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獨孤皇后的臉上升起一抹喜色，她在一個嬤嬤的攙扶走了過來，跪在地上，用手摸著蘭陵公主的臉，輕聲問道：“阿五，阿五，可聽得到娘說話？”

    這一次，她沒有用本宮自稱，而是用了娘，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大隋的二圣之一，而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母親，擔(dān)憂著自己的女兒。

    可惜的是，楊阿五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沒有焦距，也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

    “阿五，別嚇娘...”

    不論獨孤皇后怎么呼喊，但蘭陵公主就是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除了眼睛睜開，還有呼吸之外，和一個死人沒有任何的區(qū)別。

    一股絕望涌上了所有人的心頭。

    難道說好不容易救過來的公主，被嚇傻了？

    “都閃開！”

    一聲怒吼傳開，一同響起的還有大黑那特有的咆哮。

    秦風(fēng)奮力擠開人群，甚至沒去管跪在一旁的獨孤皇后，就這么生生把小女孩搶到了自己身邊。

    這個時候，人群才發(fā)現(xiàn)秦風(fēng)的手中端著一個茶杯，杯子里有些黑褐色的液體。

    “這是...去找被子來！”

    雖說已經(jīng)開春，但天氣還算不上有多暖和，更重要的是，秦風(fēng)感覺宮里比外面還要陰冷一些，楊阿五那幼小的身軀正在瑟瑟發(fā)抖。

    曾亮沒有猶豫，一頭扎進了宮里。

    秦風(fēng)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撫去楊阿五臉上的頭發(fā)，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些，這才開口道：“阿五乖，咱們來喝點東西好不好？”

    楊阿五呆呆楞楞地看了秦風(fēng)半晌，就在所以人都以為她會如之前一般，毫無反應(yīng)的時候，只見她卻艱難地點了點頭。

    秦風(fēng)臉上終于升起了一抹喜色，有反應(yīng)好啊，起碼以后不會變成癡呆。

    一個小小的吸管被秦風(fēng)抓著放進了杯子里，另一端抵到楊阿五的嘴邊，秦風(fēng)柔聲道：“阿五吸一下，哥哥保證是甜的，很好喝?！?/br>
    這個時候，沒人去管秦風(fēng)那奇怪的稱呼，沒人去管秦風(fēng)給公主喂的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蘭陵公主，希望她能再有一點反應(yīng)，最好能有一些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一瞬間，或許過了數(shù)個時辰，就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之中，楊阿五努力張開了她干裂、滲血的小嘴，用力地開始吮吸著秦風(fēng)遞到她嘴邊的吸管。

    “好啊！”

    “你看見沒有，公主她喝東西了！”

    “是啊，是啊，老天保佑！”

    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楊阿五這個公主在宮里，上到皇帝、皇后，下到內(nèi)侍、宮女，就沒有不喜歡的。

    年紀(jì)小，沒有架子，待人和善，所以當(dāng)看到楊阿五還能喝東西的時候，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

    當(dāng)幾乎是被楊廣提著狂奔而來的太醫(yī)聽到這歡呼之后，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后禁不住松了一口氣。

    看來公主的情況有好轉(zhuǎn)啊，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說實話，如果不是今日他當(dāng)值的話，這個太醫(yī)根本不想來，如果不是晉王楊廣連拖帶拽，幾乎是架著他的話，恐怕他趕來的時間還要慢上一些。

    這和醫(yī)者仁心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太醫(yī)是大夫不假，可誰都不想送掉自己的小命。

    蘭陵公主是皇帝和皇后最小的一個孩子，平日里最受疼愛，從皇后和晉王連夜從弘農(nóng)趕回來就難看得出來這個小丫頭究竟有多受重視。這樣一個人，又是十分危急的情況，治好了自然有功，可治不好呢？

    一個小女孩被悶在一個箱子里一天一夜，縱然這個太醫(yī)不懂什么空氣、氧氣，憑他的經(jīng)驗也知道，小丫頭大概率是救不回來的，縱然救回來也有很高的可能會得失魂之癥。每日呆呆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功勞嗎？

    肯定不是，搞不好還會丟了吃飯的家伙，這種活，誰愿意去？

    這一聲歡呼就如同定心丸一般，讓這個上了年紀(jì)的老太醫(yī)送了一口氣。

    治療高原反應(yīng)的藥全部喝了下去，楊阿五的眸子鮮活不少，秦風(fēng)這才長出一口氣，同時一股疲憊之感涌上心頭，讓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根本不愿再起來。

    說實話，喂這藥他根本心里沒底，只是他記得高原反應(yīng)的原因就是缺氧，這小丫頭被關(guān)在木箱里面，就算這個時代的木箱封閉性不好，有少量的空氣能夠流通，但之前小女孩的反應(yīng)明顯是缺氧引起的，所以他才冒險用了這藥。

    如今看來，應(yīng)該是有用的？

    太醫(yī)被楊廣提著跑了過來，趕緊上前診脈。

    秦風(fēng)沒去再管這些，在曾亮的攙扶下爬起來，低聲吩咐道：“老曾啊，我這里有些藥，你去找些溫水來，給阿五服下。”

    既然治療高原反應(yīng)的口服藥有用，那其他藥也應(yīng)該有用才是，秦風(fēng)打算乘勝追擊，起碼把這小丫頭的病情給穩(wěn)定住再說。

    曾亮聽到這話有些為難，公主是秦風(fēng)救回來的沒錯，可吃什么藥，這個主卻不是他一個內(nèi)侍能夠定的。

    獨孤皇后被兩個嬤嬤攙扶著，聞言深深凝視了秦風(fēng)一眼，點頭道：“聽秦先生的。”

    “奴婢遵命。”

    曾亮答應(yīng)一聲，小跑著找熱水去了。而太醫(yī)也結(jié)束了診脈，撫著他那把大胡子開始說一些秦風(fēng)根本聽不懂的話。

    大概的意思就是公主還沒有脫離危險，皇后要有心理準(zhǔn)備云云。

    秦風(fēng)不屑地撇撇嘴，對于中醫(yī)，他倒是沒什么偏見，但他也知道，對于缺氧這種急性的病情，往往還是西藥的見效更快。

    艱難地走過去，沒去搭理那個對著獨孤皇后侃侃而談的太醫(yī)，秦風(fēng)低頭看著小丫頭，開口道：“阿五乖，哥哥這里還有點好東西，阿五一并吃了好不好？”

    說完這話，秦風(fēng)突然感到一陣怪異，這話怎么那么像后世那些對著小姑娘說叔叔這里有糖的怪蜀黍呢？

    楊阿五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了秦風(fēng)半晌，然后點了點頭。

    秦風(fēng)笑笑，把他剛剛趁著沒人從倉庫中拿出來的藥喂進楊阿五的嘴里，然后把她扶起來喝水。

    “你是何人？給公主殿下吃了什么東西？”

    大概是感覺到局勢已定，過錯已經(jīng)沒有，如今正是搶功的時候，那太醫(yī)伸手指著秦風(fēng)，放聲怒喝。

    秦風(fēng)瞇起眼睛，擋在楊阿五的身前，陰沉道：“上一個拿手指著我的人斷了兩個指頭，你想試試嗎？”

    太醫(yī)閃電一般收回自己的手指，可又覺得有些丟人，回頭對獨孤皇后道：“圣人，您看此人如此無禮...”

    “滾回去！”

    獨孤皇后根本沒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作為一路把楊堅扶上皇帝寶座的最大功臣，獨孤皇后對于太醫(yī)心里在想什么清清楚楚，所以根本沒給他好臉色。

    “臣告退。”

    太醫(yī)沒敢反駁，整個大隋如果非要找出一個不能得罪的人，除了皇后獨孤伽羅之外，再無第二個人。

    皇帝仁慈，只要不是謀逆什么的大罪，那就根本不用擔(dān)心有生命危險，最多不過只是丟官罷了?？梢堑米锪嘶屎?，尤其是正在護犢子的皇后，女人可不會跟你講什么道理。

    “母后?！?/br>
    看著滿臉擔(dān)憂的獨孤皇后，楊阿五軟軟的叫了一聲。

    “我的阿五。”

    這一刻，獨孤皇后不再是什么皇后，不再是女強人，她只是一個母親，疼愛女兒的母親。

    秦風(fēng)有點累，任由曾亮給自己還滴著鮮血的左手纏著繃帶，右手提著一個茶壺瘋狂給自己灌水。

    “大黑，今天辛苦你了。”

    把剩下的水都倒給大黑，秦風(fēng)看著自己被包得和粽子一樣的左手，突然有點欲哭無淚。

    他娘的，老子對自己這么狠干啥？

    宮里安靜了下來，楊阿五靠在皇后的懷里抽泣著，看著楚楚可憐。

    周圍的人都低下了自己的頭，倒是楊廣向著秦風(fēng)這邊走了過來。

    “子玉兄，多謝了?！?/br>
    “客氣什么？”

    秦風(fēng)一把抓住楊廣伸過來的手，站了起來。

    “把他帶回去！”

    許是怕嚇著懷里的楊阿五，獨孤皇后盡量壓制著自己的怒氣。

    楊諒張口想說什么，可看著獨孤皇后冰冷的臉，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沉默地被兩個內(nèi)侍給挾住，向著自己的寢宮走去。

    感覺氣氛有些不對，秦風(fēng)低聲對楊廣道：“阿英，你在這看著，我就先回去了?！?/br>
    楊廣似乎也知道如今不是跟秦風(fēng)說閑話的時候，便點頭道：“那子玉兄便先回去，改日我去秦府道謝。”

    “曾亮，你代我送一送子玉兄。”

    “奴婢遵命。”

    應(yīng)諾了一聲，曾亮帶頭向著宮外走去，秦風(fēng)抱起立下功勞的大黑，悄然離去。

    只是秦風(fēng)沒看到的是，一雙漆黑的眼睛始終在注視著他的背影，難得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公主笑了！”

    “是啊，圣人，殿下她笑了?！?/br>
    順著楊阿五望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獨孤皇后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