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云渡下
木質(zhì)小屋,長亭閣樓。中央處,一美艷女子翹著腿,修剪著她的指甲。聽聞小女的話,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可一眼面前三十三米見方的大池子?!盎攀裁??那兒還有我孟家人的模樣?”話音落下,女子忽然眉心一皺,一滴血珠自她指尖流出,滴落在面前池水之中。這一剎那,清香撲鼻。四周正忙著往水池中加料的工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jì),閉著眼睛,滿臉陶醉的吸著池水之中的味道。奈何橋邊過,一碗孟婆湯。了卻前世因,結(jié)得來生果。這孟婆湯,就是這池水。用的料,乃是這橋下川流不息的黃泉水、兩岸盛開的彼岸花、生靈在黃泉路上一路走過時(shí)留下的那些零碎,還有那些不服冥府管教之魂魄身上的一些東西.....當(dāng)然,最主要的材料,還是美艷女子的血。孟婆湯。味八苦,聞之有異香,引人入圣,不可自拔。此乃世間妙品,可洗盡人世鉛華。然,孟婆湯的配方,卻只有孟婆一族之人才懂得。歷代相傳,從未絕代。一如這橋上村莊。而如今,這池前女子,卻也不知是第幾代的孟婆。她熬的湯,也不知改良了幾次。鮮血終于化入湯中,異香消散,美艷女子皺著的眉頭散開。轉(zhuǎn)過頭,她瞪了一眼面前依舊慌張的小女:“看什么看,不就一群腦子不靈便的道士么?幾個(gè)道士就把你嚇成這樣?若是歸墟前那位大人降臨,你還不得嚇得尿了褲子?”說著,美艷女子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小女身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八麄冊溉?,就讓他們?nèi)ィ麄儛墼齑?,也就讓他們造。這陰間幾千年過去,從我婆婆那一代開始,這群臭道士就在河岸邊待著....婆婆不管,我阿娘也不管,到了我這一代....為何要管他們?”這話像是她在安慰小女。小女聞言,眨了眨眼,有些不甘心的反駁道:“可是、可是...可是這次來了一個(gè)好俊俏的小道士,和那些滿臉胡子的家伙完全不一樣....”“嗯哼?”美艷女子瞥了她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輕笑:“我說如何,原來是你這小女思春了?。 薄拔覜]有!”小女一臉氣憤道:“我這是該給jiejie你找夫君了!”“叫婆婆!”美艷女子嘟嘴?!安唬 薄斑@是規(guī)矩!”“那也不!”小女沖她做了個(gè)鬼臉,舌頭伸出來老長一大條:“略略略,娘親說過,你一日不結(jié)親,我就一日不用改口叫你婆婆的!”“那你前年還叫的這么順嘴?”美艷女子氣急,伸手就像小女的臉蛋捏去。小女慌忙跑開,留下一片陰氣痕跡,待她拋了老遠(yuǎn),才轉(zhuǎn)頭輕笑道:“我這是給jiejie你面子,幫你樹立起孟婆的威信!”說完這句,小女一溜煙的跑的不見了蹤影。原地。美艷女子見她離去,搖了搖頭?!懊掀?。過了千年、萬年、這黃泉之水何時(shí)能流干?孟婆。這往生橋前凌云渡,又何時(shí)才能廢棄?孟婆哎....”說道這里,美艷女子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輕笑。“管他呢,反正我這一代估計(jì)是見不到了...”話說完,就見她搖身一變,化為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一飛沖天?!斑€是去見一見那群蠢道士,拿他們來解解悶吧....”............黃泉水、黃泉路。往生橋、凌云渡。枉死城中黑白臉,閻王殿中判前途。望向臺(tái)上三生石,只見往生不見路。冥府有多大?南北不以計(jì),東西不日出。陰間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抬頭望去,可見之物除那隨時(shí)都會(huì)壓到人頭頂?shù)年幵仆?,就是天空中,偶爾能露出丁點(diǎn)光華的星星。南斗群星主生,北斗星宮主亡。都說這陰曹之中有一大菩薩,位比佛陀,普度眾生??商焐嫌兄限焙愕墓馊A,四周還有那一望無際的無邊冥海。那位大菩薩,又如何可度?不能渡人。不能度魂。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度一度這陰間路上的佛門人。一生。兩生。三生。三生一過,前塵積累皆消散,三生石都照不出的往生,一連佛門正果都未曾證得的大菩薩,又能如何?就像今日,大菩薩在福地安坐,手上擼著自家養(yǎng)的“大貓”。忽然間,禍從天降....谷外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姆ツ韭暎瑪_的手中大貓炸了毛。呲著牙,露出一副將要食人的模樣?!皠e動(dòng)!”大菩薩的手在大貓頭頂一按,止住它暴躁的動(dòng)作??此€在呲牙,面上露出幾分無奈:“幾顆長相樹,舍了就舍了吧,都是一群可憐人,人世間不得修仙,到了這陰曹之地,能幫上一把,也算結(jié)個(gè)善緣?!贝笫种?,黑貓翻了個(gè)白眼。這谷外的長相樹,你說舍就舍了?種了三萬年!是!人家一個(gè)個(gè)的,身上功德金光護(hù)體....可人家都走到你老家門前來砍樹了,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人家把船做好了?在地上翻了個(gè)身,大貓嘴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重新閉上那銅鐘一般大的眼睛。惹不起呦!也不知是那個(gè)孫子出的主意!陽間大好的道途不休,非要在這陰間度那該死的三千劫數(shù)!一個(gè)個(gè)的都來作死,還是組團(tuán)的來!那苦海是那么好度的么?就算度過了,又能如何?跑去苦海對面,和幽冥之海里那位掰一掰手腕么?心中想著,谷外伐木聲卻是越發(fā)響亮。擾的大貓把耳朵耷拉下來都止不住外面那伐木的聲音,也是擾人的很?!鞍瑁。?!”受不住了,大貓發(fā)出一聲咆哮。伐木聲止了一刻鐘。下一刻,反倒變得更大起來?!斑@日子沒法過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绷柙贫汕?,斑斕大蛇眼中滿滿的憤怒,一雙豎瞳盯著橋下還在伐木的上百道人?!拔业谋税痘?!我的花田!你們這群該殺千刀的死道士!別一個(gè)勁兒的禍害我的花兒??!”此時(shí)的孟婆,哪還有剛剛出門時(shí)輕松的心態(tài),恨不得直撲下去,一口一個(gè)的把下面那群混蛋都給生吞了!黃泉路邊彼岸花。漫山遍野。色彩鮮艷。然后,就見一群以劍做斧的道人,用他們那臭烘烘的大腳丫子,一腳一腳的踐踏在花田之中。一趟。兩趟??钢赃h(yuǎn)處山中伐下的原木,踏著花田來到黃泉河邊?!八麄円陕铮渴且^橋么?”不知何時(shí)來到橋邊的小女好奇問,一雙大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個(gè)不停?!八麄円フ宜溃 弊兓厝诵偷拿掀琶嫔l(fā)寒,一雙銀牙差點(diǎn)咬碎!黃泉很長,不止出處,卻知?dú)w處。駕船暢游黃泉,順流而下,或是三年,又或三十年。總有一天,可順著奔流一入苦海!入海后,無風(fēng)無浪。船不動(dòng),如何過得?劃槳!世間金木,入苦海則化為無形。伐長相木!菩薩家種的樹,菩薩打算以此為筏,度苦海入靈山的長相木!與某位大菩薩相比,孟婆只是損失了一些彼岸花,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哼!小女!你在岸上等著!看jiejie替你抓個(gè)夫君回來!”眼中怒火不減,女子腳下,一道黑蓮盛開。蓮花七品。色澤純黑。虛空踏去,腳下步步生蓮。端的是一件上品先天靈寶!如若趙陽見到,怕不是會(huì)舍下面皮,回青冥城找上柳傾顏,合伙來坐上一票!可惜。這陰間冥土,趙陽還到不得這里。所以,當(dāng)這黑色蓮花降下,孟婆幾步來到一群道士的前路上。談?wù)??不存在的!斷我道途著死?。?!雙方一見面,就呼呼嚷嚷的打了起來....本是用來伐木的長劍,此時(shí)煥發(fā)了它們的第二春,終于能當(dāng)正經(jīng)的飛劍來使喚了...說來也怪,這些在陽間時(shí)最多先天修為的道人,這一抵陰間冥土,戰(zhàn)斗力是刷刷刷的往上漲。強(qiáng)到近乎沒有邊界!上百道人,頭頂功德金光,用著平日里只能砍砍小妖的寶劍,這會(huì)兒居然砍得孟婆一陣飛退....幾番交手,孟婆臉上鱗片都被他們的劍氣砍掉了好一大片。原本嫵媚的美人兒,化為了滿臉鱗片的蛇美人兒。氣憤?搶人?不存在的!又是一番動(dòng)手,孟婆的腹部挨了一記狠的,整個(gè)人倒飛道凌云渡前。一陣張牙舞爪,孟婆還想動(dòng)手!在岸上等候的小女見狀,連忙伸手?jǐn)r住她?!巴郯“?,你別攔我,看我叫齊兵馬、宰了他們?。 薄癹iejie!你別生氣!”“不生氣?氣死我了!一群臭不要臉的老雜毛!居然敢欺負(fù)到我孟婆莊的頭上!”“沒事沒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幾塊花田罷了,等他們走了,我在種就是了...”說話間,小女一邊攔著孟婆,眼睛還看著下面手拿書卷的“小道士”,心中滿是渴望。“呵!你種?”“我種!”見jiejie語氣緩和,小女連忙點(diǎn)頭。她是真怕jiejie下去和那群道人拼命。這凌云渡,已經(jīng)有多久沒見過戰(zhàn)事了?上一次的時(shí)候,好像還是一自東方來的和尚,說什么也不相信自己死了,嘴上嚷嚷著要去西天,問一問那佛祖,為何讓他一路走上十萬八千里....想到那和尚,小女的心里就是一陣害怕。她從來都沒見過那么可怕的人!常人過凌云渡,葬下的都是一具妄身,誰想那和尚居然葬下了三具!一只猴子一頭豬,后面還帶著一只大黑魚!黃泉水沖不走。山里面的菩薩帶不動(dòng)。到最后,這三具妄身愣是在這黃泉水中成了精!帶著那和尚一路跑回了陽間....那是多大的執(zhí)念?也不知他們現(xiàn)在到?jīng)]到那靈山,見沒見得他們心中的佛....小女的小腦袋瓜里裝不了太多的東西。在她的記憶里,除了百年前那群和尚外,眼下這群道士,就是她見過執(zhí)念最深的一群人了。哦、不對!那群和尚當(dāng)初來之前,這群道士就在這凌云渡前扎了根...“簡直欺人太甚!”小女還在思考,她jiejie卻是臉色發(fā)青的罵了一句,轉(zhuǎn)過頭,化為原型,飛回了孟婆莊。原地,凌云渡口。小女見自家jiejie走了,眨著眼睛立在橋頭,望著遠(yuǎn)處那群還在伐木的道士,一陣出神?!耙粋€(gè)、兩個(gè)、三個(gè)....一顆、兩顆、三顆....哈哈哈,他們好笨哦,造船伐的木頭不夠長,居然沉在黃泉里了...”眼見木頭沉底,橋頭,小女輕笑。就這般,她看著道士們造了半年的船。期間,她jiejie來過幾次。見那群道人還沒走,jiejie咬著牙瞪了幾眼道人們,扭著腰自行離去了。看得出來,她被這群道人氣的不輕。可他們的船,要多久才能造好呢?又是半年,又一艘船沉了底。第三艘。第四艘。小女也不知時(shí)間過去了多久,她只知道,岸邊的花田已經(jīng)被道人們踩的沒了模樣。直到有一日,她實(shí)在是看不過去了。隨便在路過的亡魂里抓了個(gè)會(huì)造船的,小女帶著亡魂去找導(dǎo)師去了。嗯,她才不是為了幫他們,只是,看不過他們繼續(xù)糟蹋她家的花田了!然后,她就被一群道人給打了回來....“該死的臭道士!”站在橋上,看著遠(yuǎn)處被一群道人圍起來的造船亡魂,小女嘟嘟著嘴罵了一聲?!拔沂敲掀旁趺戳耍棵掀懦阅慵掖竺琢税?!你見我就動(dòng)劍!怪不得你們造個(gè)船都造不好!詛咒你們!詛咒你們船到江心就沉底,今生永遠(yuǎn)都到不了彼岸城!”小女咒罵了幾聲,心里又有點(diǎn)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咒的太重了,萬一他們掉進(jìn)黃泉里淹死了怎么辦?這群道士可不像她們孟婆一族,可以在黃泉里游泳....心情奇奇怪怪??蛇@船,終歸是造好了。一群道人謝過造船匠,乘著那艘在小女看來,奇丑無比的木船,順著黃泉而下。而原地,小女望著他們離去,又是一陣出神。“希望你們快些走,走的再快些。jiejie說了,黃泉水中有妖怪,見人渡河就吞噬。你們可千萬別遇到了妖怪啊.....”小女在凌云渡送上了自己的囑咐。她身后,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的jiejie,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別瞎想了,這群道士可不怕妖怪!不然,你當(dāng)jiejie我為什么打不過他們?還不是因?yàn)?.....”