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這一次,夫婦兩人一起到巴黎,就是因為周碧珍的父親突然生病住院了,雖然只是胃部長了塊小息rou并且安全的做完了手術(shù),可周碧珍還是放不下心,所以才叫上丈夫一起來探望父親,沒想到兩人不過是離開了三天,國內(nèi)就發(fā)生了這種事。 “好?!敝鼙陶潼c點頭,拿起桌上的冷水喝了幾口,這才低聲說:“我現(xiàn)在反倒有些后悔,當初安巖18歲進入娛樂圈,身為mama,我一點都沒有幫過他……早知如此,我當時就該把他簽到自家公司來,用天王巨星的待遇好好的包裝他,而不是眼睜睜看著他從新人做起,跌跌撞撞吃盡了苦頭……” 就是為了想要看看外人眼中“最不爭氣”的兒子到底會有多少能力,所以,安巖當年決定當演員的時候,周碧珍才會丟下一句“證明給我看”就放任他不管,讓安巖小小年紀在娛樂圈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從頭開始打拼。 周碧珍還記得,當初安巖第一次拍戲,接的只是個偶像劇里并不起眼的暗戀女主的男配角色。那是一場女主角對男主角雨中告白的戲,寒冬臘月,安巖穿著單薄的襯衣在大街上淋雨。他站在雨里,默默看著他喜歡的女孩兒跟另一個男生告白,他甚至連一句臺詞都沒有,就那么站在雨里拍幾個動作和表情。等終于拍完了,他一邊凍得渾身發(fā)抖,一邊還樂樂呵呵跑到導演的旁邊,笑瞇瞇地說:“導演,您看我剛才的表現(xiàn)還行嗎?嘿,第一次演戲,其實我……有點兒緊張?!?/br> 那個時候的安巖還是個青澀的少年,十八歲的男孩子,連身體都沒有完全長開,第一次參演電視劇的他,看向?qū)а莸哪抗庹嬲\而不安。 周碧珍并沒有告訴他,那天她偷偷跑去探班了,也沒有告訴他,在看到那一副畫面的時候,作為母親的她,心疼得幾乎窒息。 可是,她必須狠下心。 安家的四個兄弟當中,安洛是商界奇才,安澤年紀輕輕就成了軍部指揮官,安陌在畫畫上極有天分,如今也已是知名的畫家。只有安巖,從小到大最不懂事,也最沒有本事。 周碧珍想,這個孩子總不能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在安巖提出要進娛樂圈的時候,哪怕所有人都極力反對,周碧珍的心底卻是支持的,她期待著這個兒子能夠有所成就,不管是在哪一個領(lǐng)域。 但是,她不會幫他。 一直靠父母扶著的人,永遠都不會自己走路。 她想看看這兒子到底有沒有能力闖出一片天。如果有,那是最好。如果沒有,她也不介意把他叫回安家來給他哥哥打個下手,一輩子混吃混喝,安家養(yǎng)個米蟲又不是養(yǎng)不起。 沒想到,安巖卻讓她十分意外。 那一年他18歲,高考落榜后去了一個并不出名的藝校,接下那部劇的男配角,還是他自己興沖沖跑去參加海選湊巧被導演給看中的。那部電視劇,很少的投資,很差的陣容,拍的是爛俗的大學校園戀情,安巖不管是年紀還是形象都非常合適,所以才有了這樣演一個配角的機會,他也非常珍惜這個機會。 那是他的屏幕處女秀,沒有一句臺詞,只管站在旁邊作為男女主角告白相擁的背景。 大冬天,寒風刺骨,他在片場被道具師灑下的水淋得渾身濕透,還笑瞇瞇地、帶著期待的目光跑到導演的身邊問:“導演,您看我剛才的表現(xiàn)還行嗎?” 他的臉上,是最最炫目的笑容。 那一瞬間,周碧珍就知道,這個兒子,終于選擇了一條適合他的路。也知道,安巖從那一刻開始,才算真正的長大了。 對一個母親來說,這是多么欣慰的事情…… 安家四個兄弟,安光耀最疼愛安洛,最看不上安巖,每次聽他罵安巖“你這沒出息的小子”“你這不爭氣的家伙”“你比不上你哥哥的十分之一”……看著他堅硬的拐杖一下一下砸在小小的安巖身上……作為親生母親,她的心里能有多好受? 慶幸的是,安巖,她最疼愛的兒子,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在沒有任何人幫助的情況下,安巖一步、一步的,大紅大紫。 用了整整六年的時間。 想到這里,周碧珍的眼眶突然間有些發(fā)熱。早知如此,自己當年就不該因為太過好強的個性而讓兒子獨自去拼搏……如果利用手里的權(quán)利和人脈暗中幫幫他,他現(xiàn)在就不是拿個最佳新人獎那么簡單了。或許,她的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國際級的巨星,各種大獎拿到手軟,才不會因為一個最佳新人獎而興奮過頭,把哥哥和弟弟叫去現(xiàn)場,從而惹出了這種事情。 周碧珍輕輕閉了閉眼,強忍著心底的酸澀,看著丈夫,冷靜而堅決地說:“既然,他們都說是我這厲害的mama一手捧紅了安巖——那就讓她們看看,我周碧珍,能把自己的兒子,捧紅到什么程度!” *** 安巖接到mama電話的時候,正在論壇假裝若無其事的翻看回帖。 那個帖子被回帖頂?shù)搅私袢帐鬅衢T話題,微博上也是到處轉(zhuǎn)發(fā),安巖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且不說各種毒舌評論員的冷嘲熱諷,很多完全不知真相的圍觀群眾也在跟著瞎起哄。安巖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時候多說多錯,在經(jīng)紀公司想出應(yīng)對方案之前,作為藝人,他只能保持沉默。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周碧珍打來的電話。 大概又要被臭罵一頓了…… 安巖沉默了一會兒,接起手機,嬉皮笑臉主動開口認錯:“媽,我錯了,您先別生氣,國際長途很貴的,您要罵我,別現(xiàn)在罵,等回來的時候再當面罵……” 聽著兒子明顯帶著討好意味的聲音,周碧珍的心里頓時一軟,本來還想說他幾句,開口卻成了:“你爺爺打你了嗎?” “……”安巖有些尷尬,被長輩打耳光并不是什么光榮的事情,只不過他從小被揍習慣了,恢復能力比較強而已。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爺爺揍過的臉頰,在徐少謙的按摩之下,那里的紅腫已經(jīng)消退了不少,臉上似乎還留著徐少謙的指尖滑過皮膚時舒服的微涼溫度。 安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說:“還好,爺爺正在教訓我,少謙突然出現(xiàn)了,哥哥叫了他及時來救場,爺爺只好暫停,沒怎么打我……” 聽著兒子口是心非帶著笑意的聲音,周碧珍忍耐著心酸,說:“沒事就好。我在機場,馬上就要登機,先不說了。你明天上午到我的辦公室等我?!?/br> “啊……?”辦公室?mama要回來了? 安巖嘴上說了“回來當面罵”,那是因為安巖覺得mama在法國暫時還回不來,結(jié)果,mama居然神速地趕回來了?! 周碧珍很快就掛了電話。安巖頓時有些胸悶。mama果然雷令風行、說一不二,這要當面再臭罵他一頓的節(jié)奏吧?她的口才可比爺爺好太多了,罵起人來簡直能罵得你恨不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出生過。這次找人救場……還有用嗎? 安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厚著臉皮給徐少謙發(fā)了條短信—— “少謙,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公司確定明年的電影檔期???我們周總就要回來了,你方便的話,順便到她的辦公室來救我一命吧……^_^” 14 14、chapter14... 徐少謙到達宴會現(xiàn)場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餐廳里燈火通明,遠遠就聽到音樂噴泉奏出一陣悅耳的鋼琴曲。徐少謙把車子開到餐廳外的停車場,不小的停車場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遠遠看上去極為壯觀。 徐少白今年剛好滿二十周歲,這次的生日宴會辦得非常隆重,徐子正直接大手筆包下了本地最出名的西餐廳,請的也是商政兩屆的名人。 名媛貴族,衣香鬢影。一個生日會幾乎變成了一場奢華的盛宴。 徐少謙走進大廳時宴會早已開始。大廳的中央站著一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的年紀,保養(yǎng)得很好,因此看起來十分年輕,他穿著一身鐵灰色的西裝,精致的五官在燈光投影下英俊如神祇,銳利的目光在大廳里一掃,現(xiàn)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男人低沉冷淡的聲音緩緩的響起:“感謝各位來參加犬子徐少白二十周歲的生日晚宴,希望今晚,所有人都能……盡興而歸!” 他主動舉起了酒杯,周圍的賓客便也同時舉起酒杯,與他遙遙相敬。 ——翡翠世家,徐子正。 商政兩界,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名號,也沒有人敢不給他面子。 徐家是做珠寶玉石生意起家的,鉆石、珍珠、翡翠、玉飾,連鎖店開遍了全國,在國外也有分公司。翡翠世家的資產(chǎn)總值屢創(chuàng)新高,大部分都是徐子正的功勞,在接任翡翠世家董事長的二十年內(nèi),徐子正憑借自己的鐵腕手段,讓徐家成功渡過最艱難的低谷,走向一個嶄新的高度。如今的翡翠世家,幾乎壟斷了國內(nèi)百分之八十的珠寶玉石市場! “祝少白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賓客們的祝福聲中,晚宴的主角徐少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微笑著說:“謝謝!” 不同于大哥徐少謙的英俊和冷漠,徐少白的容貌顯得很是清秀斯文,大概是不常喝酒的緣故,喝了半杯酒后他的臉迅速泛起了紅色。他正在國外某知名商學院的工商管理系讀書,身上那種屬于大學生的青澀氣息在這群商界混跡多年的老油條面前簡直純真得讓人驚嘆。 有人甚至忍不住想:這樣青澀純潔的少年,完全不像是徐家養(yǎng)出來的孩子,他會有能力從他父親的手里繼承如此龐大的家業(yè)嗎? 私底下暗潮洶涌,表面卻是平靜如常,沒有人敢在徐子正面前逾越一步。徐少白就像是一只乖乖跟在老虎身邊的小貓,跟著他的父親給一些長輩們一一敬酒問好。 徐少謙并不想在這樣的宴會上出風頭,進入大廳之后便自顧自走到人少的地方,隨便拿了些東西來吃。徐少白敬完了一圈酒,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他,立即找借口脫身,快步走到徐少謙的面前,笑著說:“大哥,你來了。” “嗯。”看著身高已經(jīng)快趕上自己的堂弟,徐少謙一向冷淡的臉色也不由放緩了些,拍拍他的肩說,“少白,生日快樂?!?/br> “謝謝?!毙焐侔最D了頓,又道,“怎么今天來這么晚?本來爸爸還想讓我們兄弟一起切蛋糕的,結(jié)果你沒按時到場,我只好自己先切了?!?/br> 徐少謙說:“我那邊臨時出了點狀況,必須趕去處理?!?/br> “哦……”徐少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了,你去休息室看看吧,爸爸好像有事找你?!?/br> “好?!毙焐僦t轉(zhuǎn)身向休息室走去。 徐少白微笑著看著他的背影,拿在手里的酒杯,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的,輕輕攥緊。 *** 休息室內(nèi),徐子正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支雪茄慢慢地吸著,吞吐出來的煙霧讓他的臉顯得模糊不清,連聲音也因為吸煙的緣故而透出了一絲沙啞—— “查到了?”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西裝,男人五官端正,遺憾的是,眉弓處一條淺淺的疤痕破壞了他英俊的面容,反而顯出幾分奇怪的冷酷。 男人嚴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徐子正的態(tài)度卻十分恭敬。 “是的,徐先生?!彼吐曊f道,“您讓我查的天域地產(chǎn)背后的投資商,以及翡翠世家拍賣會上以高價拍走那條項鏈的……是同一個人?!?/br> “哦?”徐子正挑了挑眉,“是誰?” “……徐少謙?!?/br>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xù)了良久,空氣中似乎只剩下時針滴答滴答擺動的聲音。 徐子正沒有回話,而是繼續(xù)吸了一口煙,再緩緩的吐出,直到香煙將要燃盡,他才坐起身來,輕輕在手邊的煙灰缸里摁滅了煙頭,淡淡地說:“不錯。我這個侄子,總是在關(guān)鍵的時候,給我一份意外的驚喜?!?/br> 第一份驚喜,是在兩年前。 兩年前的圣誕節(jié),徐子正介紹楊家的女兒楊雅薇給徐少謙認識,想讓他找個女朋友好好交往看看,楊家也算當?shù)氐拿T望族,楊雅薇又是難得容貌出眾還知書達理的那種女孩,徐子正很看好她,還以為徐少謙對此也不會有意見。 沒有想到,徐少謙居然非常冷靜地拒絕了這份好意:“四叔,我不會去跟她約會,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 徐子正饒有興味地問他:“哦?你這么高的眼光,居然會有喜歡的人了?說說,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徐少謙依舊神色平靜地說:“安家的二少爺,安巖。” “……”徐子正哪怕再淡定,當時也差點被自己吸進去的煙給嗆到。 ——安巖?從小到大一直欺負少謙的、無數(shù)次讓少謙背黑鍋的、調(diào)皮搗蛋到處惹是生非的、總是把安光耀氣得吹胡子瞪眼的……安家的那個……小混蛋?! 若不是一向冷靜,徐子正或許會盛怒之下把手里的書直接摔到徐少謙的臉上。 所以,比起上一次的驚喜而言,這一次的驚喜已經(jīng)不算是什么了。 “總是讓我刮目相看,少謙,不愧是我們徐家的子孫?!毙熳诱拇浇浅冻鰝€若有似無的笑容,說出這話的時候,眼底居然浮現(xiàn)出一絲難得的贊賞,“給我繼續(xù)盯著他,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少本事?!?/br> “是?!?/br>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四叔,您在嗎?” 身旁的男人立即默不做聲地退了出去,徐子正這才說:“進來吧?!?/br> 徐少謙走進屋內(nèi),對上徐子正若有所思的目光。 西林市的商政兩界,很多人都怕徐子正,據(jù)說,被他冷冷注視的時候,感覺就像是……面前靠在沙發(fā)上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隨時會撲過來撕碎你的野狼。 此刻,徐子正就用這種冷冷的目光盯著徐少謙,語氣平淡地說:“你一直是個守時的人,今天耽誤這么久,連你弟弟的生日宴都沒有趕上,是去哪了?” 徐少謙平靜地說:“有點事情需要我處理?!?/br> “安巖的事?” 幾乎是肯定的問句,徐少謙也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徐子正不悅地皺起眉頭,“安巖自己捅的簍子,安家自然會解決,周碧珍又不是吃閑飯的,還需要你這個外人插手?” “外人?”徐少謙抬頭看向徐子正,一字一句地說,“對我來說,安巖并不是什么外人,四叔,您難道忘了,他是我喜歡的人——喜歡的人遇到麻煩,第一時間趕到他身邊,這不是我應(yīng)該做的嗎?” 面前跟徐子正酷似的一張臉上,表情平靜,目光中也是難以掩飾的堅定。 在一手撫養(yǎng)他長大的四叔面前,徐少謙并不打算隱瞞,甚至很早就坦白了自己的意圖。作為徐家的長子嫡孫,他根本不可能結(jié)婚生子給徐家留下后代,所以在四叔有意讓他去跟那些千金小姐交往的時候,他就很直接地攤牌了。 在徐家,所有人都怕徐子正,只有徐少謙例外。 他對徐子正只有敬重,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意,他甚至敢跟徐子正拍板談條件——當年攤牌之后,徐少謙跟四叔冷靜談判,并且獲得了最終的勝利——徐子正答應(yīng)不干涉他的感情,也不逼他結(jié)婚,條件是,徐少謙必須回來接任翡翠世家。 是的,徐少白雖然在讀商學院,可他偏于陰柔的性格撐不起偌大的家業(yè)。而徐子正必須選擇一個最合適的繼承人,這個人,只能是徐少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