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只有一個人能做決定，那就是我?！?/br>
    松虞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手工皮鞋落在地上，噠噠噠響聲，每一下都仿佛踩著她的心臟。

    池晏慢條斯理地往前走，低頭望著李叢，像巨人蔑視一只螞蟻——

    他一腳踩住了李叢的喉嚨。

    李叢：“唔——?。　?/br>
    他雙眼瞪大，像突出的灰白魚目。

    一張臉也立刻變成腫脹的紫紅。

    然而池晏的尖頭皮鞋仍然像碾煙頭一樣，反復(fù)來回地碾動。動作既冷酷又致命。人的咽喉，最脆弱的部位，就這樣為他所掌控。

    池晏又將一支新的煙叼在唇齒間，卻不急著點燃。

    另一只手則將那只芯片揚起來——余光仍然掃向了松虞，含笑著做了個口型：

    “禮物。”

    而她站在原地，整個人僵硬得猶如石化。

    打火機一閃。脆弱的芯片頓時被火舌所舔舐，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火勢兇猛，池晏卻將它放到面前，湊近過去，點燃唇上的煙。何等不羈而英俊的側(cè)臉。

    火星混著灰燼往下掉，盡數(shù)落在了李叢的臉上，無聲地燙著他的臉皮。

    這一幕如同炮烙。

    他痛極了。臉上青筋暴起，鮮血淋漓，新傷疊著舊傷，猙獰得不成人形。

    可惜怎么都喊不出來，只能窒息著，嗚咽著，最后兩眼一黑，頭歪倒一邊。痛昏了。

    池晏嗤笑一聲。

    移開了皮鞋，無動于衷地站原地，抽完這根煙。

    他身后即是天臺的邊緣，背靠著無盡深淵，郊區(qū)黑沉沉的夜。夜已太深，看不到城市璀璨的星光。

    而他卻仿佛站在一輪孤月之中。

    良久之后，他才轉(zhuǎn)過身，緩緩對松虞露出一個微笑。

    “我收回剛才的話，陳小姐?！?/br>
    “我之所以會這樣對他，也與他做過什么無關(guān)。而只是因為……”

    “我有這個能力?！?/br>
    松虞怔怔地望著他。

    天臺的風(fēng)那么冷，像刀子一樣狠狠刮著她的頭皮。

    她本能地感到戰(zhàn)栗。

    為他聲音里的恣意、大膽和……瘋狂。

    第17章 誰跟你是我們？

    第二天，松虞被一條新消息吵醒。

    正午陽光傾瀉下來，照得她臉發(fā)燙。冷冰冰的ai男聲替她朗讀出那條新消息：

    “陳老師，你看新聞了嗎？李總完蛋了！”

    “今天早上我的手機都被人打爆了！”

    她清醒過來，一把打開家用投影，駭人聽聞的標(biāo)題映入眼簾。

    「議員之子深夜遇襲，又爆性sao擾丑聞！」

    點開視頻，松虞最先看到的是李叢那張鼻青臉腫的臉。無人機毫不留情地拍下了他的臉部特寫，甚至沒有費心給他打馬賽克——昔日不可一世的影業(yè)老板，此刻趴在醫(yī)院門口，像條凄慘的蠕蟲。

    主持人繪聲繪色地介紹道：今晨發(fā)現(xiàn)，德叢影業(yè)老總李叢，被不明人士扔到醫(yī)院門口，同時網(wǎng)上還匿名流傳出大量他性sao擾員工的視頻——目前警方已針對性sao擾事件，展開相應(yīng)調(diào)查。

    顯然事情的重心到此完全被轉(zhuǎn)移了。

    李叢從受害者變成了咎由自取，沒人會在乎，到底是誰將他打成這樣。

    松虞扯了扯唇：不愧是chase，明目張膽地打了人，不僅能全身而退，還儼然成了市民口中的無名英雄。

    但接著畫面又切到一條莊嚴(yán)肅穆的街道：

    這是首都星的政治中心。高聳入云的新古典主義建筑，被覆蓋著密密的警戒網(wǎng)。無數(shù)四處晃動的探照燈，發(fā)出刺目白光，像巨人的眼睛。

    往日里這條街從來都是戒備森嚴(yán)，空空蕩蕩。

    此刻它卻被擠得水泄不通。

    憤怒的民眾聚集在議會門前，高舉橫幅請愿，要求對李姓議員進(jìn)行處罰——李姓議員，那正是李叢的父親。

    現(xiàn)場記者隨機采訪了幾個請愿的群眾。一張張怒不可遏的臉，都闖進(jìn)了鏡頭里：

    “人渣！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這一家人把女人當(dāng)什么？”

    “這種人也配拍電影？”

    “能教出這種兒子的還有什么好人？他也配管理我們的國家嗎？”

    看到這里，松虞徹底愣住了。

    盡管隔著屏幕，她仍然感到自己的頭皮慢慢發(fā)緊。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她終于看懂了chase的連環(huán)計。

    原來他不止盯上了李叢，還要整垮他的議員父親——一夜之間，他竟然將整個李家都連根拔除，永絕后患。

    這又是他的另一場政治游戲。

    怎么會有這樣的男人。

    看似瘋狂囂張，行事毫無章法；其實心機深沉，心思縝密，步步為營。

    誰能是他的對手？

    盡管陽光仍然普照著松虞的臉，此刻的她，還是根本無法汲取到任何溫度。

    她感到全身發(fā)冷。

    因為她又想：如果，萬分之一的如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握著那一夜劇場的罪證，會怎么對她？也把她帶到那個空曠頂樓，將她從樓頂扔下去嗎？

    對付她，一定比對付李叢容易得多。

    她感到恐懼。

    甚至……喘不過氣來。

    *

    在此之后，又有一段時間，池晏沒聯(lián)系過她。

    或許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終于忤逆了他。

    松虞得以全情投入到影片的前期籌備之中，按部就班地處理一應(yīng)事務(wù)。

    當(dāng)然，她巴不得永遠(yuǎn)不必再與他聯(lián)系。

    但很不幸，池晏的電話到底還是姍姍來遲。

    “最近在做什么？”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語調(diào)懶散，像一頭獵豹在懶洋洋地巡視領(lǐng)地。

    “在選角。”松虞干巴巴地說，“……就是找演員?！?/br>
    池晏輕笑一聲：“我知道‘選角’是什么意思，陳小姐。”

    松虞面前是一整片照片墻的投影。

    無數(shù)張大頭照、演員履歷和試鏡視頻，密密麻麻的信息，像思維迷宮一般，堆砌在半空中。整間客廳都變得眼花繚亂。

    他又說：“我聽說你挑中了個年輕偶像。”

    不知為何，她從這短促的語氣里，聽出幾分別有深意。

    “這是試鏡的結(jié)果。”松虞一板一眼地說，“他和楊倚川，在現(xiàn)場是最有火花的?！?/br>
    “好吧。”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我相信你的判斷——還有呢？誰演蓮姨？”

    松虞微微一怔。

    這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

    “沒確定?！彼f。

    “蓮姨”是男主角的親jiejie。

    通常在這類電影里，女主角都是男主角的情人。但是離譜之處就在于：

    這個故事里，完全沒有任何的愛情戲。

    所以蓮姨就成了“女主角”。

    “哦？為什么？”池晏問。

    松虞：“黑幫片，女演員很難找?！?/br>
    “難？”

    松虞并沒有想到，自李叢那件事以后，他們第一次的對話，竟然是心平氣和地聊電影選角。

    簡直荒謬。

    但眼前一大堆照片與試鏡視頻，的確已經(jīng)讓她苦惱了好幾天。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說：“這部電影是典型的男性視角，女性角色并不吃重，但楊倚川又是個新人。所以我想找一個既會演戲，也足夠有名的女演員，否則撐不住場子。來試鏡的人多半不太合適；而我看中的人，也看不中這個角色?！?/br>
    池晏：“噢，我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