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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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王妃,千萬勿要過度傷心?!?/br> “小樓” “王妃” “夠了!”慶王妃臉上隱隱出現(xiàn)一絲暴怒的情緒,手指都?xì)獾冒l(fā)抖。 江小樓敏銳地察覺出整個屋子里的異樣,她看著蔣曉云,含笑道:“郡王妃,你是要在這里聽著我們說話嗎?” 蔣曉云神色如常:“我剛剛已經(jīng)說過一定要在這里陪著王妃的,請江小姐恕罪。不過你只是前來吊唁,想必也沒有什么秘密的話要說,何至于回避?!?/br> 慶王妃本是個和善的人,此刻卻是滿面冰霜:“我讓你退下!” 作為慶王正妃,她不愿意誰在一邊是完全有權(quán)力讓她離開的,尤其此人還是她的兒媳婦??墒菓c王妃連續(xù)說了兩遍,蔣曉云都當(dāng)做沒有聽見。不僅充耳未聞,她甚至上前親自推了茶盞過來,慶王妃忍不住暴怒,竟然上前用手一撥,疾言厲色道:“滾出去?!?/br> 鎏金仰蓮荷葉紋銀茶盞一下子被打翻在地,蔣曉云驚得退了半步,發(fā)間一支式樣樸素、通體碧綠的簪子竟摔在地上,硬生生折成兩段。婢女們從未見過慶王妃發(fā)這樣大的脾氣,一時都驚呆了。 蔣曉云臉皮再厚也是站不住了,她面露悲傷地道:“既然王妃執(zhí)意不肯讓我相陪,那我先行告退了?!闭f著她帶著婢女,匆匆退了下去,卻以手掩面,明顯是十分難看。 慶王妃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頭來,忍不住道:“對不起,府上就是這樣的烏煙瘴氣,是我沒有管教好她們。” 江小樓只覺慶王妃的手冰冷刺骨,不由柔聲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慶王妃點點頭道:“你們?nèi)纪讼氯??!?/br> 待全部婢女退得干干凈凈,江小樓才追問道:“王妃,你知道雪凝是怎么死的嗎?” 慶王妃攥緊了手指,眼神悲痛欲絕:“他們都說她病得很重,大夫也是束手無策?!?/br> 看慶王妃痛徹心扉的神情,江小樓知道她沒有說謊,可是作為一家主母,她會連自己親生女兒是如何死去的都不知曉嗎?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江小樓下定了決心,狠心道:“王妃,小樓必須向你告罪?!?/br> “你有何罪?” 江小樓定定瞧著她,一字字地道:“昨天晚上我悄悄潛入了墓地,劈開了雪凝的棺木?!?/br> 慶王妃猛然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么?” 江小樓一張雪白的面孔毫無懼色,眼眸晶瑩若星:“雪凝渾身布滿傷痕,頭顱還被插進(jìn)一根長長的釘子。這一切,王妃都知道嗎?” 慶王妃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在這一瞬間她幾乎不能相信江小樓說了什么,對方話語聲聲,如同驚雷一般劈入她的腦海,讓她無法忽視。她一把死死地攥住了江小樓的手臂,長長的指甲幾乎陷入對方的血rou:“你說的都是真的?” 江小樓眼睛里唯剩下認(rèn)真,聲音極為緩慢:“若有半句虛言,蒼天不佑,亂箭穿身!” 慶王妃頹然坐倒在椅子上,一張面孔半點血色沒有,嘴唇隱隱顫抖:“怎么回事,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雪兒就說身體不適要去溫泉別院療養(yǎng)兩天,我因為事務(wù)繁忙,只說過一天就去陪她,卻不料突然傳來噩耗…他們都說她死了,甚至連最后一面都不讓我看見。” 慶王妃在聽說酈雪凝死去之后就暈了過去,這一暈便是一天一夜,等她醒來那些人已經(jīng)把酈雪凝裝棺入殮。這本身并無疑點,因為酈雪凝本就身染重病,能拖一天是一天,只是慶王妃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她的痛苦,江小樓可以理解,但她不能原諒那些明知道酈雪凝慘遭不幸卻還若無其事地將她裝棺入殮的人。 江小樓胸中氣血都在翻滾,卻只覺渾身冰涼,竟沒有一點溫度:“雪凝一生與人為善,從未做過半點壞事,我想不通是什么人與有她這樣的深仇大恨,那根長釘直入頭顱,形容可怖,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那樣的場景。如果王妃見到,也一定會覺得痛心疾首——” 仿佛一記重錘擊碎了慶王妃的心,她猛然捂住了臉,尖聲道:“別再說了!” 第93章 魑魅魍魎 中年喪女,人間至悲。伴隨著死亡而來的,是痛苦與呻吟,蒼白無助的臉,徹底絕望的痛苦,一望無垠的白,這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恐懼。 面對一個哀痛欲絕的母親,哪怕江小樓舌燦蓮花,也無法安慰那顆傷痛之極的心。 “王妃,我本該選擇一個更合適的時機(jī)向你說清楚這些話,但我怕現(xiàn)在不說,將來——” 慶王妃抬起臉孔,卻是飽含熱淚,聲音里難掩絲絲怨恨:“我一定要調(diào)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害了我的女兒!” 門外突然傳來一道冷沉的嗓音:“調(diào)查什么,有什么好查的?” 江小樓舉目望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一身天青色繡竹長袍,腰間束著玉帶,烏亮發(fā)頂束起金冠,剛正的臉上一對長眉入鬢,深長的眼睛閃著幽暗的光澤,額頭眼角有些許淺淺的皺紋,面容卻是極為威嚴(yán)。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中年美婦,一身藕荷色嵌花盤錦長裙,臉上妝容很素淡,細(xì)細(xì)的柳眉,圓圓的杏目,小巧圓潤的櫻唇,鼻梁挺直而秀美,耳邊垂著明月珰的玉墜兒,整個人嬌小玲瓏,活生生猶如仕女圖上走下來的美人,顧盼生姿,令人驚艷。女子若上了年紀(jì),必定比男子顯出老相,這是人之常情,偏巧這種常情在她的身上得到顛覆。如同時光逆轉(zhuǎn),明知道她的年紀(jì)不輕,眼睛卻依舊明亮,神情姣好宛如少女。 女子趕緊拉住他,滿臉溫柔道:“王爺,王妃正在傷心,你再莫提這件事了?!?/br> 慶王妃聽了那道柔若秋水的嗓音,眼底陡然升起勃發(fā)怒意,幾乎忍不住胸腔里砰砰躍動的怒火:“順妃,這一切與你何干!” 慶王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王妃,你怎么總是如此多心,順妃只是出自對你的一片關(guān)心,你為何要曲解她的好意?!?/br> “好意?”向來脾氣溫順、和顏悅色的慶王妃緊緊蹙起眉頭,眼底幽幽地發(fā)出冷光,滿是荒涼冷寂,“我可不需要這樣的好意!王爺,我的女兒死于非命,請你重新著手調(diào)查,還給雪兒一個公道!” 慶王眼底隱隱有火光躍動,聲音含了一絲陰沉:“你在胡說些什么?剛才這個女子所言我都聽見了,這樣寥寥數(shù)言,莫非你照單全收?你都多大人了,居然如此沒有腦子!雪兒病勢沉重,太醫(yī)都束手無策,不過能拖得一天是一天,這樣的人誰會去謀害她?!你居然相信她的話,什么渾身傷痕、鐵釘入腦,完全是無稽之談!” 江小樓鄭重道:“王爺,死者為大,絕不敢輕易褻瀆,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絕無半句虛言?!?/br> “住口!”慶王怒意勃發(fā),厲聲喝道:“這是我慶王府的家務(wù)事,與你何干!你又是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和我說話?” 若在往日,憑著慶王的身份地位,他斷然不會如此失態(tài)??伤麤]想到剛一回府就聽見江小樓說酈雪凝滿身傷痕、鐵釘入腦,這簡直是滿口胡言亂語! 順妃目光落在江小樓的面上,只覺這年輕女子面頰光潔,形容美貌,清麗的面上生著一雙嫵媚明麗的眼睛,這雙眼睛若生在旁人身上只會叫人覺得輕浮,可偏偏在她的臉上竟給人一種高雅絕艷的感覺。然而她遠(yuǎn)山般的眉毛和緊緊抿起的嘴唇,卻又給人一種果決的印象。不,與其說是果決,不若說是桀驁不馴。只是這種感覺被巧妙地隱藏在那不笑也帶笑的嘴角,輕易無法察覺。 慶王身份尊貴,氣勢威嚴(yán),尋常人在他面前總會不自覺露出怯態(tài),可江小樓卻毫無畏懼之色,只是神色越見冰涼。 順妃見整個花廳的氣氛都變得冷凝,連忙上前打圓場道:“王妃,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說話不動聽,惹你傷心了。瑤雪郡主的事,大家都很難過。為了她,王爺日日悲傷、長吁短嘆,就連政務(wù)都不顧了。我也是日日夜夜在為郡主祈禱,只盼著她能早登極樂,莫要再受人世苦楚。可郡主的確是不幸病亡,并無其他緣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王妃再傷心也不能再用刀子來戳王爺?shù)男陌 ?/br> “你——”慶王妃仍然咬著牙,面上現(xiàn)出些許惡狠狠的神色,想要說話卻連喉嚨都哽咽了,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旁邊的小蝶連忙扶住她,生怕她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 江小樓始終靜靜地聽著,目光只是落在慶王身上。眼前這個人是酈雪凝的親生父親,可他連自己的女兒到底死因如何都不關(guān)心,滿口斥責(zé)、語調(diào)凌厲,他對雪凝真有一絲父女之情么?思及此,她的眼角眉梢?guī)Я死淠骸巴鯛斦f得不錯,我的確是個外人??晌沂茄┠詈玫呐笥眩c她一直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遠(yuǎn)遠(yuǎn)超過諸位,感情也絕不會比血緣至親淺薄。如今她突然不幸罹難,身為至交好友卻被拒之門外,難道連質(zhì)疑的權(quán)力都沒有嗎?王爺,你曾經(jīng)親眼瞧過雪凝的尸體么,你沒有,可是我有,所以您說我胡言亂語,根本沒有任何根據(jù)!” 這丫頭居然如此冥頑不靈,慶王滿面含霜地道:“你不要在這里危言聳聽,好端端的居然跑去挖掘王府的墳?zāi)梗憧芍肋@是什么罪名,若非看在你和雪兒的交情份上,我早已把你交給京兆尹亂棍打死了,我提醒你,謹(jǐn)言慎行,小心禍從口出!” 慶王妃氣憤難以壓抑,火焰在心頭熊熊燃燒,整個人如同困獸,嘴里忿忿地道:“王爺,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 江小樓卻是不慌不忙,毫無畏懼之色:“王爺,雪凝是您親生的女兒不錯,可您除了給她生命以外,沒有養(yǎng)過她,沒有愛過她,甚至沒有關(guān)心過她!在她回到王府之前,她曾經(jīng)和我說過,這輩子就只有短短數(shù)月,剩下的時間會用來好好地陪伴父母!她沒有怪你們把她丟掉,只是十分后悔不能陪伴在雙親膝下盡孝。你說的不錯,她只是茍延殘喘,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月的性命而已,卻還妄想著能夠享受天倫之樂?;蛟S對你來說她的存在根本無所謂,可是對她而言,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是當(dāng)成最后的日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過!在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時間,她要陪在你們的身邊,你剛才所言的一切,真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么?!” 慶王沒想到江小樓如此伶牙俐齒、聲勢奪人,其實酈雪凝在入殮的時候他并不在場,可是現(xiàn)在卻爆出這樣的事,實在令他難以接受,他不由道:“既然你信誓旦旦,就請你把雪兒的尸體交出來,讓我請人親自驗證,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江小樓早知他會如此,便吩咐小蝶道:“人就在仁安藥鋪,請王爺派人前去,一驗便知!” 慶王冷冷地吩咐人道:“按照她說的去做,馬上就去!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然而,恰在此刻,花廳外頭有人稟報道:“王爺,外頭有人說有急事求見江小姐?!?/br> 慶王冷哼一聲:“找人找到王府來了,到底沒規(guī)矩!” 楚漢急匆匆地進(jìn)來,面上是一副惶急的神色,濃眉緊緊蹙起,他快步進(jìn)來,低聲向江小樓耳語幾句,江小樓原本平靜如水的眼睛仿佛投入一顆石子,瞬間漣漪陣陣,閃過一絲冷芒。 “王爺,不必去了?!彼L嘆一聲,語氣輕飄飄的,仿佛陽光下的薄薄寒冰,轉(zhuǎn)瞬即逝。 “你說什么?”慶王一下子瞇起眼睛,顯得極為尖利。 慶王妃心頭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臉色更蒼白了,背部還有點兒佝僂,看上去簡直比順妃要矮了一截似的:“你說,你說——什么?” 江小樓目光悲憫,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了?!?/br> “什么沒有了?”順妃臉上的神情似是茫然,困惑問道。 江小樓瞧她一眼,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甚至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情緒涌上來:“雪凝的尸體安置在藥堂后院,可是剛才有人來報,說她的尸體不翼而飛了?!?/br> “荒唐!分明拿不出證據(jù),卻還敢在這里胡言亂語、滿口厥詞,來人,送她捆了,直接送去京兆尹衙門!”慶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冷酷如冰,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爆發(fā)出來。 話音剛落,花廳里瞬間涌來數(shù)名腰挎長劍的護(hù)衛(wèi),虎視眈眈地盯著江小樓。楚漢警惕地護(hù)著她,手也落到了腰間,攥緊了劍柄。這些王府護(hù)衛(wèi)都是用劍高手,經(jīng)過嚴(yán)密訓(xùn)練,絕非尋常人物,他心頭不得不計算,到底有多大機(jī)會能夠全身而退。 江小樓卻并未看向那些人,她只是轉(zhuǎn)頭望著慶王妃,極為認(rèn)真地道:“王妃,你還記得我對你發(fā)過的誓言嗎,還是連你也覺得我是在胡言亂語?” 慶王妃望進(jìn)了江小樓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雙眼睛年輕、寧靜、溫柔,瞬間與酈雪凝那黑玉似的眸子重疊在了一起。她的思緒一下子從遙遠(yuǎn)的地方被喚醒,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快步擋在江小樓面前,語調(diào)如冰:“誰敢動她一根汗毛!” 慶王妃的臉色極為蒼白,幾乎是風(fēng)吹就倒的身體卻如同一道堅強(qiáng)的屏障,有她在,護(hù)衛(wèi)們盡皆愣住,誰都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場面僵持住了。 慶王見到慶王妃如此疾言厲色,面上有一絲驚訝,他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見到王妃這樣生氣了,一時覺得有些難以下臺,下意識地放緩了語氣:“王妃,我也是為你考慮,這女子分明是妖言惑眾,若是任由她到處胡說八道,會敗壞王府的名聲,更重要的是損傷雪兒的清譽(yù)!” 慶王妃深吸一口氣,勉強(qiáng)平靜自己的心神:“是不是妖言惑眾,我自己心里清楚,無需別人多言。” “可她是個外人!”慶王竭盡全力地勸說。 慶王妃面上浮起一絲薄薄的冷笑:“不,她不是,從今天開始她就不是了!之前我就答應(yīng)過雪兒,如果她有萬一…會收下小樓作為義女。既然是我的義女,自然就不是什么外人,對王府里的一切都有發(fā)言權(quán)!” 慶王看著慶王妃只覺難以置信,生氣地瞪著她,張口卻又閉上,終究忍不?。骸澳惘偭藛?,笑兒慧兒都是你的女兒,你何必要到外面去找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子回來!” 慶王妃露出一絲哂笑:“王爺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我再愚蠢也不會把別人肚子里爬出來的當(dāng)成寶貝!再者,小樓和雪兒是八拜之交的姐妹,既然如此,叫我一聲娘又怕什么?” 江小樓怔住,慶王妃一直攔在她的面前,從她的角度看不到對方的神情,卻能看清她不停顫抖的肩膀。明明是畏懼的,擔(dān)憂的,卻不顧一切攔在她的面前。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慶王的臉色極為難看,“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你不可以擅自做主!” 順妃瞧見這情形,立刻上前攔住慶王,聲音緩和如春風(fēng):“王爺,不要為了這些小事與王妃起爭執(zhí)。江小姐必定有什么誤會,才會懷疑郡主的死因。王爺也是全然出自一片愛女之心,才會憤怒至此。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就此罷了吧。王爺不再追究盜尸一事,至于認(rèn)下義女…這事情非同小可,慢慢商議也不遲?!?/br> 慶王的臉色稍有緩和,然而慶王妃毫不容情,更不接受折衷方案,反感道:“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慶王氣得雙眉倒豎,胸脯上下起伏著,指著慶王妃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王爺息怒,王妃是在氣頭上——”順妃趕緊勸說。 江小樓一直默默觀察著每個人,慶王的狂躁易怒,王妃的憤怒絕望,順妃的善解人意… 最終,慶王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拂袖離去。 目送著他離開,順妃這才轉(zhuǎn)過頭,滿臉遺憾地柔聲向王妃道:“王妃,我知道您不喜歡聽我說話。但有些話實在不吐不快,雪郡主這一去,王爺心里也十分悲傷。失去愛女,夫妻越應(yīng)該和睦相處,攜手撫平傷痛才是,怎么可以說這樣的話來刺激王爺?至于江小姐,她畢竟不是王府的人,莫名把她牽扯進(jìn)來實在不妥。剛才王爺也不是怪責(zé)你,只不過一時面上過不去,回頭我會好好勸勸他的。王妃既然喜歡江小姐,非要收下作個義女也不是什么大事,雙面各退一步就好” 她說話的時候輕言細(xì)語,如同春風(fēng)拂面,叫人心頭的毛躁瞬間就被撫平。當(dāng)然吃這一套的人是慶王,慶王妃明顯不愿意聽她這些廢話,只是沉沉地道:“王爺已經(jīng)走了,惺惺作態(tài)有人看么?” 順妃滿臉哀戚,十分悲傷地看著慶王妃:“我說的話都是出自肺腑,王妃執(zhí)意如此我也莫可奈何,您千萬要多多保重。若有需要,隨時去紫竹軒喚了我去伺候?!闭f完,她便依著婢女離去了。 慶王妃像是打了一場仗一般,雙腿一軟幾乎就要跌倒,江小樓和小蝶連忙扶著她去旁邊坐下。 江小樓輕輕嘆了口氣。蔣曉云是慶王妃的兒媳,可她對王妃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敬重;慶王與王妃是結(jié)發(fā)夫妻,他對王妃根本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順妃看起來溫柔可親,字字句句皆是善解人意,可慶王妃卻對她充滿了敵意,甚至維持不了表面的平靜。慶王府的安靜與祥和,原來不過是一塊浮冰,當(dāng)太陽出來,一切煙消云散。 這是一個奇怪的家庭,江小樓現(xiàn)在無比后悔,她不該讓雪凝回來的。 她以為這世上每個人都會歡迎雪凝的出現(xiàn),畢竟她是一個那么可愛的姑娘,那么善良的人,可事實證明——這府里除了慶王妃,沒有任何人歡迎她,包括親生的父親慶王在內(nèi)。江小樓為慶王的態(tài)度而憤慨,更為雪凝不幸的遭遇感到悲傷。 慶王妃自己抬起頭來,看著江小樓,慘然一笑道:“你瞧見了嗎?這就是慶王府,在他們眼里我什么也不是,是非之地怎么會有平靜,我不應(yīng)該把雪兒帶回來…都是我的錯??!” 慶王妃不肯讓江小樓離去,當(dāng)天就命人替她收拾行李,安排她住進(jìn)了酈雪凝生前居住的芳草閣。 婢女躬身把江小樓引入芳草閣,她便瞧見了雪凝的臥房。迎面是一張華美的美人屏風(fēng),墻壁上掛著珍貴的古畫,畫下擺放著一張茶幾,四周龍鳳環(huán)繞,盤桓曲折,凌然欲飛,上面橫著一把式樣古樸精致的古琴,一側(cè)十錦槅子上滿滿都是雪凝最愛看的琴譜和繡本。一陣清風(fēng)拂動,紗簾輕輕搖晃,陽光從雕花窗欞投入,變成支離破碎的夕影。流蘇帳,青瓷枕,配以焚香的金獸鼎,精致的珠玉簾,鎏金掐絲琺瑯燭臺,床頭整齊疊放著繡繃,白緞上繡著鮮紅牡丹。 整個房間翡帷翠帳,妙堂生春,珠被爛彩,羅綢拂壁,哪怕是一盆蘭花,一張繪畫,都是經(jīng)過最精心的挑選,才擺放在他們應(yīng)該在的地方,足可見布置房間的人…非常用心。 “這房間——是王妃親手布置的么?”江小樓輕聲問道。 碧草一怔,連忙垂頭道:“是?!?/br> 王妃在人前總是苦苦撐著,不愿意讓順妃看了笑話,裝出十分剛強(qiáng)的模樣,可到了晚上,她又經(jīng)常悄悄進(jìn)入酈雪凝的房間,整夜抱著她的枕頭哭著入睡。這些話,碧草可不敢告訴江小樓,只是恭敬道:“小姐,若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吩咐?!?/br> “小樓,還喜歡這里嗎?”一道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