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庭風(fēng)雨漫閨閣
楔子 我看見滿城的張燈結(jié)彩,喜氣沖天。 我看見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一個個翹首張望,帶了無盡的歡樂與驚奇。 我看見漫天紛揚的紅色,如同冬日里紛揚的大雪,襯著喧天的鑼鼓聲,緩緩落下。 最后,我看見紫禁城雄偉的城門,八十一顆門釘在我眼前掠過。這是本朝第一次,一個女人從紫禁城的正門進(jìn)入后宮。 然后,我聽見“砰”的一聲,那皇宮的大門在我身后重重合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絕了我的凡心。 悄悄撩起喜帕,眼前龍鳳紅燭高燃,大婚特有的喜宴精美,耳邊隱隱傳來吉樂。 月色,真美! ———— 三個月前,我還只是凌府的小姐,生活無憂無慮,每日只是在閨房中看書習(xí)字,彈琴畫畫。要么與三位兄長吟詩作對,或者與母親一起做些女紅,很愜意。 兄長三人分別是三界的文武狀元,讓父親臉上很是容光。 父親是當(dāng)朝右相,位極人臣,很受先帝的賞識,是先帝的肱骨。因此,新帝年少繼位時,父親受先帝遺命輔佐,因此朝中大事多由父親做主。 再加上三位兄長,大哥是戶部尚書,二哥是鎮(zhèn)西大將軍,手中握有重兵,三哥雖是狀元但沒有入朝為官。當(dāng)時國家倒也算重視鼓勵商賈買賣,商人地位比起從前大為提高,三哥幼時便對此有興趣,便到江南經(jīng)商。在沒有借用凌家勢力的情況下也頗為成功地成為國家有名的商人,我們凌家因此名噪天下。 也許是因為父親有些自恃功高,對那位年輕的皇帝有些壓制,他倆的關(guān)系一直不是很好,總是會有分歧。不過父親說他是難見的英主,等再成熟些必有很大的作為。 畢竟能對一個只有十六歲的人要求什么呢。 不過他們在朝堂上的“戰(zhàn)爭”使父親很無奈,都是為了國家。父親每次與皇帝鬧得不太好了都會稱病在家,而皇帝每次為了讓父親還朝,總會給父親或兄長加官晉爵。所以,我們凌家的地位非一般大臣能及,幾乎也與王爺相當(dāng)了。 就這樣,我長到十六歲,皇帝十九歲。 不過,他們在朝堂上經(jīng)常的“戰(zhàn)爭”使父親很無奈,兩個人都是為了國家,可是思考的方向卻是不同。 父親每次與皇帝鬧得不歡而散后都會稱病在家,而每次為了父親讓“康復(fù)”,皇帝總會給父親或兄長加官晉爵。所以,我們凌家的地位漸漸地變得非一般大臣能及,幾乎與王爺相當(dāng)了。 就這樣三年過去了,我長到十六歲,皇帝也十九歲了。 那天,父親再一次氣沖沖地從朝堂上回來,接著便一連一個多月沒有去上朝。這次,皇帝在對回疆用兵的問題上,與父親產(chǎn)生了巨大的分歧,父親主張懷柔,而皇帝卻想出兵,一時在朝堂上都忘記君臣之分吵了起來。最后皇帝竟給了父親一巴掌。 于是,一切就一發(fā)不可收拾。 我端著一碗野雞烏參湯走進(jìn)書房。父親正在奮筆揮毫,屋內(nèi)燃著西域朝貢的香料,散發(fā)出淡淡的香味。 “父親,喝碗?yún)??!蔽易叩礁赣H身邊,只見幾乎鋪滿整張書桌的宣紙上,寫著“寵辱不驚”四個大大的字,字字力透紙背。 “薇兒,這湯是你熬的?”父親品了一口湯,轉(zhuǎn)過頭來問到。 我拿起那張宣紙背光而立,明亮的陽光將我的身影投在大理石地面上,如同墨染的仕女圖。我仔細(xì)地看看那字,笑著說:“這真的是父親心中所想么?寵辱不驚,看花開花落;去留隨意,任云卷云舒?!?/br> 父親沒有回答,半晌才說:“你認(rèn)為呢?你哥哥他們都勸我上朝,太后那邊也有這個意思。你瞧,昨個兒皇上又給你大哥晉了一級。不過,現(xiàn)在朝中左相的實力也有些長了,前幾天,太后把禮親王的合碩惠敏公主嫁給了他大兒子?!?/br> “父親是怕再稱病下去,左相的實力會再長么?”我看著那四個大字,繼續(xù)說道:“父親若真能做到寵辱不驚,又在乎什么呢。” “女兒家家的,你懂得什么?!?/br> 看到父親在微微地皺眉,我笑了笑:“可是女兒知道,我們凌家已經(jīng)榮耀三朝,父親是斷斷不會放棄的。皇帝對父親做的,父親也還是很在意的吧?!?/br> 我走回父親身邊,笑著將那宣紙放在一旁:“女兒愚見,父親是在想著,既然要出,就出得個千呼萬喚。” 父親看著我,贊許地點點頭。 我道了福,拿起湯碗:“父親,您看書吧,女兒先下去了?!?/br> 父親果然沒有去上朝,盡管大哥不停地游說,二哥也從西北來了信…… 終于,對回疆的解決辦法出來了——懷柔。據(jù)說這也是太后的意思,還聽說皇帝為此很是不滿,甚至與太后發(fā)生了爭執(zhí)。可是,他畢竟還是不敢違背太后。 “父親,您到底何時才上朝呢?”書房里傳來大哥的聲音。他仍在游說父親,但看來效果不大,因為馬上傳來父親的訓(xùn)斥聲—— “放肆,這就是你跟父親要講話的么?” 接著是大哥認(rèn)錯的聲音。 “你呀,還沒你meimei看得長遠(yuǎn)?!?/br> “薇兒?” 我坐在花園里正在繡一尾錦鯉,突然一個身影來到面前。我抬起頭笑道:“大哥?!?/br> “小妹,陪哥哥走走吧?!?/br> 我站起身,把手中的東西交給皓月,笑著對哥哥說:“好的,大哥。” 在花園里走了很久,大哥一直沒有說話,直走到百鯉池上的曲橋,大哥才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回身。 我看看池塘中的錦鯉道:“大哥,你看這錦鯉游得多快活啊。” 大哥點點頭,沒說話。 我笑著說:“meimei覺得,它們快活是因為沒有任何世俗的煩惱,不用擔(dān)心明天是不是還有今日的安逸。你說呢?” “皇上已經(jīng)晉了我官職,也采納了父親的想法,父親沒有理由還稱病?。孔笙嘧罱诔械膭萘υ桨l(fā)高漲,前段時間又與皇家聯(lián)姻,大有蓋過我們家的勢頭……” 我看著大哥英俊的側(cè)臉,笑著說:“大哥,父親那是在等。你不用著急,既然左相家與禮親王聯(lián)姻,那父親就必然會想辦法再抬高我們凌家的威望?;蛘撸匾獣r父親會出山的?!?/br> “等?還等什么?父親已是一品大員位列三公,食親王祿了。滿朝上下,除了王爺還有誰比父親位高?還能再怎么抬高啊?!?/br> 我正要說話,皓月急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地說:“大公子,小姐,太后要來了,老爺讓你們快去準(zhǔn)備接駕?!?/br> 我回頭看著大哥,他臉上滿是驚訝。我笑了:“大哥,這不是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