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庭前雪 第88節(jié)
桑枝說是明天,但姜譯蘇更想要晚上就離開。 鐵木來找桑枝詢問,桑枝東西都收拾好了,聞言沒有異議。 橋西員外的公子也聽說了此事,來了草藥鋪兩三次,哭喊著要見桑枝。 只不過被鐵木和阿福拿著掃把趕了出來。 桑枝的事是橋西公子透露給秋嬸子的,他的本意是讓秋嬸子拿這事去做要挾,跟汪娘他們私底下商量,以此來讓桑枝嫁給他。 誰知道秋嬸子卻拿去做了報復。 甚至逼得桑枝第二天就要離開蘇水鎮(zhèn)。 橋西公子怎么肯答應,在藥鋪門口又吵又鬧,執(zhí)著要見桑枝一面把話說清楚。 汪娘沒心思開鋪子,早上便將藥鋪給關(guān)了。 而鐵木則和阿福拿著大掃把,守在門口,防止橋西員外的兒子來鬧事。 桑枝行李收拾好了,胭脂鋪子的事也安排了妥當。剩余的胭脂買的買贈的贈,已經(jīng)不留一物。鋪子的后頭租期則讓汪娘隨意安排處置。 汪瑭找上了桑枝。心頭多少有點難受。 桑枝:“汪兄,我向令妹道歉,還有汪兄這幾日對我的包涵,謝謝您?!?/br> 汪瑭被那么一雙溫和的眼看著,心里百感。 “說什么,嗐,這個你拿著……”汪瑭是來送上次沒能送出去的木簪的。“你是個好姑娘,我也把你當半個meimei,盈盈知道,是不會怪罪你的?!?/br> 桑枝:“我不能收……” 汪瑭:“收吧,讓我作為‘兄長’,贈你離別的一點心意。” 桑枝這才手下,道謝。 木簪做得極為輕巧,雕刻著蘭花的模樣,含苞欲放。 桑枝盯了許久。 久到汪瑭已經(jīng)離開了,她還在原地。 簪子…… 身后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桑枝垂眸,把木簪子收到袖里。 “樓大人,還要跟到什么時候?” 來人是樓延鈞。 桑枝一直知道人在身后,無論她在收拾行李,還是在囑咐翠秀胭脂鋪子的事,抑或是和姜譯蘇商量,和汪娘和大舜道別…… 她都知道,人在身后。 不遠不近地跟著。 但桑枝不想和人說話,也沒給人這個機會說話。 樓延鈞走上了前:“你要和姜譯蘇回云州?幾時?” 桑枝抬起了眸,恰好對上了人一雙關(guān)切的眼。 樓延鈞:“云州地遠偏薄,姜兼行性子古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過去。” “少爺……足夠了。”桑枝忽輕道,聲音縹緲得,仿似不是來自云間。 樓延鈞因著久遠的稱呼,微怔了片刻。 “您做得足夠多了,我原諒您了,您若是來贖罪,已經(jīng)夠了。” 桑枝眼睫微顫,咬了咬唇,笑?!耙郧笆俏倚《请u腸,嫉妒公主,不,不止公主,是少爺可能會喜歡的人……” 樓延鈞猛皺了眉,“你在說什么?” “你覺得我是為了贖罪,才來找你的?” 桑枝手腕猛得被拉住,汪瑭送的木簪從袖子里掉出來,摔在地面,裂成了三截。 兩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去。 半會,樓延鈞沉抿了下眼神。 只是抓著桑枝的手腕仍舊沒有松開。 桑枝望著人,兩人的目光焦灼一起,誰都沒有說話。 樓延鈞:“和公主的親事,只是合約,是我和皇上的秘密,是名存實亡的約定。是為了堵住朝官的口和太后的眼……若不是嫁我,太后便會為了護全皇上的身份,將公主隨意嫁配他人。到時縱有千萬理由,公主也難再進宮。” 樓延鈞頓了下,“公主和皇上的事是秘密,我沒告訴你,只是不想你負擔?!?/br> “皇上答應我的,待朝堂煥然一洗,我便會給理由,與公主和離……只是沒想到太后先行了一步,公主已經(jīng)可以如愿回了宮?!?/br> 桑枝面上的訝異平靜后,垂下眼?!盎噬虾凸??” “公主是太妃與外侍私通之子,不是先皇的孩子。老臣與深宮伺候的宮人都知曉,只是明面上,為了皇室的顏面,不可提?!?/br> 桑枝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樓延鈞抓著人的手腕,將人拉近了一步。 “現(xiàn)在……我們的誤會算解開了嗎?” “原來樓大人一直以為是誤會嗎?”桑枝輕輕笑,“少爺娶了公主時,桑枝是真的以為少爺愛上了別人,是真的一寸寸在割著桑枝的心……” 樓延鈞啞了啞?!啊瓕Σ黄?。” “如果不是公主,少爺也會娶其他貴女,因為樓府需要一個女主人,桑枝位卑,不論是老夫人還是其他下人,或者是少爺您,都不會覺得桑枝會是樓府的女主人。那會讓全長京的人都看樓府的笑話……” 樓延鈞蹙眉:“我想娶你……” 桑枝:“少爺不是想娶我,只是因為發(fā)現(xiàn)我竟然逃了,若是我不逃,少爺也不會想娶我……少爺還是會娶其他人,留著我,偶爾看看我,像一件物品,隨時……” 樓延鈞:“你便是這么想我的?” 樓延鈞攥著人的手緊了一分,眸子微紅,“那你可還記得永和七年的白關(guān)州,你在山坡上給過路將士送的一碗水?” 桑枝臉上露出些許迷茫。 “你不記得,我記著,所以在樓府里第一眼見你,我便認出了你,我以為我替你解圍只是要還你的一水之恩……”樓延鈞咬牙,“……你不知道我那時有多么喜悅。” 因為那時的他也不知道,只是誤將這好感這欣喜,當做了報恩的歡喜。 桑枝記起了。她同爹爹逃債,確實去過白關(guān)州。 有穿戴盔甲的少年,上面皆是血污,倒在了一匹駿馬上。馬兒緩緩馱著走,通人性般地到了正在給弟弟找食物的桑枝的身邊。 小桑枝來白關(guān)州許久,知道哪里有水,也遇見了許多討水的過路人。 小桑枝立馬回去拿了碗取水。 只記得渴極喝水蘇醒的少年,有一雙漂亮銳利的眼。 …… “對不起,我沒有印象了……”桑枝說。 樓延鈞的眼眸深邃微紅:“是嗎,桑枝,我要怎么做……” 桑枝竭力忍住了眼里的熱意:“少爺,您弄疼我了?!?/br> 樓延鈞緩緩松了手。 桑枝蹲身撿地上的碎簪子,為了掩飾掉下的淚珠。 桑枝盯著地面上的沙子,被眼淚沾濕的沙子,和沙子混一起的簪子。還有竭力想要撿起簪子的自己的微顫的手指。 “少爺,你是宰輔,萬千人的宰輔,你不該一直跟著我,不該 ……你為何要拘泥于那一間木屋子,靠著信鴿往返地處理朝堂政事……你是為了讓我愧疚,讓我內(nèi)疚,讓我自責,讓我重新接受你是嗎,你好狠的心……你要把我拘于那間陰沉窒息的宅府……你想讓我跟你回去,讓我不開心地跟你回去是嗎……您好狠的心……” 桑枝泣不成聲。 撿不起破碎的簪子,卻弄了一手的泥沙。 忽下巴被人捏抬起,緊接著是炙熱又濃烈的吻。 交纏的,濃郁的,淡淡的鐵銹味。 幾乎要奪走桑枝的空氣。 好半會。 桑枝淚落得急,微顫的眼睫抬起,看見了人微紅的眼。 “好。我們兩清了。” * 姜譯蘇的馬車傍晚時便出發(fā)了。 離開了蘇水鎮(zhèn)。 翠秀繼續(xù)跟著桑枝。 馬車里只有她跟桑枝。她看著人閉眼休憩,面對著車壁,眼睫是濕漉的,唇上也有明顯的傷痕。 翠秀輕輕嘆了一口氣。 安安在外和姜譯蘇一同,坐在大舅舅的腿上。 鐵木駕著馬。 姜譯蘇捏了下小團子的臉蛋,冷笑:“怎么小不點,還想著撮合你爹和娘嗎?” 安安扁了下嘴。失落地垂下眼,“讓娘親哭的,都是壞蛋?!?/br> 姜譯蘇滿意地挑了下眉,然后手指便被人咬了一下。 “小混蛋,你生你混蛋爹的氣,也不能撒在我身上??!啊疼——” 作者有話說: 追愛阿山下場,接下來是追愛樓狗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