明是要做出樣子給人看。先生授予我書,這樣子自是做給我的。先生為何這般做呢?難道先生真的是猜透了我的心,也是真心將此寶書授予我一人嗎?抑或是,先生見我沒有還書,生我氣了,這才故意將書燒掉?” 龐涓七想八想,終也未能想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把自己想亂了,苦笑道:“管它呢,是先生自個兒燒的,又不是我燒的。再說,先生燒掉也好,否則,此書留在谷中,我必睡不安穩(wěn)?!?/br> 這樣想著,龐涓心里完全釋然,忖道:“好了,先生這里風吹云散,相安無事,我也該瞧瞧自家的寶貝去?!?/br> 龐涓一路哼著曲子,志得意滿地走向雄雞嶺。 心里坦然,龐涓也就沒再繞彎,直奔那棵大樹,但見現(xiàn)場一片狼藉,顯然有人來過。 龐涓這一驚非同小可,臉上血色全無,急急走到樹洞前,伸手入洞,卻摸到一堆豬糞。 龐涓心急如火,顧不上污穢,將所有豬糞從洞中掏出,扔到外面,又在洞里探尋多時,只摸出筆墨硯臺及幾片他用剩下的空白竹簡,獨不見自己親手抄錄并精心串裝的《吳子》一書。 樹洞不大,容不下一人。龐涓把凡是能尋的地方盡皆探尋一遍,再無一片竹簡。龐涓真正急了,如瘋子般在大樹周圍狂尋一陣,竹簡蹤影皆無,竟是不翼而飛了。 一番急躁過后,龐涓漸漸冷靜下來,回到樹洞前,一邊觀察,一邊思索:“此地極是隱秘,鬼谷中從未有人來過。再說,這幾日我也未曾露出破綻,孫賓、張儀、蘇秦三人也應該不知?!笨聪蚴种袣埩舻呢i糞,又瞄一眼現(xiàn)場的狼藉之狀,靈感忽至,“這樹洞里哪來的豬糞?會不會此地是個野豬窩,野豬看到巢xue被占,一怒之下,將我的竹簡叼了去?嗯,倒是有可能,待我尋尋看,或是這頭該死的野豬叼走了。” 沒尋多久,龐涓果然在林中發(fā)現(xiàn)豬蹄印,大喜過望,抽出寶劍,沿蹄印一路追到溪水邊,不見蹤跡了。 龐涓洗過身上污穢,在溪邊一塊石頭上坐了一會兒,不無沮喪地回到草舍,盤腿坐在榻上,再入冥想。 陡然,龐涓的腦海里閃過一念:“除先生之外,鬼谷中并無他人知曉此事。難道是先生嗎?會不會是他將兵書予我以后,放心不下,暗中跟蹤我,見我抄寫一個副本,心中不滿,悄悄取去。似乎不對,先生是有道之人,怎會做此下作之事?會不會是先生讓師姐干的?也不會。如果是師姐,她斷不會在里面放上豬屎。這種事情,只有張儀干得出來,可兵書之事,先生是絕不會讓張儀知道的。會不會是大師兄呢?也不像,如果是大師兄做下此事兒,白日那副天真模樣他絕對裝不出來。還有,師姐與他好不容易才將竹簡撿回,先生為何一定要燒掉它呢?” 龐涓越思越想越糊涂,一挺身站起:“不想了,我且問問先生去,看他是何話說?!?/br> 龐涓趕到鬼谷子草堂,見玉蟬兒站在門外,揖道:“請問師姐,先生在否?” “在?!?/br> “請師姐稟報先生,龐涓求見。” 玉蟬兒淡淡說道:“去吧,先生這在候你?!?/br> 聽到是在候他,龐涓又吃一驚,忐忑不安地走進草堂,果見鬼谷子端坐于席。 龐涓撲通跪下,叩道:“弟子叩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