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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她這樣,幾人忍不住悲從中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穆瑾怕是不行了。 段榕榕的啜泣吸引了穆瑾的注意,穆瑾注視著這個大眼婆娑的姑娘,無奈道:“傻丫頭,別哭了。” 她最在意的,果然還是段榕榕。 段榕榕哭得更厲害了。 穆瑾氣若游絲,蒼白的臉色和艷麗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她醞釀了一下感情,抬頭看向宇文睿。 宇文睿眼底浮現(xiàn)出微弱的亮光。 “陛下?!彼p輕道。 “錦文,朕在。”宇文睿極近輕柔地扶著她,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你想對朕說什么?” 穆瑾用力地笑了一下,“不知這救命之恩,能不能換來陛下一個承諾?!?/br> “你說?!庇钗念厝岬匚⑿?,“你說什么,朕都應你?!?/br> “我西羌,曾滅于燕,如今茍延殘喘,剛得以繁衍生息,我希望陛下,不要對他們窮追不舍?!蹦妈劾镩W現(xiàn)出迷離的光,她快要控制不住假死丹的藥力了。 宇文睿早已料到她會說這個,聞言不曾猶豫,“好?!?/br> 穆瑾抓住他的衣服,細白的指骨繃得發(fā)青。 她用盡全力對抗著藥性:“侵略他國,非是仁君之道,你……雄才大略,日后必定會成千古一帝,讓大燕……萬國來朝?!?/br> 宇文睿眼中浮現(xiàn)出強烈的震動,他神情復雜起來,“你……一直都記得朕的理想。” 曾經(jīng)在東宮之中,他雄心萬丈,指著窗外的太陽,對小太監(jiān)作出的宏偉藍圖,原來都被她聽了進去。 穆瑾笑了笑,她又看向白堯。 “白堯哥哥?!彼p聲道,“西羌族人,就拜托你了?!?/br> “還有……在我死后,不要埋我。西羌乃荒漠之國,我從小的愿望就是,死后能漂泊于大海之上,任鳥魚蠶食,歸為自然。” 白堯發(fā)出一聲嗓子里的嗚咽。 她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說多了怕臨任務結(jié)束又判她一個崩人設,她只好滿含遺憾地看了所有人一眼,眼簾逐漸合上。 抓著宇文睿衣服的手也滑了下去。 有那么一時間,整個金鑾殿里,只有段榕榕的哭泣聲。 他們都不愿意相信,穆瑾真的死了。 “顧傾,她還活著嗎?” 許久未曾出聲,見慣戰(zhàn)場上白骨累累的戎鋒輕聲問道。 顧傾神色木然,僵硬地搖了搖頭。 “她不是有龜息丸嗎?她沒有吃龜息丸嗎?”戎鋒踉蹌一下,刀尖沖下拄在地面,目光漸漸被血色覆蓋,“她沒有了聲息,是不是吃了龜息丸?” 顧傾沉默地從穆瑾的領口中拿出那枚龜息丸,嘴唇發(fā)抖地道:“她不屑于用這個的?!?/br> 那樣艷烈精明的女子,不會用死來逃避一切,逃避她的族人和責任。 穆瑾她,真的死了。 …… 根據(jù)穆瑾的意愿,她的身體被裝在一只精致的小白船里,以鮮花覆身,任她隨波漂流遠去。 給穆瑾送葬那天,所有和穆瑾有過接觸的劇情人物都來了,甚至包括貴妃,穆瑾的要求救了她全家,她對穆瑾再無恨意。 除了張明旭和戎鋒。 張明旭那日在亂戰(zhàn)時來找穆瑾,卻只找到了穆瑾的尸身,他當天晚上就離開了皇宮,再也不知所蹤。 而戎鋒,則對宇文睿遞交了辭呈,去了哪里,也沒有人知道。 …… 五年之后。 白堯沒有占領東川,穆瑾臨死前都在勸宇文睿不要侵略他國,他又怎么會違背她的意志。 他扶持了拉赫的兄弟,波利王子之子上位,與東川結(jié)為永世之好。 然后他帶領著剩余的西羌族人,回到十幾年前被滅的西羌舊址,在這片廢土上重建了西羌國。 白堯沒有自立為王,只以攝政自居,而西羌的王位則被永遠地留了下來。 只有穆家的兒女,才配得上這個王位。 九月的西羌,風沙漫天,吹得旅人睜不開眼睛。 近年來三國之前的貿(mào)易頻繁往來,西羌這個盛產(chǎn)礦產(chǎn)和食鹽的國家也逐漸被大燕人所接受,也有人為大漠的風光所迷,專程前來看看。 進入西羌的必走之路上,有一個叫尖矛湖的小鎮(zhèn),屬于西羌地界,是這一片難得的綠洲,所有路過的商人和旅者,都要進來歇腳,補充物資。 聽說這里有一間茶肆,老板娘生得那叫一個美麗動人,明明性格冷淡,不熱情好客,卻吸引著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上趕著為她送生意。 這一日,一個身形高大的旅人路過劍矛湖,他沒有帶任何行李,只牽著一匹駱駝,隨意地走進了這間茶肆。 他渾身都泛著落拓之意,面容上還有沒刮的胡茬,但竟然絲毫不顯得憔悴。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來到他的面前,熟練地為他擺上碗盤,老氣橫秋地問:“這位客人,你想點點兒什么,jiejie說了,我們這只有茶水和干糧,想住店或吃大餐的話,就另謀別處吧?!?/br> 旅人一怔,顯然是沒見過這么做生意的,竟然還將客人往外趕。 他抬眼看向這個小姑娘。 小姑娘本來漫不經(jīng)心,在看清這人的臉之后,目光倏然一亮。 只見他眉目英俊濃烈,目光如電,周身仿若尸山血海中練出的沉凝氣勢如山岳般穩(wěn)重,雖然衣著隨意,但反而更給他增添了幾分浪人的落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