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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慕寒卻只道,不可道之事,自然不可道。 她心中始終梗著,有些不適。 “師尊既然想查,那便查。”郁宿舟眼眸如星子。 “只是,師尊沒必要將目光落在徐聽鶴一人身上,”他悠悠目光穿過空庭,“那女鬼的魂火在你手中。” “師尊為何不問問她?” 月秋崖思忖片刻,郁宿舟知曉她性子偏執(zhí)一根筋,一開始因為江未眠被女鬼帶走對那女鬼沒好感,也不愿去聽女鬼辯解。 果然,月秋崖眉頭一皺。 “阿舟,我有沒有和你講過?”她正色道,“惡妖惡鬼,口中說的話,不可信半分?!?/br> 郁宿舟頓了頓,點點頭,隨后道:”師尊,可是我們?nèi)缃裰挥羞@個辦法了?!?/br> 月秋崖被噎了一下,無可奈何道:“我想想?!?/br> 望著月秋崖走出院子,郁宿舟倚靠著廊柱,閉目。 他之所以說上那幾句,不過是因為不想放過徐聽鶴罷了。 徐聽鶴絕非善類。 若是月秋崖去見他,聽那廝讒言,十之八九被騙。 有時,惡人可比惡鬼惡妖可怕多了。他睜開眼睛。 他們更會欺騙同類。 庭前風(fēng)吹花落,云卷云舒。藍色的天幕中雪白的流云在他眼中流轉(zhuǎn)。 “郁宿舟,你怎么在這里?” 他眼睫一眨:“阿眠?” 江未眠睡眼惺忪,一身粉色衫子,看上去像顆臥在枝頭的桃子一般。 她下意識踹了一腳他小腿,那一瞬,郁宿舟幾乎以為她恢復(fù)了記憶。 然而少女踢了他一腳之后,呆呆地睜大了眼睛。 這下是完全醒來了,她過了片刻,反應(yīng)過來道歉:“對不起,我還沒睡醒呢?!?/br> 確實沒睡醒,還帶著鼻音。 風(fēng)一吹,她打個噴嚏。 只見面前少年解下自己外袍,無奈道:“回屋子里去?!?/br> “你身體弱,吹不得風(fēng)?!?/br> 片刻后,他揶揄道:“也不知誰是嬌嬌。” 江未眠沒料到他還提這一出,下意識回應(yīng)道:“自然是你?!?/br> 少年眼底都是笑意:“哦?” 未料下一瞬,少年便也打了個噴嚏。 抬起眼,郁宿舟便有些不好預(yù)感。只見少女笑瞇瞇道:“也不知誰是嬌嬌?!?/br> “你說是不是啊,嬌嬌?” 二人相視一笑。江未眠只覺得,接近他實在是太過簡單了。 這樣純正的少年,對他沒什么防備。 而郁宿舟望著她毫不設(shè)防的笑顏,亦是一笑。 她失憶之后,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他這樣偽裝,她對他的態(tài)度已然大變。 這樣看來,失憶也算是好事一樁。 襤褸青衫,陳舊木屐踩著水塘踏過。老者挑著擔(dān)子走過。墻上生了青苔的濕淋淋的蓑衣枯朽。 清冷冷孤零零的月亮一牙在水底幽幽地綴著。 一朵花飄落枝頭,飄進溪澗。 檀木香氣伴隨著草木中升騰而起的螢火,化作漫天飛星。 人間煙波,霧色縹緲。 便是姑蘇晚鐘一記,幽幽渺渺,竹林間傳得很遠(yuǎn)。 橋下飄過小舟,滿船星河。 周遭熱鬧,滿街巷的熱氣人聲,賣花女輕聲叫賣。 放目只見迢迢遙遙,明月飛鵲橋。 江未眠興味盎然地四處望,郁宿舟在她身側(cè),而二人身后是月秋崖和慕寒。 這四人一出現(xiàn),在燈輝中如同灼灼的美玉一般惹人注意。一人清麗孤冷如月夜曇花,美目生霜;一個溫柔多情似嘉樹碧柳,如沐春風(fēng)。而前頭兩個年紀(jì)小的,少年昳麗而不失英氣,溫和而拒人千里,少女活潑嬌小,一雙眸子靈動自然,令人耳目一新,心生憐愛。 月秋崖有些不習(xí)慣:“早知如此,我應(yīng)當(dāng)戴著冥離出來。” 慕寒早習(xí)慣了被人這樣注視,他帶著笑意收回目光,垂眸看她。 江未眠向來喜歡出門游玩,骨子里是個活潑性子,如今興奮起來,便如嘰嘰喳喳的小雀:“月jiejie這么好看,戴了冥離我就看不見了!” 月秋崖被她夸獎,勾起唇一笑:“皮猴子似的?!?/br> 江未眠吐吐舌頭,眨眼間又竄到了一旁的小攤子上。 而郁宿舟則一言不發(fā)地跟了上去。 有了郁宿舟隨身保護,月秋崖放下了心。 她望著江未眠,憐愛道:“阿眠生病之后,便不常出門玩耍,看來是憋壞了?!?/br> 慕寒忽道:“秋崖,你看。” 月秋崖回眸時,只見他對著她的發(fā)髻插了什么東西上去。 月秋崖猝不及防:“這是何物?” “很適合你。”慕寒微笑著將那東西取下來給她看。是支玉蘭簪子。素白的,和她的一身月白無比合適。 “喜歡嗎?”他垂眸問月秋崖,那眼中的溫柔讓月秋崖撇過頭去。 她道:“眠眠他們要走遠(yuǎn)了?!?/br> 慕寒低聲道:“唔……那便走遠(yuǎn)吧?!?/br> 月秋崖驚愕道:“什么?” “我說,”慕寒含笑重復(fù)道,“他們年輕人自然要去玩年輕人玩的東西,我們到別處去,免得打攪了年輕人興頭?!?/br> 月秋崖還未來得及拒絕,只聽焰火聲起,手已經(jīng)被慕寒拉著,穿過了人群熙攘。 她聽見人聲鼎沸,風(fēng)聲窸窣,看見他一雙柳葉眼,倒影中的,唯有她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