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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鬼谷子的局(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52節(jié)

第152節(jié)

    胖伙計見是張儀,走前幾步,揖道:“小的見過賬爺?!?/br>
    張儀笑道:“你不在鋪中做生意,到此何干?”

    胖伙計湊前一步:“賬爺有所不知,葉城后晌有大事,掌柜的吩咐鋪子暫關(guān)半日?!?/br>
    張儀陡然想到酒樓里那些兵士,趕忙問道:“是魏人攻打方城了?”

    “不是,不是!”胖伙計連連搖頭,指著前面,“前街有人擺擂,大家都觀擂去了!”

    “觀擂?”張儀大是驚奇,“是何擂臺?”

    “當然是比武的擂臺了!”胖伙計笑道,“賬爺,小的聽說,誰若得勝,獎品貴重得緊,是稀世之寶哩!”

    “稀世之寶?”張儀哈哈笑道,“小小葉城,何來稀世之寶?”眼珠兒一轉(zhuǎn),“胖伙計,你且說說,是何寶貝?”

    “這……”胖伙計連連搖頭,“小的也是不知,正要去瞧個明白呢!”

    “好好好,”張儀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一把扯住伙計,“既是稀世之寶,也領(lǐng)賬爺瞧瞧!”

    為衛(wèi)護鐵都宛城,楚國自五十年前就在宛城的東北、正北至西北三面構(gòu)筑一道長城,總長約三百余里。長城遠望呈方形,因而也叫方城,長駐守軍兩萬余人。葉城的城墻與方城相連,因而這里成為方城守軍的中心生活區(qū)與訓練地,統(tǒng)歸原南陽郡守景合管轄。

    葉城中心有個鼓樓,鼓樓前面是可納數(shù)萬人的點兵廣場,廣場四周有四條大道直通東西南北四門。鼓樓上有人晝夜守值,一旦望到長城烽煙,守值人員就會擂響鼓樓上的大鼓,葉城頓時進入緊急狀態(tài),兵士們則從四面八方擁向廣場,在將軍點卯過后,由四方城門奔赴方城。

    廣場中心,背靠鼓樓的地方,搭著一個木結(jié)構(gòu)擂臺。擂臺甚是粗糙,顯然是緊急搭建起來的。擂臺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木板,是打擂場所。

    張儀、胖伙計趕到時,臺前的點兵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少說也有數(shù)千人,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緊盯擂臺。

    臺上,兩個壯士正在角力。

    張儀擠到最前面,揉揉眼睛,剛盯上臺去,就見一個壯漢被另一個扔下臺來,臺下人群爆出喝彩聲。

    得勝之人正自得意,左邊有人復跳上去,不消數(shù)合,將得勝之人打倒在地,踹下臺去。張儀看有不到半個時辰,臺上竟似走馬燈般連換六個擂主。

    最后一位擂主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壯如鐵塔,自從霸住擂臺,凡是攻擂者,往往是僅只一回合,就被他摜下臺去,引來陣陣喝彩。

    張儀醉眼惺忪,眼皮瞇成兩道細縫,緊盯臺上那人。胖伙計用肘輕輕碰他一下:“賬爺,小的敢打賭,擂主必是此人了!”

    張儀斜他一眼,手指擂主,舌頭早已發(fā)僵:“倒……倒也未必?!?/br>
    就在此時,臺上那漢忽地脫下衣服,在凜冽的寒風里現(xiàn)出上身肌rou,拍著胸脯叫道:“哪位壯士上來一試?”

    話音落處,那漢朝擂臺上猛地連跺三腳,力道之大,竟將擂臺震得劇烈抖動。觀眾齊聲喝彩道:“好壯士,擂主就是你了!”

    那漢將拳頭擂在胸上,沿著臺沿邊走邊跺腳,將臺子震得嘩嘩直響,聲如洪鐘:“哪位壯士上來一試?”

    眾人皆為他的威勢所震,無不后退數(shù)步,面面相覷。

    張儀原與胖伙計站在最前面,后人這么一退,竟將他倆孤孤地拋在臺邊。胖伙計見狀,急退幾步,張儀卻是渾然不覺,仍拿兩只惺忪的醉眼望著那漢。

    胖伙計急了,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賬爺,退后一些!”

    張儀卻是猛然一掙,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回頭生氣地盯他一眼:“退什么退?”

    觀眾皆被他的醉樣引笑了,起哄道:“這位壯士,不退就上臺呀!”

    張儀當真挽挽袖子,作勢上臺。眾人見他醉成那個樣子,越發(fā)哄笑。

    張儀兩手扒住臺沿,試著跳上臺去,連試幾次,都未成功,引得觀眾更是起勁,即使臺上的擂主亦張開大嘴,樂不可支。

    張儀朝手心唾了幾口,運運氣,兩手按住臺沿,朝上猛地一躥,剛剛爬到臺沿,胳膊肘兒卻是一軟,身子一晃,竟又跌下臺來。

    眾人笑得更加厲害。

    張儀從地上爬起,拍拍手,瞧瞧臺子,轉(zhuǎn)對胖伙計道:“嗨,我說胖伙計,今兒賬爺喝高了點,來來來,且扶賬爺上去,看賬爺如……如何贏……贏他!”

    胖伙計托住張儀的屁股,朝上一托,臺上擂主也伸手相助,抓住張儀的一只手,輕輕一提,將他拖到臺上。

    張儀被壯漢拉到臺上,身子連晃幾晃,總算穩(wěn)住。

    臺下起哄道:“這位壯士,上前打呀,將擂主踹下去,你就是姑爺了!”

    “姑爺?”張儀似是不明白,走到臺邊,問胖伙計道,“賬爺問你,何為姑爺?”

    胖伙計伸開兩手,朝他叫道:“賬爺,莫要問了,你要下來,這就下來,有小的接著你呢!”

    張儀連連搖頭:“去去去,賬爺既……既然上來,哪……哪有下……下去之理?!蓖撕髢刹?,擺開架勢,拿眼瞄向擂主。

    那漢后退一步,卻不應戰(zhàn),只將兩手袖起,兩眼望著他,呵呵直樂:“你是賬爺?”

    “賬爺怎么了?”

    那漢哈哈笑道:“賬爺是做賬的,到這臺上卻是為何?”

    “廢……廢話少……少說,賬爺既然上來,就是打……打擂!”

    “哈哈哈哈,”那漢又是幾聲長笑,“就你……也要打擂?”略一運氣,全身筋骨格格直響,“說吧,你想怎樣下臺?”

    張儀擺個姿勢,身子又是一晃,揉揉眼睛,看一眼壯漢:“你……你是擂……擂主,就由你說!你想如何下臺,在下隨……隨你!”

    壯漢復笑起來:“還是隨你吧,免得大伙兒說在下欺負你了!”

    張儀微睜一雙醉眼斜看一下壯漢,朝臺下拱手道:“諸位聽……聽到了嗎?擂主方才說,他……他要隨……隨在下,好好好,隨在下就隨在……在下!”轉(zhuǎn)向那漢,“我們比試三場,誰贏兩場,算是擂主,若是連輸兩場,就自己下臺!”

    那漢看一眼張儀的醉樣,權(quán)當是逗樂子,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

    張儀又道:“第一場,比……比力氣!”

    那漢聽說是比力氣,當下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只是……這力氣怎個比法?”

    “擲物吧,誰擲得遠,自是誰的力氣大,你看如何?”

    那漢笑道:“這個自然,擲物就擲物!說吧,擲什么?”

    張儀從袖中摸了半晌,終于摸出他在鬼谷中自做的羽扇,從上面抽出一根羽毛,拿在手中:“就擲這個!”

    眾人見是擲一根羽毛,哄笑更響。

    壯漢看看羽毛,愣怔一下,想反悔,卻已有言在先,只好硬起頭皮:“擲就擲!”

    壯漢接過羽毛,朝空中拼力擲去。羽毛也怪,力氣用得越大,擲得過高,愈是擲不遠。那根羽毛經(jīng)他這么一擲,非但沒有遠去,反倒在他的掌風帶動下,連飄幾飄,落在自己腳下。眾人見那羽毛又飄回來,更是一番哄笑。

    張儀走過去,趔趄一下,撿起羽毛,朝空中輕輕一拋,拿扇子一揮,一陣勁風拂去,羽毛飄飄蕩蕩,竟是落在一丈開外。

    張儀回身,朝壯漢連連抱拳:“謝仁……仁兄承……承讓!”

    那漢嚷道:“你小子使詐,再比!”

    張儀吃力地點頭:“這……這個自……自然,說……說好比……比試三場,三……三局兩勝!力氣比過了,下一局比……比什么呢?”抓耳撓腮,似在尋思如何比試。

    壯漢擔心再上他的套,張口急道:“莫要想了,就跟剛才一樣,實打!”

    張儀略一思忖,點頭道:“這個自然,打擂臺,當然是要實打的。在下問你,若是實打,如何論斷輸贏?”

    “誰到臺下,誰就算輸!”

    “這就是說,無論打與不打,只要到臺下,就算輸了?”

    那漢想也不想:“這個自然。”

    張儀不假思索道:“何時算是開始?”

    “在下是在打擂,早就開始了。”

    張儀醉態(tài)可掬,撓撓頭皮:“這個是了,在下喝多了?!?/br>
    看到張儀醉成這個樣子,觀眾無不哄笑。

    那漢看看張儀,露出一身肌rou,擺出個姿勢:“在下知你喝多了,讓你三十拳。絕不還手,若是三十招之內(nèi),你將在下打到臺下,就算在下輸了!”

    張儀連連拱手:“在下謝過了!”略頓一頓,搖頭說道,“不過,‘算輸’不能是輸。打輸才是輸?!?/br>
    那漢一怔:“好好好,就算是打輸!”

    張儀又道:“‘就算是打輸’亦不能是輸,打輸才是真輸?!?/br>
    那漢被他弄蒙了,氣得直翻白眼:“好好好,去掉那個‘算’字,真打真輸!”

    “這就是了!”張儀擺出架式,邁起醉步,繞他左轉(zhuǎn)三圈,右轉(zhuǎn)三圈,看得眾人皆將心懸在嗓子眼里。

    那漢更是急得上火:“你這賬爺,快出拳呀!”

    張儀卻是打個趔趄,停住步子,歪頭望著那漢。

    那漢急道:“為何不打了?”

    張儀瞧瞧臺子,搖搖頭,不屑地說:“把你打下這臺,算不得本事?!?/br>
    那漢怒道:“若依你說,如何才算本事?”

    雖是冷天,張儀卻似內(nèi)中燥熱,復從袖中摸出羽扇,連扇幾扇,慢悠悠道:“我且問你,將人由高處打到低處難呢,還是將人由低處打到高處難?”

    “這還用問,當然是由低處打到高處難!”

    張儀指著擂臺:“你要在下將你從這個臺上打到臺下,既然不難,自然不算本事。既然不算本事,在下為何要打?”

    “那……”那漢怔道,“依你之見,如何才算本事?”

    “將你從臺下打到臺上,方算本事?!?/br>
    那漢被張儀這么七纏八繞,如墜云里霧里,整個暈頭了:“好好好,我讓你三十拳,你不打也就是了,該我打你了!”

    張儀兩手一袖:“你真有本事,就來打吧!”

    那漢怔道:“你且說說,我該如何打你才見本事?”

    張儀指著擂臺:“當然也是將在下由臺下打到臺上!”

    那漢走到臺沿,伸頭瞧瞧臺子高低,又回眼看看張儀的塊頭,信心十足道:“打就打!我們這就下去!”

    “一言為定!”張儀的酒勁顯然又上來一些,身子連晃幾下,用力穩(wěn)住,手指臺下道,“是……是你先下呢,還是在……在下先……先下?”

    那漢煩了,大聲嚷道:“連這你也饒舌!”縱身一躍,身子已是穩(wěn)穩(wěn)落于臺下。那臺足有一丈來高,眾人見他落地連晃也不晃,干凈利落,無不喝彩。

    張儀依舊站在臺上,眼睛望著那漢,將頭連搖數(shù)搖。

    那漢急了:“搖什么頭,下來呀!”

    “下去?”張儀似是不解,“在下為何下去?”

    “咦?”那漢愣了,“你不下來,讓我如何打你上臺?”

    “唉,”張儀又是一番搖頭,輕嘆一聲,“你這人真是,比試三局,你已連輸兩局,還在嚷嚷打人!”

    那漢怒道:“還沒打呢,哪個輸了?”

    張儀瞇縫兩眼:“你我是在打擂臺,在下在這臺上,你呢,在這臺下,”睜眼掃一下觀眾,“諸位說說,我們二人,是哪一個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