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間萬事消磨盡
再次地走到床邊,沈羲遙已經(jīng)完全沒了呼吸。我有些害怕,便用手在他的鼻翼處停了半晌,確認沒有氣息,這才收回了手。我的手抖得厲害,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前塵往事紛至沓來,一滴淚,就這樣落在了沈羲遙的面上。 我忙伸手拭去面上的淚水,卻怎么也止不住,只好背過身去,用絲帕擦拭著,才感覺好些。許是哭泣的緣故,頭很疼,我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只金鏨花梅花式杯中。 斷魂散,是我為他準備的“良藥”。這應(yīng)該是人間最沒有痛苦的死亡方式了吧。 是的,我是恨他,可是,卻不愿他受折磨死去。也許,我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對他存有喜歡的吧。 身上的白裙的下擺有寬闊的荷葉邊,掃過東暖閣的地面時,之前專門用荷花香熏過裙裾上,就給房間中留下淡薄的香氣。 我手執(zhí)白綾,仰頭看著那高高的屋梁,一瞬間有些眩暈和恍惚。一揚手,手中長長的白綾飄過橫梁,緩緩地垂下,仿若生命,其實那么輕,終有墜落的一日。只是,那墜落的一日,沒有人能是這樣干凈纖塵不染的素白。 我狠狠地打了個結(jié),搬過圓凳想要站上去。 就在我抓住那白綾上自己已經(jīng)打好的圈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如同利劍劃過我的身體。 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了沈羲遙。 他躺在那里,沒有動靜,眼睛也是緊閉的。我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想了想,還是從圓凳上下來,走到他身邊。 我看著他好似睡熟的臉,雖然依舊是不忍,但是恐懼還是占了上風(fēng)。心一橫,看了一眼在屋梁上飄動的悠悠白綾,閉了眼,我感到渾身都在不住地顫動著。我抱緊了自己,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腹的疼痛一陣接一陣,我抓住床沿,大口呼吸,終于緩了過來。然后,轉(zhuǎn)身從繡枕下取出之前父親出殯那日,自己袖中的那把玄鐵的匕首。 寒光一閃,掠過沈羲遙的臉,也晃了我的眼。我高高地舉起,眼睛一閉就要刺落下去。 手下落時我不由得睜了眼,就撞進了沈羲遙漆黑深邃的雙眸之中。 那雙眼睛,那么漆黑,那么深邃,卻又遮蔓不明。 他的眼中是無窮無盡的怒氣,如同狂暴的海浪,凄冷蕭索。 我一驚,他怎么會沒事?一個念頭還未轉(zhuǎn)完,另一個念頭又浮上來。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我雖已亂了方寸,但還是用力刺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沈羲遙一個翻身,卻始終躲閃不及。 空氣中一聲錦帛撕裂之聲,那匕首生生地刺進了沈羲遙左邊的肩膀之中。我被那噴涌而出的鮮血嚇壞了。我沒有想到血竟是那般紅,紅過了這坤寧宮里任何一件器物的釉彩,紅過了我心中對血的定義。 沈羲遙倒抽一口氣,微咧了嘴,他的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他的眼中充滿了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怒火,似乎要將我燒成灰燼。 沈羲遙發(fā)出一聲極力壓抑卻無法克制的喊聲,那“啊”的一聲在我聽來是無比的刺耳,帶著內(nèi)心無邊的恐懼我不由上前一步,手里依舊還握著那把正向下滴血的匕首。 沈羲遙略帶驚恐地看著我的手,猛地一揮手,我只感到一股突然強加在身上的巨大的力氣,人就被甩了出去。 沈羲遙一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泂泂的鮮血不斷涌出,從他的指縫里滴落在描金繡鳳的大紅被面上。 沈羲遙極度憤怒和不解的眼睛緊盯著我,那目光中滿是失望和防備。我的眼睛也看著他,可是我的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哆嗦著。 突然我只覺得一陣疼痛襲來,人已是被甩到了地面上。東暖閣里此時節(jié)雖已鋪上地毯,但我的手肘還是因力道的原因,被撞得疼到麻木。 泥金漫地的地面上,我斜倒在那里,只覺得一陣溫?zé)岚橹罒o邊際的疼痛,從下體傳來。我的眼前一陣金星環(huán)繞,依稀中看到沈羲遙搖晃著站起身,踉蹌的向我走來。 他的目光帶著震驚落在了我的身上,在東暖閣明亮的燭光中,他的眼睛里有一個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只是那白影的下面,是不明的一片暗色。 我勉強的一低頭,身下早已是鮮紅一片,在我身上白色的素服映襯下,那么驚心動魄。眼前的金星聚集起來,變成漫無邊際的黑暗,我頭一歪,最后映入眼簾的,是那橫梁之上輕輕飄擺的白綾。 那是一片馨香馥郁的園子,有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周圍滿是爭奇斗艷的鮮花,姹紫嫣紅,春意深深。還有一池碧波在不遠處泛著點點金光。前方不遠一個挺拔的身影,沈腰潘鬢,白衣勝雪。他輕輕的一回頭,忽有風(fēng)吹起,繽紛的花瓣片片飄散在空中,姿態(tài)肆揚。飛揚中他淺笑的臉新陽熠熠,一如他的人溫暖如煦。 “娘娘,娘娘?!币宦晭е抟舻暮魡緜鱽?,眼前溫柔繾綣的一切,在一陣和風(fēng)中悄然消退,又化做了無邊的黑暗。 我的眼皮動了動,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亮,即使只有那么細小,可是依舊帶著我走出了那仿佛永無盡頭的黑暗的長巷。 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蓬冰藍繡帳,上有珍珠顆顆綴成蓮花的輪廓。身上蓋著雖輕卻暖的羽被,一片的水藍明澈身心。轉(zhuǎn)了頭看去,床前是一掛水晶簾,那水晶反出耀眼奪目的七彩光芒,我立刻就知道了這里是何處。 遠瀛殿。 “娘娘,您總算是醒了?!?/br> 我茫然地看著四周,目光終于落在了一直俯在床邊哭泣的惠菊身上。大腦空白了許久,終于才明白過來,自己此時并非在夢中。周圍的裝飾一如我之前來時那樣,浮靡講究,精致奢華,恍若人間仙境。 只是為何此時我在此,即使我沒有死,也是該被送到大牢之中的吧。 我突然一個激靈,我沒有死,可沈羲遙那日受傷無疑。 那傷雖不至死,卻也不輕。他最后喊了一聲,我在昏迷過去的時候,聽見了東暖閣門被撞開的聲音。那么,他受傷的事,必然會被人所知。東暖閣中只有我二人,誰做的,自然不言而喻。 那么,我的家人,大哥,二哥,母親和三哥,勢必是要受到牽連的吧。 也許……我的心頭涌上強烈的不安和自責(zé),身上甚至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驚慌的抬頭看著惠菊,她此時已經(jīng)止了哭泣,帶著安心的笑去桌前拿著什么。 “惠菊,”我能感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 “怎么了娘娘?”惠菊回過頭來看我,淚跡未干的臉上是明亮的笑。 我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惠菊,我怎么在這里?” 惠菊似是愣了一下,臉色稍變,可是卻迅速地轉(zhuǎn)圜過來:“娘娘,這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不知啊?!?/br> 惠菊說完忙背過身去,我看到她的手迅速地在眼前一抹,然后就端了一只碗回過身走到我的面前。 “娘娘,御醫(yī)說您因著之前的那些事勞了心脾,要好生的調(diào)養(yǎng),皇上特命御醫(yī)為您開了方子,快趁熱喝了吧?!?/br> 她說著遞過一只青花折枝花托八寶紋碗,里面是墨黑的藥汁,一陣苦澀的氣味隨著那冉冉上升的白氣飄來,我不由皺了皺眉。 雖接過,卻不喝,看著惠菊:“惠菊,皇上他……”開了口,卻不知該如何問。 是問他的傷,還是問他對我的態(tài)度,抑或是,問他此時在何處? 我的眼簾低了下去,落在了那藥碗上。 “娘娘,”惠菊將我身上有些滑落的錦被拉了拉,聲音溫和地說道:“娘娘,您看這宮殿多美,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華麗的地方?!?/br> 她看似輕松地說著,只是為了轉(zhuǎn)移我的注意,眼睛里卻有閃躲。 “娘娘,這藥您趁熱喝了,好好調(diào)理幾日,我陪你逛逛。這里的園子可美了呢。” 我凄涼一笑,端起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這里的美,我又如何不知?可是,在一個瀕死的人面前,還有什么能是美的呢? 藥,好苦。 一連幾日里,遠瀛殿里只有惠菊陪在我的身邊,甚至是夜晚,她都睡在殿中支起的小床上,可謂寸步不離。 每日那苦澀的藥汁也是一定要喝,還有膳食,看得出是精心準備過,依了藥理。 可是,我卻見不到任何的人,還有,我最想知道,沈羲遙如今如何,他到底要怎樣處置我。 心是懸緊的,我不擔(dān)心自己,卻擔(dān)心著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做出那等事后,會受到怎樣的牽連。 也許,那一直縈繞心頭的想法又冒了出來,也許,我的兄長母親,已經(jīng)受到了懲治。 可是,如果這樣,那么我又為何還在此? 外面秋光正勝,我欲下床,一連幾日都躺坐在□□實在是難受,可是惠菊卻總是阻止我想下床走動的念頭。問她為何,也說不上來。 其實我的心中是明白的,那日里,我是看見了自己流下的血水,那個孩子,應(yīng)該是隨著那血離開了吧。 “惠菊,扶我起來?!蔽艺f話間一只腳已經(jīng)落在了地上。 惠菊慌忙地跑來:“娘娘,使不得,您是不能下床的?!?/br> 我沒有理會她,自己就站了起來,腳下有些虛浮無力,可是我已經(jīng)壓抑得透不過氣了。 “娘娘,您不能?!被菥兆叩轿业纳磉?,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睛里是堅定和擔(dān)憂。 我搖搖頭:“惠菊,本宮不管是為何,可是本宮只想出去透透氣?!?/br> 我說著環(huán)視了這間精致的屋子,那些華美的器具在窗子灑進的陽光的照射下發(fā)出流光溢彩的美,可是,我無心去欣賞。 惠菊還是拉著我的手不放,我的臉上升起了一絲的不悅和悲愴。 “惠菊,”我看著她潔白的手:“本宮只想出去透透氣。”我的言語雖平和,可是口中的堅定卻是無法抗拒的。 惠菊的手不由就松了開。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咬了咬牙:“娘娘,天冷了,我去給您拿件衣服。” 雪白鑲金絲貢錦紗錦裙,再一件月白色繪淺淡荷花樣子的絨開衫,最后披一件紅香色大披風(fēng)。頭發(fā)只是用白錦緞的絲帶挽起,零星幾枚珍珠的簪花,卻已讓我覺得不堪重負。 終于是明白,為何惠菊不準我出去,甚至是下床。卻也暗嘆,自己已是這般模樣。 推開門,驚訝地發(fā)現(xiàn)殿外五步一衛(wèi),十步一崗。 我并不在意,看著惠菊與一首領(lǐng)模樣的人說著什么,我撥弄著披肩上系帶底端垂下的紅寶石,目光看向了那紅墻外高遠的明澈的藍天。 湖畔,我靜默地站在一株柳樹旁,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寬闊的水面。 楊柳依依,長長的柳枝輕拂平靜的水面。水上是高遠空靈的藍天的倒影,還有片片浮云。已是暮秋,雖菊花漫地,繁復(fù)明麗,卻也略見蕭索清淡之氣。風(fēng)已是涼薄下來,木葉蕭蕭,南雁長鳴。 惠菊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我,我知道她的眼中是悲戚,我的眼中又何嘗不是呢。 一直安靜地站著,不說話,不動,看著那太陽漸漸低沉下去,湖面上被染上了溫暖的橘黃顏色,那潔白的云也已變成了緋紅的霞,另一邊的天際,卻是墨藍深深,星斗沉沉了。 這一個下午的時光,我一直在想著所有發(fā)生的一切。 從入宮,到與沈羲遙的相遇,他給我的寵愛榮冠六宮,無人能及。我能感受得到,他對我的寵愛,并非因為我的出身,卻是發(fā)自真心。 他為什么要殺害父親?難道僅僅是因為不愿皇權(quán)旁落?可是父親后來并未完全把控朝政,再加上我的原因,兩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大有緩和。 當然,讀過那么多史記,自然知道外戚的危害。沈羲遙動手除去凌家,是遲早的事。 想到此,我不由打了個寒戰(zhàn)。父親已死,剩下的就是我的三個兄長。我刺殺了沈羲遙,若他追究去,那么,我的家人必逃不過株連。 我的心越來越沉,并且覺得十分迷茫,總覺得這一切似乎哪里是有問題的,似乎這個問題,就好像隔了紗簾一般,幾乎觸手可得,卻碰不到。同時,我更深深為自己的魯莽和愚蠢而自責(zé)。 如今,我雖處在這人間仙境,但是前方的路,卻也如這仙境一般,一座孤島,進退無路。我知,刺殺皇帝,古來今往,只有一死。只是,我猜不透,沈羲遙沒有將我下獄卻放在著蓬島瑤臺的用意,他這般舉動,令我深深不安起來。 那恐懼越來越深,扶著樹的手緊了緊,恰一陣涼風(fēng)猛烈地吹過,我一哆嗦,看著水面的漣漪,心也是涼到了極點。我只求,自己的家族不要受到過多的牽連。為此,我愿付出任何的代價。 手不由得擱在了小腹上,心中是刺痛,這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骨rou了吧。淚滑落,無聲無息。 周圍的氣氛突然間有些怪異,雖然,我知道惠菊的目光是一直在我的身上。我也知,這里四周滿是守衛(wèi),早不是當初我來時的蓬島遙臺??墒谴藭r,我感到了一種肅穆。 強迫自己不去回頭,我就從水面的倒影看著那夕陽西沉,看著夜色彌漫,感受著越來越?jīng)龅睦滹L(fēng)侵襲著身體。然后,我看到了那倒影之中,出現(xiàn)了另一個人影。 “不冷么?”他的聲音此時沒有太多的感情。 我一愣,僵硬地回身,沈羲遙威嚴的臉就近在眼前。 “參見皇上。”我深深的拜下去,他沒有扶我,雖然我看見了他的手向前伸了伸,可是還是收了回去。 “嗯,起來吧。”他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我慢慢地站起來,不敢去看他。 深深地低著頭,眼前是一雙云龍出海金線靴,還有龍袍金黃的下擺。我只盯著那靴上龍眼的兩顆黑晶石,胸口起伏不定。就這樣許久,我?guī)缀醺械街車目諝饽套×?。終于,那金黃的袍角一晃,我聽見一聲微弱的嘆息,再抬頭,沈羲遙已朝遠方走去。 我輕噓了一口氣,懸著的心還未落下,就聽見沈羲遙的聲音傳來:“還不走?” 人一怔,腳下艱難的邁開步子,跟上了他。 遠瀛殿正殿里燃著高燭,有淺淡的薄荷香的氣息。沈羲遙坐在上首一把水楊木椅上,微偏著頭聽一旁的張德海在說著什么。我站在殿外,門前是兩個高大的守衛(wèi),我略整理了下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的發(fā),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身后,那朱紅的大門“砰”得被重重地合上,隔絕了外面一切。我的心,就在那“砰”的一聲中,急速得下落而去。 “參見皇上?!蔽易呱锨皫撞剑陔x那高高的首座還很遠的距離處就跪拜下去。 那是完全的跪拜,帶著對無法預(yù)料的未來的恐懼,以及對那早已認定的結(jié)局的逃避,我深深的伏在地上,頭發(fā)散落在面頰的兩邊,我看到光滑的純白大理石的地面上反出的自己驚懼的眼睛。 很靜,靜到我甚至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心跳。 我不敢抬頭,只是用勉強鎮(zhèn)定下來的聲音說道:“罪婦凌雪薇參見皇上。” “嗯。”沈羲遙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帶著些許的不自然。 我不敢動,依舊是那樣跪著伏著身子。 “起來吧。”他的聲音響起,似是不帶一絲的感情,可是卻又似乎是壓抑了許久。 我抬頭看他,遠遠的,在焚起了端合香的正殿里,他的臉在徐徐白霧中我看不真切。我只感到一股如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很久,大正殿里除了外面的風(fēng)聲,再沒有其他。 “為什么?”他的聲音傳來,打破了那似乎要持續(xù)到永久的靜默。他的語氣雖平和,可聲音里滿卻是失望和痛心。 我聽到這聲音猛地一抬頭,發(fā)絲纏繞在面上,我伸手欲撥開,在指縫中,看到沈羲遙略帶蒼白的臉。他走下那御座,來到我面前。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緊。 “為什么,朕再問你一遍,為什么?” 我閉上眼,深深且緩慢的吸了一口氣,然后猛得睜開,直對向沈羲遙漆黑如墨的眼睛。 “因為……”我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我恨你?!?/br> 沈羲遙明顯一怔,隨之微低了頭去:“你恨我,為什么恨我,我待你……” 他沒有說下去,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哀傷。 “你可知,這弒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沈羲遙突然斂去了那滿臉的哀傷,微探了身子看著我,他的眼里有一絲懷疑。 “聰明若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彼劬σ徊[,一道精光閃過:“還是你凌家……有什么企圖?” 我抬頭看他,我的眼里滿是疑問,嘴角不由就泛起一絲冷笑:“我凌家,舉世皆知是大羲最忠君的家族。若是有異心,恐這天下早就不若今日這般太平了。” 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沈羲遙的臉:“這一點,皇上您比我清楚?!?/br> 他偏了偏頭,眼睛瞇了瞇,繼而輕微地搖了搖頭:“那朕就更糊涂了?!彼麕е荒ㄐφf道。 我?guī)е湫粗骸盎噬?,不是我凌家怎么了,而是皇上您,您做了什么,您清楚?!?/br> 我看著他,他自己做的事,他的心里是有數(shù)的。 可是,令我奇怪的是,沈羲遙臉上的疑惑越來越重:“朕做了什么?”他喃喃道。 罷了,即使他不愿承認,也無妨了。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已經(jīng)犯下了弒君的罪名,一切辯解,還有什么意義呢? “朕……”沈羲遙的口氣憂郁:“朕對你很失望。朕……沒有辦法。”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德海,張德海會意地走到我的面前。 我抬頭看著張德海拿出一張圣旨準備宣讀,我?guī)Я艘唤z淡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