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瑾也不愿拂了阿昭的意思，便也隨了她。

    阿昭尋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又對衛(wèi)瑾道：“師父，在葉子上寫了心愿，再放進(jìn)花燈里便會實現(xiàn)。師父要寫么？”

    阿昭的雙眼亮晶晶的。

    衛(wèi)瑾雖不感興趣，但也順了阿昭的意思，“好?！?/br>
    阿昭尋了筆過來。

    衛(wèi)瑾沉吟片刻，方寫了一句話。待花燈在江中遠(yuǎn)去后，阿昭心癢癢的，她問：“師父寫了什么心愿？”

    衛(wèi)瑾笑道：“為師的心愿自己會實現(xiàn)。”

    阿昭問：“那方才師父寫了什么？”她明明是看到師父在葉子上寫了字的。

    衛(wèi)瑾道：“為師求神明保佑阿昭平安喜樂?！?/br>
    阿昭心中一暖。

    夜空中煙花倏然綻放，極其絢麗奪目。

    阿昭扯了扯衛(wèi)瑾的衣袖，“師父你看，是煙花?！?/br>
    衛(wèi)瑾含笑道：“嗯?！?/br>
    阿昭說：“真好看呀?！?/br>
    阿昭與衛(wèi)瑾兩人站在江邊，江上花燈盞盞，周邊傳來歡歌笑語。夜風(fēng)襲來，楊柳輕拂，衣袂飄飄，五光十色的煙花映入了阿昭的心底。

    阿昭忽覺這是她度過的最好的一個七夕。

    有花燈，有煙花，還有愿神明保佑自己平安喜樂的師父。

    ☆、25

    阿昭最近學(xué)了一套劍法。

    不過是短短半月,阿昭便練得十分嫻熟。她在衛(wèi)瑾面前練了一遍,每一招每一式，配上沉水劍，簡直只能用完美二字來形容。

    阿昭收劍入鞘,笑吟吟地問衛(wèi)瑾：“師父，如何？”

    衛(wèi)瑾頷首，微微一笑，“你悟性甚高,很好?！?/br>
    阿昭眨眨眼，眼里還有幾分期待。衛(wèi)瑾說道：“你今日要去謝家吧？現(xiàn)在也差不多時候了,用過早飯后你便過去吧?！?/br>
    阿昭有些失望，但仍是點點頭。

    似乎從分房睡那天開始，師父就很少摸她的頭來。以前只要她練成一套劍法，或是有所進(jìn)步時，師父便會摸摸她的頭，然后夸贊她?？涩F(xiàn)在師父甚至都不碰她的手……

    驀然，阿昭注意到衛(wèi)瑾的寬袖上爬了一只小秋蟲，她想也未想便直接伸手捏住了秋蟲，掌心與衛(wèi)瑾的手背一擦而過。

    衛(wèi)瑾渾身一僵。

    “師父，你袖上有……”

    衛(wèi)瑾打斷了阿昭的話，“去用早飯吧?！闭f罷，也沒有等阿昭應(yīng)答，直接匆匆離去，留下一臉怔楞的阿昭。阿昭低頭望了眼兩指間的秋蟲。

    倏地，她似是意識到了什么，胸腔里重重一跳。

    師父他……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了嗎？

    阿昭愈想便愈是肯定。那天她偷偷地親了師父一口，第二天師父便說要分房睡。之后又無端端地說讓她歷練，也不再碰自己了，偶爾牽一下她的手，也會迅速放開，就連望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復(fù)雜之色。

    阿昭不由得惶恐起來。

    徒兒喜歡上師父，師父肯定會覺得她好齷齪好惡心，所以才會連牽她的手也覺得骯臟的吧。

    謝嬌有心撮合阿昭與自己的兄長，阿昭一過來，三人說了一會話后，謝嬌便捏了個措辭假意離開，好讓謝年與阿昭獨處。

    阿昭倒也沒注意到謝嬌的心思，今早過后，阿昭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阿昭？”

    謝年又重復(fù)了一遍，阿昭方回過神來，“……什么？”

    謝年擔(dān)憂地問：“你可有哪里不適？今日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看?！?/br>
    阿昭說道：“肚子有點疼，不過不礙事。興許是早上吃錯東西了?！?/br>
    “不找個郎中來看看？”

    阿昭搖頭，“以前也試過這樣，睡一夜第二天起來便好了?！鼻夜烂窃缟虾蛶煾敢黄鹩迷顼垥r，她吃得太急，心里也太過慌張，所以才會如此。阿昭的手輕輕地按了下小腹，是有點疼，不過……應(yīng)該不打緊。她的身子好得很。

    阿昭問道：“方才你和我說什么？”

    這半年來，阿昭常常與謝家兩兄妹來往，三個人之間也變得十分熟絡(luò)。阿昭也時常過來謝府，與謝年相處了一段時日后，阿昭也覺謝年的確是個不錯的少年郎。

    謝年笑道：“阿昭快滿十五了吧?！?/br>
    阿昭道：“嗯，我和你同歲。”

    謝年問：“說起來，年還不知你是哪一月出生的。”阿昭說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六歲以前的記憶都模模糊糊的。若不是幸虧有師父，恐怕我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br>
    想起師父，阿昭面上不禁多了幾分黯然之色。

    謝年歉然道：“阿昭，我并非有意提起。”

    阿昭笑道：“無妨，阿年怎么會無端端提起這事？”

    謝年見阿昭如此豁達(dá)，心中好感更是多了幾分，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只道：“我們謝家也有個規(guī)定，但凡是謝家子孫，年滿十五便要出去歷練兩年。我還有兩月便滿十五了。我聽聞天山派亦有歷練之說，不過卻是年滿十六。想必你再過一年也要去歷練吧。”

    阿昭抿了下唇瓣。

    謝年未曾注意到阿昭的異樣，他輕咳了一聲，問：“到時候……我們一塊作伴如何？我打算先去瓊國一年，第二年則是去宛國。若是你愿意的話，我到時候在宛國等你?！?/br>
    阿昭遲疑著。

    謝年笑道：“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不必這么急答復(fù)我，待你考慮好后再說也不遲?！?/br>
    .

    阿昭回了宅邸后，和衛(wèi)瑾一塊用晚飯時，也不敢抬眼看衛(wèi)瑾。她一聲不吭地用飯，頭垂得低低的。衛(wèi)瑾見狀，問道：“阿昭，抬起頭來?！?/br>
    阿昭迅速地瞥了眼衛(wèi)瑾。

    衛(wèi)瑾問：“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白，可是哪里不適？”

    阿昭說：“沒有不適，可能是……吃得太急了?！?/br>
    衛(wèi)瑾輕笑出聲，“那就吃慢一些?！?/br>
    阿昭應(yīng)了聲，放慢了速度。片刻后，阿昭放下碗筷，“師父，阿昭吃飽了，先回房了。師父慢用?！闭f罷，阿昭又迅速離去。

    衛(wèi)瑾察覺出了阿昭的異樣，他喚來了采青。

    “今日阿昭在謝府可有發(fā)生什么事？”

    采青想了想，說道：“謝公子問阿昭小姐要不要作伴一起出去歷練，之后小姐便開始心不在焉的?！?/br>
    衛(wèi)瑾沉吟片刻，方淡道：“你退下吧?！?/br>
    謝年的確不錯，若能和阿昭一塊去歷練，他也能放心。

    只是……

    明明該是松一口氣的心情，為何卻會如此沉重？

    .

    夜闌人靜時，阿昭痛得醒了過來。原以為像之前那樣睡一覺便會好的，可這回是越睡越疼。阿昭捂住小腹，疼得滿頭都是冷汗。

    阿昭忍了一會，待沒有那么疼時，她下了榻行到桌案旁，倒了一杯溫茶。

    溫茶入肚時，疼痛似乎減緩了不少。

    阿昭重重地呼了口氣。

    她回了榻邊，準(zhǔn)備再熬一熬時，驀然發(fā)現(xiàn)榻上的血跡，有手掌般大，明晃晃地染紅了鵝黃的錦被。阿昭大驚失色，一摸褻褲，竟也是血淋淋的！

    阿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聽謝嬌說過，她的母親生她時，失血過多，險些就救不回來了。謝嬌說得十分生動，那樣的場景阿昭只覺就發(fā)生在眼前。

    謝嬌說，血不停地流，錦被上也是染滿了鮮血。

    驀然，兩腿間有濕軟傳來，阿昭聞到了血的味道。阿昭渾身一顫，這幾日來她的小腹一直在隱隱作痛，且胸口處也在發(fā)疼，昨天起來時還好一陣眩暈，四肢也是軟弱無力的，就算是把肚子填得滿滿的，她還是覺得力氣不如以前。

    小腹……愈發(fā)地疼了。

    這一回疼得阿昭渾身都在發(fā)冷，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她撐住床沿，心里前所未有地恐慌。

    ……她這是快要死了么？

    .

    阿昭是痛得昏睡過去的。

    第二天起來時，阿昭的小腹也沒之前的那么疼了，可被褥上的血跡卻是越來越多了。阿昭不停地回憶自己這些年來看過的書卷，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

    阿昭的心拔涼拔涼的。

    “小姐?！焙鋈婚T外傳來采青的聲音。

    阿昭迅速瞥了眼被褥上的血，問：“什么事？”

    采青說道：“公子被王上召入宮了，公子說讓小姐一個人吃早飯。小姐起了嗎？奴打水進(jìn)來給小姐盥洗?！?/br>
    阿昭連忙道：“不，你不要進(jìn)來。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進(jìn)來?！?/br>
    采青應(yīng)了聲“是”。

    阿昭從箱籠里取出一條干凈的褻褲，換上后，她將染滿血的褻褲藏在一個黑灰色的包袱里。阿昭走了幾步，只覺兩腿間又有濕潤傳出，小腹又開始疼了。

    阿昭坐在矮凳上，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后，阿昭咬牙又穿多了兩條褻褲。

    她喚采青取來紙筆，忍著疼痛寫了封信。阿昭收拾了細(xì)軟，連帶著兩條染血的褻褲一起塞進(jìn)了包袱里。阿昭帶上沉水劍，她出了房門。

    采青見到阿昭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小姐，您……”頓了下，采青又道：“奴去請郎中回來吧。”

    阿昭搖頭，她說道：“不必了。”她將信交托到采青手中，鄭重地囑咐道：“等師父回來后，交給師父，一定要親自交到師父手中。”

    說罷，阿昭又說：“我去一趟謝府，你不必跟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