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當(dāng)年的事，江寒浦的眼睛里又露出些冷冷的邪肆，“哼，我當(dāng)時罵他也是讓他長記性，看見馬過來還往上撲。”

    他說的是江季槐。

    “他當(dāng)時都嚇?biāo)懒耍氵€罵他，再說他撲過去還不是看見了馬上的你。”江月犀說著也突然歪歪頭，“合著你這么多年心里一直不服啊，我還以為你跪了一夜心里長教訓(xùn)了呢?！?/br>
    江寒浦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從那之后我總想著教訓(xùn)你倒是真的?！?/br>
    江月犀“撲哧”一笑，拿起佑豐的小手沖他招財貓似的擺了擺，“可惜啊，今后只有我教訓(xùn)你的份了。”

    江寒浦卻瞇起了眼，突然湊近她，“如果我說，我還是一直憋著想教訓(xùn)你呢——月犀？”

    江月犀突然僵住，倒不是她怕，而是看到他的眼神，她仿佛一下子被迫掉進(jìn)回憶。這時的江寒浦不像現(xiàn)在的江寒浦，而更像之前活在記憶里的那個人，江月犀這些年幾乎忘了那個人了。之前的好幾年她心里已經(jīng)默認(rèn)，江寒浦一直就是這樣的，這就是他。

    可事實上，那些復(fù)活的記憶卻告訴她不是的。

    從在祠堂跪了一夜后，他就對自己憋著氣了，似乎總想狠狠的整自己一下，每次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像要吃了她似的，就像現(xiàn)在。可是當(dāng)時江府里的其他人卻把他們當(dāng)做小貓遇到小狗一樣，只是有些可笑的小別扭，還經(jīng)常拿他們來打趣。

    記得那年過年的時候，自己穿了一身紅坐在季槐旁邊，另一邊就是他，那時候擺菜的劉媽開玩笑，說他們看著登對，還記得當(dāng)時他嫌棄的垂下眼看了她一下，她滿不在乎的把兩個丸子塞進(jìn)嘴里。

    那時候?qū)O寶姐也愛開這種玩笑，低頭問她，“月犀啊，將來把你嫁給寒浦好不好??？”

    那時，大家就都想把她收作自家人了。

    當(dāng)時她含混的咽了嘴里的東西，清清脆脆地說：“不想！”

    大人都樂了，問她為什么，江寒浦也皺著眉看著她。

    她沒回答，只往嘴里塞著東西，她雖然很受老爺?shù)膶檺?，但是也知道自己畢竟是外人，不好說家里人的不是。

    孫寶姐又說：“那要是老爺就是想收你做兒媳婦呢，你答不答應(yīng)?。俊?/br>
    江臨天對這種玩笑的態(tài)度一直曖昧不明，可那次因為過年他心情不錯，笑呵呵的看著她。

    當(dāng)時她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摟著一邊的江季槐說：“那我就等季槐長大啊?！?/br>
    江季槐當(dāng)時正吸著手里的一個蟹爪，聽到后也咧開嘴傻笑起來，大家立刻笑作一團(tuán)，唯有江寒浦，目光晦暗的看了眼她和江季槐。

    其實當(dāng)時她只是想擺脫江寒浦和她的聯(lián)系，好叫他不能跟她再說那些話，自從劉媽提醒過后，每次吵架到最后他總是壓下眉毛低低地對她說：“等爺收了你，非天天折騰你不可，看看你這張利嘴有多硬?！?/br>
    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還是有點怕的。

    等過完年，與江家定親的方家就派人來說了，江寒浦好像不想成親，可江臨天了解自己的兒子，知道自己在世時若不讓他娶房太太，將來自己死了就沒人能左右他娶親了，那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了。于是幾乎是硬迫著兒子讓他成了親，結(jié)婚當(dāng)天他就喝的爛醉故意給父親難堪，洞房當(dāng)夜更是一晚上都沒回來。要知道那時候的江寒浦頗愛自律，從不愿意在別人面前失態(tài)，現(xiàn)在也是。

    江月犀當(dāng)時還有點不理解，要是實在不喜歡女人，先娶了放著就是了，何必那樣鬧呢？娶個老婆又不會少塊rou。

    再后來……江月犀撫住了額，仿佛回憶前世一樣，那些記憶既像自己的，又不像自己的，就好像記憶里的人既像是他，又不像他。

    再后來又過了一年，她被老爺收了房，那時候老爺?shù)昧藞龃蟛?，府里的人都說是為了沖喜，她不懂那些，她只是知道老爺讓她做什么她就做，如果沖喜真的可以讓老爺?shù)纳眢w變好，那她一百個愿意。洞房那天老爺在病榻上摸著她的小臉說：“別怕，我不會死的?！?/br>
    當(dāng)時她抓著老爺?shù)氖?，要他答?yīng)會一直陪著自己，永遠(yuǎn)不許死。

    她那天眼里只有老爺，而忘了計較江寒浦的表現(xiàn)了，拜堂的時候，老爺怒聲讓他認(rèn)自己做三娘，她當(dāng)時也猜到了他會不肯，畢竟那對他來說是侮辱，那天他的確沒肯，只是死死的瞪著自己的父親，最后轉(zhuǎn)身大步走了出去，等到洞房的時候她守在老爺塌邊睡著了，忽然感到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來，她迷迷糊糊的轉(zhuǎn)頭看著門口，正是他一身酒氣的回來了。他還沒說什么，就被幾個仆人拉走了。當(dāng)時的她實在太困了，以至于一直不敢肯定這個畫面是不是夢。她只記得后來仆人告訴她，那晚大少爺醉的很厲害，甚至和她貼身的丫頭發(fā)生了關(guān)系，再然后，他對于女人的性趣似乎覺醒了，從那天起，江府的所有丫頭，幾乎都變成了他的女人。

    也就是，現(xiàn)在的他。

    江月犀記起來后，不知道為何有些心虛……還有些心慌。

    懷里的江佑豐不耐的哼嚀起來，江月犀摸了摸感覺尿布那里熱熱的，立刻叫來奶娘換尿布，好順便逃開江寒浦的眼神。

    奶娘把江佑豐放在江月犀的榻上給他換了尿布，江月犀湊近看了眼江佑豐的小小鳥，突然笑了，“你竟然都做爹了。”

    要是之前，江月犀絕對不驚訝，她早就覺得江寒浦該有孩子了，可是剛從兒時的記憶跳出來，發(fā)現(xiàn)那個總是和她吵嘴慪氣的冷冷的他，竟然也為人父了，這就讓她不由的感嘆了。

    江寒浦也湊到她肩頭垂下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又看看她，嘴角也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奶娘把孩子抱起來小聲說他該吃奶了。

    “那你到里間兒喂他吧，他要是乏了就讓他睡我床上?！苯孪f。

    奶娘答應(yīng)一聲抱著孩子進(jìn)去了。

    “這孩子其實……”

    江月犀說到一半，回頭就碰上了江寒浦的鼻尖，眼神晃動一下她往后坐了坐，江寒浦卻待了兩秒沒動，然后才坐直身子整了整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