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好久不見，從未想念

    “東銘？你怎么在這？”看到等在出站口的顧東銘，秦建國面露詫異。

    顧東銘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呢，旁邊有個打扮挺村的矮胖媳婦就上前來，激動地看著秦建國：“秦隊(duì)長，你可回來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可都想死你了！”

    張翠華正要跟秦建國握手，秦建國趕緊以手握拳，遮住嘴角，輕咳了兩聲。

    “你們這是出來采買物資？”秦建國問。

    顧東銘認(rèn)命地點(diǎn)點(diǎn)頭，都怪自己管不住嘴，一接到秦建國要回來的通知，就算著時間出島接人。

    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采買物資的家屬，別人問他出島干啥，他一高興，就說了。

    結(jié)果……這張翠華也不知發(fā)的哪門子瘋，非跟著他來接秦建國。

    要不是知道張翠華特別在意她男人，他都要懷疑，這女人對秦建國是不是……顧東銘感覺甩了甩頭，將腦子里那點(diǎn)荒唐的想法丟掉。

    這也是顧東銘不知道張翠華的心思，要是知道，也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秦隊(duì)長，我跟你說啊，有個好消息……”張翠華湊到秦建國旁邊，眉飛色舞地說著話。

    可當(dāng)她看到走在后面的陸悠和喬老娘時，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她指著陸悠，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秦，秦隊(duì)長，她，她咋來了？”

    “嫂子你這話我真是聽不懂，我咋來了？我不該來嗎？你問我咋來了，那我才要問你咋來了！”陸悠冷哼一聲，她對張翠華真是連笑臉都懶得維持。

    都是海軍軍嫂，秦建國的軍齡和級別都比蔣志文高。張翠華能隨軍，難道陸悠就不能？

    這話說的，就連顧東銘都聽不下去了！

    他不住在家屬院，平時也不愛跟這些軍嫂們相處，因此對張翠華并不了解。他還真不知道，張翠華竟然是這么虎的人！

    見陸悠臉色不好看，顧東銘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隊(duì)長，嫂子，走吧，車就在外面，船也在碼頭等著呢！”

    “車留下，你們先回去，我還有點(diǎn)事要辦?！鼻亟▏鸭缟峡钢男欣钊恿艘话o顧東銘，差點(diǎn)把這子給壓倒了。

    顧東銘手忙腳亂地抱著死沉死沉的行李包，跟在后面問：“你要去辦啥事，需不需要幫忙？”

    “不……你今天要是沒事，就跟著吧！”秦建國本想拒絕，但他想到顧東銘的身份，又改了說辭，“我記得你在軍區(qū)醫(yī)院有熟人？”

    顧東銘是軍醫(yī)，全國各地，幾乎各大軍區(qū)醫(yī)院都有他的熟人。這交際面廣的，也是沒誰了。

    顧東銘連忙點(diǎn)頭，急急開口：“有有有，我有個同學(xué)在那邊。怎么，誰要看?。俊?/br>
    他視線往后一挪，從陸悠身上滑過，在喬老娘的身上停留了幾秒。

    剛開始他沒怎么注意這人，畢竟她的打扮實(shí)在是……有點(diǎn)邋遢，他還以為這位大娘只是跟著一起出站的乘客。

    “隊(duì)長，這位是？”顧東銘滿臉疑惑，這人難道是秦建國的媽？應(yīng)該不是吧！

    他覺得不像，張翠華卻覺得像，這大娘一看打扮就知道是農(nóng)村來的，跟她是一路人！

    至于陸悠懟她的話，她可不想搭理！不過是秦建國聽從父母的安排，在鄉(xiāng)下娶的老婆罷了，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

    現(xiàn)在可是新時代了，講究自由戀愛。秦建國這人孝順?biāo)侵赖?，可為了讓父母高興，娶一個自己不想要的妻子，這覺悟可不行！

    “噯！您就是秦隊(duì)長的母親吧？這果然一看就是娘兒倆！”張翠華哈哈大笑，上前握住喬老娘的手，“老嬸子，您總算來了！來了就多待一段時間，好好看看駐地的風(fēng)光。咱們這邊啊，跟老家肯定是不一樣的?！?/br>
    “遠(yuǎn)的不說，就說咱們家屬院，無論男孩女孩，肯定要給讀書的，能讀到哪里就讀到哪里。這有了文化，才好奉獻(xiàn)不是？”

    “真是趕了巧啊老嬸子，我那姑子前幾天也來探親了，她可是高中生！咱們秦隊(duì)長也是去軍校培訓(xùn)過的人吶，這有文化的跟沒文化的，區(qū)別真是挺大。文化程度不同，連話都說不到一塊去！”張翠華意有所指地說道。

    起初，喬老娘被張翠華熱情地握住雙手，又誤會她是秦建國的媽，說了一堆讓她一頭霧水的話。

    不過聽到后面，她總算聽明白是什么意思。

    喬老娘臉色一冷，也不否認(rèn)自己的身份，她就問：“看你頭頭是道的，書讀到哪兒了？”

    “我？”張翠華笑著擺擺手，說，“我連學(xué)都沒畢業(yè)呢！”

    “啥？學(xué)都沒畢業(yè)？現(xiàn)在部隊(duì)還要學(xué)沒畢業(yè)的兵？”喬老娘特別驚訝。

    張翠華先是一愣，然后有點(diǎn)尷尬地說：“不是，我不是部隊(duì)里的兵……”

    “我知道你不是！”喬老娘白了她一眼。

    隨后掙開她的手，落后一步，走在后頭。

    趁別人不注意，喬老娘就提醒陸悠：“閨女，你瞧瞧，這些都是什么人?。∧愀▏Y(jié)婚的事，她應(yīng)該知道吧？我剛才看她像是見過你的樣子。既然知道，她咋還……這還有沒有廉恥心了？”

    喬老娘不知道的是，真正沒有廉恥心的女人她還沒見到，不過也快了。

    幾人誰都不理張翠華，直接上了車。

    “嫂子，我們還有急事，你自己去碼頭吧！”顧東銘真是后悔死了，他咋就把張翠華這么個人物給帶過來了？

    聽聽她說的那些話，那是一個軍嫂該說的話嗎？

    她嫌棄陸悠配不上秦建國，她男人蔣志文，還嫌棄她呢！

    這事不是秘密，隊(duì)里的人都知道。

    那時候大家都勸蔣志文，既然娶了人家，就好好過日子，別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什么虛無縹緲的愛情，這年頭，愛情能當(dāng)飯吃嗎？

    之前顧東銘不了解張翠華，要早知道她是這副德性，他干嘛還勸蔣志文！

    勸什么勸，合該讓她也嘗嘗被人當(dāng)面撬墻腳的滋味！

    這人吶，就是自私。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永遠(yuǎn)不知道有多疼。

    顧東銘勾了勾嘴角，直接一踩油門，將車子開離原地。

    “隊(duì)長，我看回去得開個會，好好給她們做做思想工作！”顧東銘越想越不爽，他偷偷從后視鏡里瞄了陸悠一眼，見她并不生氣，這才松了口氣。

    陸悠早就察覺到他的動作，不免覺得好笑。

    她理了理頭發(fā)，慢條斯理地說道：“做什么思想工作，人家這思想覺悟不挺高的嗎？現(xiàn)在不都提倡自由戀愛嘛，家里給介紹的，哪能跟志同道合的伴侶相比呢？”

    “嫂子，別人說這話我就覺得牙酸，也就是你說這話，我認(rèn)同。”顧東銘對這種事見得太多了，對此，他嗤之以鼻。

    他回頭看了陸悠一眼，討好地笑了笑，“嫂子您是誰?。磕墒悄茉谒紫赂蹅冴?duì)長干架的人??！要是連您都算不上志同道合的人，那隊(duì)長只能去海里找鯊魚結(jié)親了！”

    “噗……”這都什么比喻！

    陸悠伸出魔掌，在秦建國的腰上狠狠擰了一把，見他面不改色，好似那塊rou不是他的，她頓時又覺得無趣。

    見她臉色不對，秦建國趕緊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媳婦兒，回家我跪搓衣板去，你看行不行？”

    搓衣板？家里有那玩意兒嗎？

    陸悠斜睨著他，將頭扭過去，看向窗外。

    夏末初秋的長生市溫度還很高，道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椰子樹，每棵樹上都結(jié)了不少椰子，偶爾掉幾個在地上，立馬就有人撿走。長生市是海邊城市，位于華夏最南方，再往南邊一點(diǎn)，就是大大的島嶼，東方艦隊(duì)的駐地也在其中一個島上。

    長生市的東南方向，有一座面積比長生市還大的島嶼，那里是華夏艦隊(duì)的駐地。

    華夏艦隊(duì)是華夏最大的一支艦隊(duì)，級別等同大軍區(qū)級。東方艦隊(duì)隸屬于華夏艦隊(duì)，是華夏艦隊(duì)下屬的一支師級艦隊(duì)。

    火車站去往醫(yī)院的這條路臨海，坐在車上，抬眼就能看見一望無際的碧海藍(lán)天。

    看到大海，陸悠體內(nèi)的水系異能正在蠢蠢欲動，想要親近大海，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世界里。

    “到了，我先去找人，你們在哪等我？”顧東銘將車停好，指了指離這里不遠(yuǎn)的一棟樓房，“那是住院部，你們要去哪……”

    “我們要去住院部找個人，說不定你也認(rèn)識?！鼻亟▏岅懹茙е鴨汤夏锵认铝塑?，他在車上把事情跟顧東銘一說，“現(xiàn)在的問題是無法確定宋解放是不是大娘要找的人，當(dāng)年他離開的時候也才十歲，誰知道還記不記得？”

    “這件事咱們辦得隱秘點(diǎn)，萬一要不是……也不會尷尬?！鼻亟▏阉南敕ǜ櫀|銘說了。

    按照陸悠的意思，就是光明正大去看望一下這個宋解放，畢竟是戰(zhàn)友嘛。就算不是一個隊(duì)伍的，但秦建國挺敬佩人家的，看望一下也很正常。

    但秦建國的意思，還是別明著來。

    是與不是，只要不說破，其實(shí)都沒問題。但如果真是，那么問題又來了，宋解放他還記得喬老娘嗎？宋穆云那邊又是個啥情況？

    要是莽撞見面，相互認(rèn)出來了，也不是就萬事大吉了。相認(rèn)過后的事，其實(shí)才是最棘手的。

    看張翠華的行為就知道了，像宋穆云這種情況，別說當(dāng)時是跟家里的妻子走散了，就是沒有……喬老娘作為他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來的老婆，身份可能會很尷尬。

    那個年代，不少同志都跟家里娶的妻子離婚，再重新找一個志同道合的伴侶，這種事屢見不鮮。

    好像不這么做，就不算徹底的解放。

    就算現(xiàn)在，擁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不少。有的人覺得這是錯誤的，有的人覺得這才是對的。

    對與錯，有時候所站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結(jié)論就不同。

    顧東銘明白秦建國的意思，他皺了皺眉，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喬老娘，眼里帶著敬佩，“這位大娘就算在當(dāng)年，也算是奇女子?！?/br>
    可惜再好的女人，遇到一個注定會變心的男人，都會變成“糟糠之妻”。

    什么“尋找志同道合的伴侶”，不過是給男人變心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宋解放他弟，好像只比他十歲吧？”顧東銘的臉上盡是嘲諷之色，其實(shí)他更不懂的是，為什么有人能把這么虧心的事，做得坦坦蕩蕩。

    “算了算了，說不定人大娘壓根就不把這事放心上呢，我們在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干嘛？”顧東銘打開車門，動作利索地下了車。

    他去找同學(xué)，秦建國就帶著陸悠和喬老娘進(jìn)了住院大樓。

    看到醫(yī)院，喬老娘心里就有了譜。

    她有點(diǎn)著急，又有些擔(dān)心。

    其實(shí)到了現(xiàn)在，她對認(rèn)不認(rèn)親沒有太大的執(zhí)念。來一趟長生市，知道他們還活著，這就夠了。

    自從得到消息，說宋穆云也許還活著，對于某些事，她也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

    分別幾十年，他如果還活著，有很大的可能性，會重新娶妻生子。這沒什么，到了她這個歲數(shù)，哪里還會追求什么情情愛愛。

    她就想再看看她的淼淼，想要知道，他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如果他過得不好，是不是宋穆云沒有處理好他的家事？

    只要知道這些，她來這一趟，也就值了。

    陸悠帶著喬老娘坐在一樓過道的木頭椅子上，秦建國去打聽宋解放住在哪個病房。

    “宋解放？”護(hù)士翻了翻記錄，抬頭盯著秦建國，問，“請問你是？”

    秦建國把他的證件拿出來，遞了過去。

    “宋解放住在七樓701病房，出了樓梯往右拐第一間就是。”護(hù)士將證件歸還秦建國后，又問了一句，“這位秦建國同志，你跟宋團(tuán)長認(rèn)識？我好像沒見過你?！?/br>
    “他是一名英雄，我來看望英雄，有什么不對？”秦建國收起證件，轉(zhuǎn)身離開。

    護(hù)士低聲感嘆：“是啊，宋團(tuán)長才是英雄……”

    “大娘，他在七樓，我先上去看看?！鼻亟▏鴮汤夏镎f，“您……稍微等一下?！?/br>
    “好，謝謝你啊，建國！”喬老娘握著秦建國的手，眼里帶著感激。

    看秦建國要走，她叫住他：“建國，不管是不是……既然是去看望病人，那就帶點(diǎn)東西吧?！?/br>
    喬老娘又從蛇皮口袋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瓦罐，這瓦罐看起來有點(diǎn)年頭，表面應(yīng)該是用手經(jīng)常摩擦，已經(jīng)十分光滑。

    “就拿上這個吧，別看它，這rou醬很養(yǎng)人，病人也能吃?！?/br>
    陸悠覺得，喬老娘看瓦罐的眼神就像在看她的孩子，帶著疼愛與懷念。

    想來，這幾十年里，她每天都抱著這個瓦罐，想念著不知在何處的孩子。

    秦建國也不多問，他拎起裝著瓦罐的兜，以及陸悠從自家行李袋里拿出來的幾樣還算過得去的東西，往樓梯處走去。

    他的步伐很穩(wěn)，從樓上下來的人卻跑得很急，要不是秦建國躲得快，差點(diǎn)就被撞到。

    “明顏！明顏！”差點(diǎn)撞到人的罪魁禍?zhǔn)着艹鋈ブ?，后面還追著一個腳步優(yōu)雅的中年婦人。

    鐘舒急急追下樓，卻已不見女兒宋明顏的蹤影，她站在原地嘆了口氣，妝容得體的臉上閃過一抹無奈。

    看見鐘舒，秦建國眸色一暗，他干脆走到一旁，沒急著上樓。

    就在這時，沉穩(wěn)有力的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秦建國狀似不經(jīng)意地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一張有點(diǎn)熟悉的臉。

    這張臉飽經(jīng)風(fēng)霜，卻并不顯老，仍可從俊朗的五官看出他年輕時的風(fēng)采。

    此人正是宋穆云。

    秦建國往陸悠的方向看過去，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鐘舒，明顏那丫頭呢？又跑了？真不像話！”宋穆云的聲音清朗渾厚，看向鐘舒的表情里帶著溫柔和笑意，顯然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鐘舒頓時松了口氣，她嗔怪地看了宋穆云一眼，說他：“這都怪誰？還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把那丫頭寵上天，她敢跟她嫂子嗆聲嗎？”

    “好好好，是我的錯，都怪我！”宋穆云走到鐘舒身前，替她整理了一下襯衣的領(lǐng)子，“看你，跑那么急做什么？”

    “蘇喬也是，明顏不懂事，她作為嫂子也不懂事？你看看那子剛才的表情，是要跟我拼命??？我是他老子，不是他仇人！”說起宋解放這個兒子，宋穆云的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鐘舒的眼里閃過一抹笑意，她拉著宋穆云的手輕輕搖了搖，柔聲勸道：“解放也是心疼媳婦，畢竟……我的身份太尷尬，不好說也就罷了，你是他親爹，應(yīng)該跟他好好談?wù)??！?/br>
    “談什么談？有啥好談的？”不說這個還好，一說，宋穆云的火氣就上來了，“再說，你的身份哪里尷尬？他從就沒了媽，那些年要不是你，他吃什么穿什么？難道他真以為喝風(fēng)就能長大？”

    “唉，畢竟不是親媽，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辩娛婺樕媳M是無奈的笑意。

    見她到了這個份上還是那么善解人意，宋穆云對她的愧疚越來越深。反之，對宋解放這個兒子，也就越來越不滿。

    “是，你不是親媽，可你比親媽做得還好！從到大，他穿得比明志好，吃得明志好，就連工作……”說到這里，宋穆云的眉頭皺了一下，“別人家都是當(dāng)哥的讓著弟弟meimei，可他呢？”

    鐘舒還想說什么，就被宋穆云抬手制止：“你不用說了，這件事就按我說的做！他要是敢不聽我的話，那就別認(rèn)我這個爸！”

    “要是爹當(dāng)初也這樣對你，你恐怕早就不認(rèn)他了！”就在這時，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宋穆云，好久不見。”

    剛聽到這個聲音，宋穆云突然有點(diǎn)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四十年前，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冒著生命危險，偷偷給他運(yùn)來了糧食和藥品。當(dāng)她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說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宋穆云，好久不見。”

    曾經(jīng)，好久不見，分外想念；如今，好久不見，從未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