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gè)在柜臺里假裝在看賬打算盤，實(shí)際上心不在焉地時(shí)不時(shí)偷看柜臺旁邊站著吃糕點(diǎn)的女孩兒，一個(gè)歡歡喜喜吃著糕點(diǎn)，又時(shí)不時(shí)不好意思地偷看一眼柜臺里頭打算盤的人。

    這一幕，雪音撞見過好幾次，她自然就明白了。

    兩人都有些難過，雪音微微笑著：“翠鶯，那若是你瞧見我與周大人過得好，你便愿意嫁么？”

    翠鶯點(diǎn)頭：“阿姐，不然我實(shí)在不能放心！”

    雪音拍拍她的背：“好?！?/br>
    打從這一日起，雪音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翠鶯的嫁妝。

    她手上如今有尚書府給的嫁妝，外加自己開飯館賺來的銀子，倒是不缺錢花，想要置辦什么都可以，翠鶯若是真的出嫁了，也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

    只是那陳秀才兩袖清風(fēng)，沒什么根基，如今住的也是飯館后院里的柴房，雪音私心里想著給他們二人購置一所小院子住著倒是也不錯(cuò)。

    她回了一趟尚書府，一則是為了看望梅氏，二則是為了同大嫂崔氏打聽一番如今哪里有人賣院子。

    梅氏見著雪音便歡喜地拉著她的手說話，一邊又心疼：“我瞧著你怎的越來越瘦了呢？”

    “娘，這些日子飯館正忙，大約是忙活起來就瘦了，但是人一忙起來，身子倒是好了許多，娘您如何了？”

    梅氏頷首：“我近來身子也不錯(cuò)，天氣越來越好了，你有空便多回家來。前幾日你爹的朋友又從蘇州那邊帶了些料子回來，你爹花錢買了幾匹，你也拿些回去裁制新衣裳?！?/br>
    雪音一瞧，丫鬟拿上來的布料竟然是她很熟悉的那種緞子。

    那是曾經(jīng)陸靖言時(shí)常讓人送她的料子，先前陸靖言還活著的時(shí)候，她爹也曾買到過一些回來，那時(shí)候雪音懷疑過是不是陸靖言著人送來的，如今瞧著倒是打消了這個(gè)念頭。

    他人都沒了，又怎么會送布料來？

    雪音收了下來，她日常要去飯館，周家沒什么銀錢，若是能有好料子做衣裳自然是極好的。

    從梅氏的院子里出來，雪音又去了一趟崔氏的院子里，崔氏笑容滿面地，聽說她要買院子，立即詳細(xì)地同她說了些京城的情勢，因?yàn)榇奘吓c齊賢兩口子素來都做生意的，對這些了解的還算多，崔氏應(yīng)允若是找到了好多就去告訴她。

    等雪音從尚書府離開，剛到家就發(fā)現(xiàn)周為民意外地也在家。

    他正在院子里幫著周姑姑刨地。

    瞧見一向端坐在書房中寫字讀書的周大人在刨地，倒是有些新奇，雪音走過去站在旁邊看著。

    周姑姑轉(zhuǎn)身笑道：“侄兒媳婦回來啦？”

    雪音“嗯”了一聲，周為民抬頭看她。

    今兒是大晴天，他額上有了些汗，一雙眸子安靜明亮，聲音淡淡的：“今日沒去飯館？”

    “我回了一趟娘家，你今日不當(dāng)值么？”

    “嗯，今日休沐?！?/br>
    他說完低頭刨地，又輕輕說道：“我領(lǐng)了俸祿，放到你床頭了。”

    連著幾日沒見面，雪音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她原本設(shè)想中的夫妻關(guān)系就并非是那種蜜里調(diào)油的，他們互相尊重彼此珍惜，不過多干涉對方，這樣就很好了。

    因此這會兒她也笑道：“好，我回頭都收著?！?/br>
    她說完轉(zhuǎn)身回屋，把料子放到柜子里，又想到翠鶯的事，便決意這幾日與周為民親近些。

    想到這些，她便出去找了一只木桶，周為民在刨地，她就在旁邊幫著澆水。

    這場景看得周姑姑很是歡喜，她原以為侄兒娶了個(gè)千金大小姐日子肯定不好過，可看大小姐也很勤快平和，此時(shí)還會幫著澆水，就放心許多了。

    周為民見她纖瘦白凈的手拿著葫蘆劈成的瓢在舀水，心里頭猛然有些不舒服。

    齊雪音是尚書府嬌寵的小姐，從來不做這種粗活的，身邊圍繞著七八個(gè)丫鬟伺候，嫁來周年之后他倒是買了兩個(gè)丫鬟伺候她，可那兩個(gè)丫鬟也不是手腳多精巧之人，素來雪音的日常還是翠鶯幫著照顧的。

    若是他身上銀錢多些，自然可以買大一點(diǎn)的院子，雇些手腳勤快腦子聰明的人照顧她。

    可他此時(shí)此刻，當(dāng)真沒有。

    縱然他們的日子比尋常人家要富裕，終究是比從前差了許多。

    她都淪落到幫著他澆地了。

    周為民把鋤頭放下，說道：“走吧，回房歇會兒。我有事要同你說?！?/br>
    雪音瞧了他一眼，只得放下手里的東西，跟著周為民回房去了。

    兩人到了房里，周為民坐下來：“自成親之后，我們倒是沒有什么太好的機(jī)會說說話。家里日子一般，只怕委屈了你，你若是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地方只管同我說，我會想辦法解決?！?/br>
    雪音無所謂地說：“沒什么不適應(yīng)，一切都挺好的。”

    周為民倒是沉默了，他連著幾晚上沒有回房，她果然根本不在意。

    原本想著不管她怎么樣，他還是要好好地待她，可每次一面對她，心里頭還是難免地難受起來。

    他克制不住那股子沖動，忍不住自嘲地說道：“我自小生在鄉(xiāng)下，不比旁人天生就是貴胄的命，我聽聞那些侯府之類的日子都極為奢侈，我無法給你那樣的生活，很抱歉。”

    雪音有些愕然，她察覺出了他這話的意思，便問：“可是我也從未想過要那樣的日子，為民，你知道的，若是我真的想要那樣的日子，我為何會答應(yīng)與你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