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死了好啊
初秋,對于秦家莊來說,大豆還需一個月時間才能成熟,新養(yǎng)的豬無需放,只要能保證吃食便可。但對于普通莊戶來說,這個季節(jié)的他們卻并不清閑。 數(shù)不清的男男女女,只要還能動的,基本都背著背簍去了山上,去采摘山野特產(chǎn)。不論野果或是野菜,但凡能入口的,他們一點都不會放過。就算自家吃不完,也能在附近的集市上換兩個銅錢,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天氣不再炎熱,秦風沒有再把自己捂在書房之中,而是把教書的地點放在了前院的空地上,一張新近命人打造的躺椅,往上一躺,感受著秋日的暖陽和微風,說不出的愜意。 秦風的對面擺著一張桌子,魏徵趴在桌子上手拿紙筆,一片聽著秦風的講解,一邊回答著各式各樣的問題。 “恩師,你說我們腳下的大地并非是平整的,而是一個大球?” 秦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曾遠望?” 魏徵點點頭,有些不明白秦風為什么要這么問他。 “那從遠方而來的人,你先看到的是什么?” “這...”魏徵有些發(fā)懵,他不知道秦風為什么要問這些毫不相關(guān)的問題。 秦風也不急,繼續(xù)問道:“為師問你的是,你看到遠處的行人,是從什么都看不見,然后一整個人突然出現(xiàn)在你的視線中,還是先出現(xiàn)頭顱,再出現(xiàn)身子,最后整個人才出現(xiàn)?” 這個問題其實問的并不好,畢竟陸地并不是完全平整的,有各種各樣的情況,而且一個人實在太過渺小,并不好判斷??纱笈d城是妥妥的內(nèi)陸城市,別說海,連湖都沒有,所以秦風也只能拿這個例子來講解。 “是先出現(xiàn)頭,然后身子,最后整個人出現(xiàn)。” 魏徵有些不太肯定,畢竟這事他沒有仔細觀察過,只能拿往常模糊的記憶來說事。 秦風長出一口氣,笑道:“那么,為什么?” “如果大地是平整的,而人的目力有極限,在極限之外,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那個人若是走到極限之內(nèi),應該是整個人突然出現(xiàn),為何會是先頭后身呢?” 魏徵沉吟片刻,有些猶豫道:“恩師,大地并非完全平整。” “我知道?!?/br> 對于魏徵的提醒,秦風沒有動怒,他要的不是添鴨一般,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全部灌輸?shù)轿横绲哪X子中,他真正想要的,是魏徵能夠自己去動手,去看,去做,去發(fā)現(xiàn),而不是每日坐在這里,憑借一個腦袋憑空想象,否則這知識永遠是他秦風的,而不是魏徵的。 “可曾見過海?” “沒有?!蔽横鐡u搖頭,他是巨鹿人,別說他很小的時候就逃難來了大興,就算他記事,巨鹿也沒有海給他看。 “有機會去看看海,海上的船?!鼻仫L拿起茶壺,美滋滋的品了一口,才繼續(xù)道:“水是一個平面,不像陸地這樣凹凸不平,而且船比人要大上不少,你去看看遠處的船是先看見船帆,還是整條船躍然眼中。” “為師也是人,說的并非全對,所以你要自己去看,去聽,去感受,你的眼睛不會騙你。” 魏徵點點頭,他不是笨蛋,既然秦風敢讓他去看,那就說明沒有騙他的必要,可他仍舊覺得這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恩師,你說我們腳下的大地是一個大球,并且在不斷的旋轉(zhuǎn),可我們?yōu)楹螞]有被甩出去呢?” 秦風笑道:“那為師問你,樹上的果子在成熟之后,為何不往左,不往右,不往上,偏偏要往下掉呢?” “這...” 魏徵楞住了,在他的印象里,果子成熟就應該往下掉,這件事是至理,就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樣,可秦風如今的問題就像是在問他,一加一為何等于二,他如何回答? 看到陷入苦思冥想,甚至不斷把手中毛筆松開,觀察它往下掉落樣子的魏徵,秦風有些不厚道的笑了。 他腦海中的知識,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很多都不亞于天方夜譚,而他卻不愿意將這些天方夜譚機械性的灌輸?shù)阶约旱茏拥哪X海中。讓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去探索,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嗎? “少爺!” 一般在秦風授課的時候,不會有人來打擾,畢竟秦風不愿意他那些知識被一些根本無法接受的人知曉,可今天秦華卻來了,而且面色十分的凝重。 “少爺,柳詠德死了!” 魏徵身軀一震,那日的情形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之中,可秦風看著就跟沒事人一般,大大咧咧道:“死便死了,難不成還要少爺我去給他出殯?” 秦華有些無語,一個青皮而已,何德何能讓自家少爺給他出殯,可這事怎么看,怎么覺得自家少年脫不了干系。 “少爺,據(jù)說那柳詠德是死在了青樓之中,死狀有些凄慘?!?/br> “凄慘?”秦風好像突然來了興趣,問道:“怎么個凄慘法?” 秦華哭笑不得地看著對此事頗感興趣的少爺,無奈道:“少爺,聽說那人死前呼吸加重,乏力,一直喊著頭痛,然后就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吐了一大堆東西之后就死了?!?/br> “這是馬上風啊,喝了酒之后去青樓耍樂,老天爺這是開眼了?” 秦風話里的幸災樂禍絲毫沒有掩飾,而且在自家那個未成年的弟子面前提起這些事沒有絲毫的顧忌,讓秦華滿臉的苦笑。 “少爺,若真是如此倒還罷了?!鼻厝A突然一臉嚴肅道:“可那驗尸的仵作卻說是謀殺!” “嗯?”秦風先是一楞,隨后笑道:“那仵作是個新手不成?連本少爺都看得出來這是馬上風,他看不出來?” “不是?!鼻厝A滿臉擔心道:“京兆尹的仵作常老七干這行二十余年了,絕對不是什么新手?!?/br> “那便是栽贓!”秦風冷笑道:“他說是謀殺,那這種情況只能是下毒,他可曾說柳詠德是中了何毒?” 秦華搖頭道:“那倒沒有?!?/br> 稀釋過的氰化鉀,秦風可不相信這個年頭有人能查出這東西來,而且憑借秦朗的身手,也斷然不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那酒被他調(diào)了包。 也就是說,這件事根本沒有證據(jù),甚至都無法證明柳詠德是中毒而死,那怕個什么? “老師,那侯業(yè)是司法參軍,若是...” “無妨?!鼻仫L一揮手,不屑道:“家父雖然因罪被罷官,可秦家的五品家世還在,區(qū)區(qū)一個司法參軍,難不成還敢對本少爺用刑?” 秦風雖然口中這么說,但心里卻清楚,如果侯業(yè)真想的話,會有無數(shù)種辦法來整他,甚至和柳詠德一樣,讓他不明不白地死在京兆尹大牢中都不是什么難事。 不過這事他既然敢做,就不怕侯業(yè)動手,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區(qū)區(qū)一個侯業(yè),還真能讓他秦風無計可施? 說完之后,秦風大大咧咧的走了,看樣子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中,留在原地的魏徵和秦華有些無奈,不過也放下心來。 回到主院,還不等秦風開口,劉婉婷便先迎了上來,開口道:“夫君,莊上的人口越來越多,可田地卻不會增長,我去看了一下,有不少莊戶都準備分家了。” “分家?” 這年頭分家可不是什么小事,如果父母健在,兒子提分家就是大逆不道,可大興城這地在兩漢的時候就是都城,千百年下來,人口不斷繁衍,土地卻只有那么多,總會有不夠用的時候。 莊戶們?nèi)氩环蟪?,為了不因為一點利益便鬧個不停,一些老人也只能分家,靠這種辦法來把家產(chǎn)分割清楚,斷絕了兒子們鬧騰的理由。 劉婉婷點點頭,道:“本來我想在附近買塊地,咱們家也有些銀錢,可附近卻沒聽說有哪家愿意賣地的。要不,我們?nèi)ド赃h一點的地方看看?” 漢人對土地的執(zhí)著是從老祖宗骨子里傳下來的,所以但凡只要日子還過得去,就沒人會愿意賣地。秦家莊距離大興城不遠,這地方可是寶地,能在這里置辦農(nóng)莊的非富即貴,自然不會為了一點銀錢便賣地。 而大戶人家有幾處農(nóng)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秦家衰敗了,如今又有侯業(yè)這么一檔子事在,更別說秦風這個骨子里的后世人其實對土地并非那么執(zhí)著。 沉思片刻,秦風開口道:“婉婷,你去讓管家挑點人來,哪家的情況最差,兒子最多,便從哪家挑點人出來?!?/br> “要這些人做什么?” 劉婉婷有些期待,自家這個夫君鬼主意多,所以他下意識便認為秦風又想到了什么營生。 秦風笑笑,也不解釋,只是道:“先收十個人,反正他們留在家中也沒那么多的農(nóng)活,純粹是浪費口糧罷了?!?/br> 治標不治本??! 劉婉婷很想說,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可看著興致勃勃的秦風,這話有點說不出口。 秦風自然知道劉婉婷在想什么,便笑道:“無妨,華叔年紀大了,要兩個幫手幫襯,日后他若是不能動了,總得有人來接手。你夫君我這也得有個小廝不是?剩下的我也有大用,不會讓他們白白浪費糧食的?!?/br> “可是...十個人的開銷可不小啊?!?/br> 秦家莊的家丁都是兼職,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平常都是莊戶,在有事的時候便拿起刀槍來主家護衛(wèi),而秦風明顯是想把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yè)變得固定,這么做的好處不言而喻,可唯一的缺點自然是浪費錢糧,這讓劉婉婷有些擔憂以后的開銷。 “莫要擔心?!鼻仫L擺擺手,毫不在意道:“華叔那次帶回來的千兩銀子還沒動吧?其實那鏡子我還有不少,只是怕有人忌憚罷了。如今召集上人手,咱們完全能賣到南陳去,那地界的人都有錢,而且賣完就走,無需擔心會有人惦記,怕什么?” 說實話,千兩銀子對如今的秦家莊來說還真是巨款,雖然沒有到一輩子吃穿不愁的地步,但省著點用,用上七八年卻沒有任何的問題。 劉婉婷心中稍安,也不愿拂了自家夫君的意思,便轉(zhuǎn)頭去和秦華商議誰家最窮,丁口最多去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自己又要變成敗家子的典型了吧? 秦風有些無奈的想著,這年頭像秦風這等家世的,家中能有七八個仆役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事了,像秦風這種有秦華、秦朗、春娘、杜平一堆人家要養(yǎng),還要接濟那些兼職家丁的人家,竟敢再招十個人的行為,簡直就是敗家子中的敗家子。 不過秦風卻無所謂,老子就是有錢,還有來錢的路子,不服,來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