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東西？”

    孔孑疑惑的看著被囡囡從垃圾桶里叼出來的巨大的紙團，不明白這狗今天是怎么了，若是放在平日，囡囡可是連他丟出去的玩具球都不愿意張嘴去撿的傲嬌狗一條。

    付晴并沒打算隱瞞孔孑什么，聽他發(fā)問，想都沒想便張口回答：“安陽剛剛來過，那個是他要送給我的禮物，”

    頓了頓，付晴又輕聲補上了一句：“是作為道歉！可我覺得，我并不需要留下它。讓你在這種時候再失去一個幫手，豈不是給你添亂嗎？”

    “哦？”孔孑瞬間來了興致，快走兩步彎腰就搶走了被囡囡當成玩具一樣不停觸碰擺弄的紙團。

    看著仍是一臉傻笑的跟在孔孑身后亂轉的囡囡，付晴忍不住長嘆：“宏宏，這囡囡也未免太聽話了一點吧！我家的summer要是能有囡囡一半這么暖人心窩就好了！”

    “都說寵物有靈性，就像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一樣，最開始進家門的時候是誰抱的，那后期的性格就會隨誰！女兒啊，你這么說可是對你沒什么好處呀！好像在說你自己不懂事又冷冰冰一樣！”

    張彩虹笑瞇瞇的盯著付晴，一丁點兒隱藏情緒的樣子都沒有。

    “媽！”付晴抗議的大叫。

    因為付晴腿受傷的事情，張彩虹已經有很長一段悶悶不樂的時間了，如今看付晴好轉的很快，張彩虹不止恢復了原來愛說笑的性子，甚至還有向著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fā)展的趨勢，稍一覺得無聊，竟然就會抓住付晴的事各種嘲笑和嫌棄。

    面對這樣的母親，付晴只覺自己像極了被熊家長養(yǎng)大的熊孩子，可惜敢怒不敢言……

    母女倆專心于吵吵鬧鬧，壓根兒就無人發(fā)現(xiàn)看完筆錄后的孔孑，神情有多么的奇特。

    那是一種交融著興奮和糾結的神情，既像是在極力壓制著喜悅，又像是下一秒就可以長噓短嘆出聲來。

    安陽的那份筆錄，無疑像是一記重磅炸藥炸裂在了孔孑的心中。

    此前的安陽因安安的事情始終不愿意做太過正面的以及太長時間的口供錄取，甚至對所有司法的手段都產生了懷疑，認為一切能被警方采用的，都一定是毫無效力的；

    然而如今的安陽卻愿意只身跳出來全然坦白自己曾經歷的事情，而且是事關于雷蒙案件的事件細節(jié)，這豈不是代表著安陽已經決定幫助警方盡快破獲案情，還社會以及死者一個公道？

    結合安陽的口供，再對比所有案件中被加密過的信息來源時間等等一系列的疑處，認定電話來源一事，也就變得再過簡單不過！而一旦所有電話信息來源被破獲，那么發(fā)信人的身份也就隨之大白于天下！

    只是，若當真如此，豈不是徹底推翻了先前付晴所有的口供？她可是曾親口說安陽與她的失蹤事件等等毫無關聯(lián)，這才令安陽被宣布無罪釋放出警局的呀！如果這個時候翻供，對安陽和付晴雙方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決定權在你手里……”

    綿軟無力的聲音卻是在此刻聽起來那么的充滿力量，孔孑尋聲看去，正見到面含期待的付晴俏生生站在他的面前，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睛。

    見孔孑側目，付晴又柔聲補上了一段提醒：“只是，這份口供所牽涉的不只是雷蒙，如果你用上了這份口供，也就相當于承認了安陽曾經知法犯法，依照你們司法的程序，他也應該要承擔一定的責任才對吧？阿孑，他還算是個好警察，至少在最后的選擇時，他選擇了依然做警察，而不是放棄他的原則……”

    “我知道……”孔孑輕嘆。他早知安陽會有回歸的一天，只是沒想過他會用這樣的方式回歸，以身試法，從而證明司法的嚴明，這顯然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孔孑自問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但事已至此，他也到底是進退兩難。

    輕輕把紙團撫平，混亂的心緒卻是難以在同一時間恢復原態(tài)，孔孑小心的把紙張疊好收起，他還需要時間來好好考慮一下。是自此集中火力全力對抗雷蒙，卻可能以安陽的自由為代價；還是當作自己絲毫不知，遵循原有的軌跡繼續(xù)提審雷蒙，這到底是個艱難的抉擇……

    當天下午三點，孔孑才剛剛從醫(yī)院返回局里，便接到了檢察院那邊打來的電話，負責人稱，老局長想見他。

    ……

    四點四十分，孔孑坐在檢察院監(jiān)察室里，感慨萬千的望著對面的黎老局長。他還記得，在沒發(fā)生“雷蒙行刺事件”的上一次見面時間，黎玉翔并沒有眼前這般蒼老，目光也遠遠沒有眼前這般煥然。

    在孔孑心中，老局長就是老局長，他是自己師父這件事情也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更改的事實，他仍像最初見識到師父的英雄氣概時一樣認為，師父怎么可能會變老呢？師父應該是長生不老的才對！至少，師父也該永遠保持著那份初心，永遠留著最初教導他時的熱情才對……

    英雄末路，這是一個多么令人難以接受的發(fā)現(xiàn)！是不是真的像人們所說的一般――從來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因為難以接受英雄的消逝，所以才以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徹底毀掉他……

    孔孑不信命，他生命當中唯有兩次篤信命中注定，一次是與付晴必然的相識相愛，另外一次，便只是現(xiàn)在了……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親手把你送進了這里，是我親手剝奪了你的自由，也是我，決定用你作餌引出了藏匿的雷蒙……因為知道他還沒有知足，因為知道他肯定會來此殺你……

    是的，早在付晴從醫(yī)院被安陽帶走的那一天，孔孑便已經派人暗中跟隨監(jiān)視，以及派人在檢察院附近守株待兔！

    師父，事實證明了，沒能保護好老師反而讓你陷入險境的我，并不是一個好學生，但于案件而言，我無愧于心，就算再來一次，或許我仍會做這樣的選擇！孔孑在心中無聲的道歉，他太過清楚，他與黎玉翔之間的師徒恩情，早在他做出這般選擇的時候，便已然消散殆盡一去不返了……

    “師父，您可還好？”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祖?，我想對你說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的雷蒙還沒有從鄰市被調過來，我也遠遠沒有后來的那般風光。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并不是無緣無故的，如果沒有人縱容至此，他或許早已放棄了心中暗藏的怨恨成為了一名普通人。你別那么看我，讓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