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官？”

    秦風(fēng)一臉詫異地看著眾人，仿佛在看一群笑話一般，開口問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們見官之后會怎么說，說大隋以農(nóng)為本是錯的，這些賤民就應(yīng)該通通去死，是嗎？”

    這話，沒人敢接。

    以農(nóng)為本這事是國策，而且是從大漢開始就一直流傳下來的，雖說士農(nóng)工商，士要比農(nóng)高上那么一個等級，但誰若是敢看不上農(nóng)事，這已經(jīng)不只是無知了，而是打歷朝皇帝的臉。

    大隋皇帝陛下可是每年開春都會親自下田扶犁，以示對農(nóng)事的重視，他們在這唱反調(diào)，不管傍上誰的大腿都別想得到重用。

    “有點意思?！?/br>
    中間那個年輕人眼露驚奇地走過來，旁邊的幾個男子沒攔住，也不敢攔。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秦風(fēng)抬頭，45度角斜望天空，雙手負(fù)在身后，一臉矜持道：“鄉(xiāng)野之輩，姓不尊，名不貴，不敢有侮尊耳?！?/br>
    這話是在謙虛，但配合秦風(fēng)那副姿態(tài)，卻是裝逼到了極點。

    “幾品世家？”

    年輕人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可不相信一個鄉(xiāng)野小子能把他身后這些大才說得啞口無言。

    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年輕人，不等秦風(fēng)開口，躲在他身后的小白便開口嚷道：“我家老爺在時可是五品世家。”

    “五品？不錯。”

    家世這件事其實和能力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但是卻很能代表一個人受過的教育。

    畢竟整個大隋上千萬人口，五品世家能有幾個？再加上秦風(fēng)年紀(jì)輕輕，談吐不俗，足以證明他并不是那些不學(xué)無術(shù)的世家子弟。

    年輕人學(xué)著秦風(fēng)的樣子，雙手負(fù)在身后，一臉老成道：“那我問問你，我大隋準(zhǔn)備以才取士，這事如何？”

    以才取士這事不算太新鮮，整個大隋從建立之后就不斷有人提起這事，楊堅對此事很有興趣，可惜受到的阻力很大，一直未能有一個定論。

    秦風(fēng)沒想到這年輕人會拿這事來問自己，不過他也沒有回避的打算，微微把頭一點，淡然道：“好事?！?/br>
    “不當(dāng)人子！”沒等那年輕人開口，他身后一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右手戟指秦風(fēng)，喝道：“爾既為五品世家，怎能說出這等無君無父之言，這如何是好事？”

    秦風(fēng)不愿搭理他，可也不愿意被人指著鼻子罵，便淡淡道：“魏武曹cao尚知以求賢令求取天下賢才，如今卻只以家世看人，豈不荒謬？”

    “陛下虛懷若谷，求賢才輔佐，此乃圣明之舉，爾等難不成比陛下還英明？”

    田壟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那群文士很想罵娘，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動不動就拿皇帝、國策來做虎皮，這讓他們怎么還嘴，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不講究的人？

    “好！”

    那年輕人就根本沒有顧及他們的感覺，大聲叫好，他目露精光地看著秦風(fēng)，贊道：“野有遺賢?。　?/br>
    秦風(fēng)卻不為所動，只是看著那幾個讀書讀傻了的家伙，問道：“爾等都是世家子弟？”

    不等他們回答，秦風(fēng)便繼續(xù)道：“我大隋以農(nóng)為本尚且不知，似爾等人日后若是為官，定當(dāng)也是那何不食rou糜的晉惠帝，如何輔佐陛下？”

    秦風(fēng)說的是一個很有名的典故，傳說晉朝的第二個皇帝晉惠帝有點傻，有一年發(fā)生了災(zāi)荒，許多百姓活活餓死，晉惠帝便問道，百姓們沒有米飯吃，怎么不吃rou粥呢？

    那群人被氣得渾身發(fā)抖，秦風(fēng)把他們和晉惠帝那個傻子放在一起比較，間接說明他們就是一群傻子，這話要是傳到皇帝的耳中，不是正說明他們不堪重用？

    有道是斷人前程等于殺人父母，這殺父之仇可是不共戴天啊。

    “我大隋有關(guān)隴貴胄，有關(guān)東世家，尋常百姓尚且讀不得書，有甚賢才？”

    似乎是被張揚說怕了，這人反駁的時候沒敢再把賤民掛在嘴邊，但語氣中的鄙夷卻絲毫沒有掩飾。

    “爾即為五品世家，當(dāng)自小讀書習(xí)禮，難不成你以為世家子弟尚且不如黔首百姓！”

    秦風(fēng)看著這些‘世家貴胄’，‘飽學(xué)之士’，搖頭喝道：“一群蠢貨！”

    眾人勃然大怒，他們從前走到哪里都是眾人注目的對象，跟在這年輕人身邊也是為了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何曾這么被人指著鼻子罵過。

    你小子算什么東西，居然敢罵我們蠢貨？

    秦風(fēng)根本沒給這些人反擊的機會，踏前一步，直視眾人道：“九品官人法乃魏文帝時之法，晉時延用，八王之亂皆為晉皇室子孫，石崇等輩也為世家子弟，他們?nèi)绾?？?/br>
    “陛下自承大統(tǒng)以來，勵精圖治，與民休息，天下唯存南陳茍延殘喘，旦夕可滅。就算如此，陛下依舊在尋覓賢才輔佐，難道陛下還沒有爾等這群蠢貨聰明？”

    這天沒法聊了，在場眾人也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野村夫，但他們何曾見過秦風(fēng)這等動不動就拿皇帝、國策來壓人的家伙。想讓他們承認(rèn)自己說的不對，那不可能，但若是讓他們說皇帝的不是，他們也沒蠢到那個地步。

    見面前的幾人冷笑不止，秦風(fēng)并沒有閉嘴的打算，前世噴子的因子徹底開始爆發(fā)。

    “漢以察舉，到了漢末論為世家大族謀私的利器，魏晉以九品官人法，北胡得以壯大，亂我中華，使晉不得不偏安江南，最終為世家瓜分。如今大隋初立，不廣開言路，招賢納士，變法創(chuàng)新，難道真要等突厥鐵蹄南下，還是世家大族尾大不掉之后再來檢討？”

    這下徹底沒人開口了，不過所有人看向秦風(fēng)的眼神都有些怪，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這倒不怪他們，實在是秦風(fēng)的話實在太露骨了，你這話把世家大族全給得罪了，別說只是一個區(qū)區(qū)五品世家，就算你是太原王氏、清河崔氏那等連皇族都不放在眼中的世家，他敢說這種話嗎？

    更何況你秦風(fēng)是個什么東西，連變法這種話都敢說，商鞅變法倒是讓秦強橫無比，一掃六合，但商鞅那家伙的下場可一點都不美好，五馬分尸了解一下？

    “朝堂上滾滾諸公皆為人杰，難道還不如你一個鄉(xiāng)野小子看得長遠？”

    一個看起來三十上下，老成持重的男子開口道：“陛下自然是深謀遠慮，但有才不代表有德，百姓窮苦，驟然升官，難免心中貪婪，有才無德，如何上扶君王，下安百姓？”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一陣叫好聲。

    那個比秦風(fēng)還小幾歲的年輕人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饒有興致地等待著秦風(fēng)的回答。

    一群小渣渣，讓你們看看什么叫噴子！

    秦風(fēng)哈哈大笑道：“世家之人便有才有德？心中便沒有貪念？敢問石崇何人？”

    “石崇出身名門，其父為大司馬石苞，這是爾等口中的名門貴胄吧?！?/br>
    “其人年少好學(xué)，敢于諍諫，但于為荊州刺史時竟然率軍劫掠來往商客，使得身家巨富。之后又勾結(jié)外戚，奢靡無度，這便是爾等耳中的有才有德？”

    “周公吐哺日，王莽未篡時?！鼻仫L(fēng)若有所思的看了對面眾人一眼，問道：“如果我沒記錯，這王莽也是名門之后？”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都綠了，石崇還好說，無非是一個世家中的敗類，想撇清并不困難，但王莽可是篡位了的，這等大逆不道的拿出來說，這個鄉(xiāng)野小子殺人還要誅心啊！

    更重要的是，這話他們沒法反駁，世家中固然有謝安那等挽大廈于將傾的忠臣義士，但只要出了一個王莽他們就沒法反駁。

    如果說劫掠商賈、依附外戚都在皇帝能夠接受的范圍內(nèi)的話，那篡位這件事不論多么蠢笨的皇帝都無法容忍。

    “既然世家貴胄與百姓黔首并無不同，那以才取士又有何不可？”

    看著秦風(fēng)離去的背影，幾個惱羞成怒的男子忍不住對著那個看起來有些瀟灑的背影破口大罵，甚至還有人威脅要查封秦家莊，把秦風(fēng)這個不知所謂的世家子弟打入大牢。

    秦風(fēng)卻根本沒有回頭，只是豎起一根中指沖他們搖了搖。

    眾人雖然不清楚豎中指的含義，但秦風(fēng)那股蔑視他們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讓他們更加憤怒，喝罵聲甚囂塵上，仿佛這樣才能掩飾他們本秦風(fēng)說得啞口無言的事實一般。

    “有意思，很有意思...”

    年輕人并沒有什么憤怒的情緒，但臉色卻有些凝重，不顧在場眾人的感受，他徑直走向了系馬的地方，任由身后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腳步卻沒有停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